沙粒像子弹一样击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车窗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混沌的褐黄色，能见度降到了不足五米。越野车在狂风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被掀翻。张强死死攥住方向盘，指节发白，脸上的汗珠在闪烁的仪表盘灯光下泛着油光。
"操！这他妈什么鬼天气！"张强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几乎被风沙的怒吼吞没，"刚才还晴空万里！"
"不是普通沙暴！"老骆驼从后座探身向前，粗糙的手掌按在副驾驶座椅上，青筋暴起，"这是沙童发怒了！我们不该来这地方！"
林薇紧抿着嘴唇，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赵工，声波分析仪还在工作吗？"
赵工眼镜片上反射着仪器屏幕的蓝光，他用力点头："还在记录！这风暴里的声波特征完全不符合正常沙暴频谱！"他指向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波形，"看这个峰值！0.8赫兹到5赫兹之间出现了强烈的共振！"
"0.8赫兹？"林薇的声音陡然提高，"那是接近人类前庭系统的敏感频率！"
陈默的摄像机还开着，镜头紧贴着车窗，试图捕捉外面末日般的景象。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车顶，发出"嚓"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从车顶快速爬过。
"你们听见了吗？"陈默猛地扭头看向其他人，"车顶上有东西！"
张强脸色刷地变白："别他妈吓唬人！"
老骆驼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臂："关掉摄像机！别拍！沙童不喜欢被看着！"
林薇刚要开口反驳，车载电台突然又爆发出刺耳的噪音。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尖啸，而是断断续续、扭曲变调的...童谣？
"月...亮...光...光...照...沙...塘..."电台里传出的声音像是被严重损坏的录音，每个字都拉长变形，夹杂着令人牙酸的电子杂音。
张强发出一声惊恐的咒骂，手忙脚乱地去关电台，却发现开关已经失灵。那诡异的童谣继续从扬声器里爬出来：
"小...孩...儿...跑...得...慌..."
赵工脸色铁青，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这不可能！电台电源明明已经切断了！声波分析仪显示这段音频不是电磁信号，而是直接作用于扬声器振膜的机械震动！"
"趴下！"老骆驼突然暴喝一声。
几乎同时，挡风玻璃上"砰"地一声巨响，一个黑影重重砸在玻璃上又迅速滑落。陈默只来得及瞥见那似乎是一个矮小的、四肢扭曲的人形轮廓，就被溅开的沙泥糊住了视线。
"那是什么鬼东西！"张强尖叫起来，车子猛地一歪，右侧车轮陷入松软的沙地。
"别停！继续开！"林薇厉声喝道，"赵工，记录时间点！陈默，拍下车外任何异常！"
陈默的摄像机紧贴着侧窗，镜头里全是翻滚的沙尘。突然，沙尘中隐约浮现出一排矮小的黑影，它们以诡异的、不协调的姿势在沙暴中穿行，时隐时现。
"三点钟方向！"陈默大喊，"沙丘上有东西在跑！"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右侧。在能见度极低的沙暴中，确实有几个不足一米高的黑影正沿着沙脊快速移动，它们的动作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多足昆虫，却又保持着类人的轮廓。
"那不可能..."赵工的声音发颤，"这种风速下，任何生物都不可能直立行走..."
老骆驼的嘴唇快速蠕动着，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他的手伸进衣领，拽出一个陈旧的皮制护身符。
林薇紧盯着平板："gps完全失效，电子罗盘乱转。赵工，用惯性导航推算我们的位置！"
"正在尝试！"赵工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车辆颠簸太剧烈，误差会很大！"
车子突然剧烈一震，像是碾过了什么坚硬物体。张强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沙地上甩出一个半圆，差点侧翻。
"操！那是什么！"张强指着前方。
透过翻腾的沙尘，隐约可见地面上散落着几具白骨。不是动物的，而是明显属于人类的骷髅，半埋在沙中，空洞的眼窝望着天空。其中一具骷髅的手臂骨还保持着向上伸出的姿势，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求救。
"是以前迷路的人..."老骆驼的声音低沉沙哑，"沙童把他们引到这里，困死，渴死..."
林薇的平板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低头一看，脸色骤变："温度传感器显示车外气温在三十秒内下降了十二度！这不符合沙漠沙暴的气象特征！"
"因为这不是普通沙暴！"老骆驼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是沙童的障眼法！它在把我们往死路上引！"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电台里的童谣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跑...呀...跑...呀...跑...不...掉..."
与此同时，陈默的摄像机取景器里，那些沙丘上的黑影突然齐刷刷地转向了车辆的方向。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陈默能感觉到它们正在"注视"着这边。
"它们停下来了！"陈默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在看着我们！"
张强疯狂地踩着油门，车子在沙地上颠簸前行。"我们得离开这儿！林博士，往哪个方向走？"
林薇快速检查着仪器："根据最后记录的gps坐标，我们应该往正东走！"
"不行！"老骆驼厉声打断，"沙童在骗你们的机器！现在太阳在哪？"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却只看到翻滚的沙墙。
"太阳应该在..."林薇抬头看向天空，突然愣住了，"不对...光线角度完全不符合当前时间..."
赵工猛地拍了一下仪表盘："指南针疯了！指针在转圈！"
车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陈默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摄像机都快握不住了。那些沙丘上的黑影又开始移动，这次是朝着车辆的方向。
"它们过来了！"陈默的声音绷得像弓弦。
张强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沙地上划出一个急转弯。突然，前方的沙尘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平坦的、颜色略深的区域，像是一条相对坚实的道路。
"有路了！"张强如获至宝，立刻加速朝那个方向驶去。
"别去！"老骆驼厉声喝止，"那是沙童变的假路！"
但已经晚了。车子冲上那片看似坚实的区域，前轮突然一沉，整个车头猛地向下栽去！
"流沙！"赵工尖叫起来。
张强疯狂倒车，但车轮只是在松软的沙子里空转，溅起大片的沙浪。车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沉，前保险杠已经没入沙中。
"所有人下车！快！"林薇迅速解开安全带。
车门一开，狂暴的风沙立刻灌了进来，呛得人喘不过气。陈默抱着摄像机跳下车，双脚立刻陷进及膝的流沙中。沙子像活物一样缠绕着他的小腿，要把他往下拖。
"别挣扎！平躺！增加受力面积！"林薇在风沙中大喊。
老骆驼已经爬上了车顶，从背包里掏出绳索。"抓住绳子！一个接一个！"
陈默抓住抛来的绳索，感觉沙子已经没到了大腿。他拼命拉扯着绳子，一点一点把自己从流沙中拔出来。身后传来张强惊恐的叫声和扑腾声。
"救命！我陷进去了！"
陈默回头，看见张强已经陷到了腰部，正在疯狂挣扎，这反而让他下沉得更快。老骆驼把绳子另一端固定在车顶行李架上，跳下来帮助张强。
"别动！越动死得越快！"老骆驼把绳子绕在张强腋下，"林博士，赵工，拉住绳子另一头！"
在狂怒的风沙中，四个人像拔河一样一点点把张强从流沙中拽出来。当张强终于脱困时，他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
"车...车子..."赵工指着已经沉没大半的越野车。
"别管了！保命要紧！"林薇大声说，"带上必要设备！水！食物！"
陈默抓紧时间从正在下沉的车里抢救出摄像机和备用电池。当他最后一个跳离车子时，后视镜里突然映出沙丘上一个清晰的黑影——不足一米高，四肢细长得不成比例，头部异常圆大。那东西似乎注意到陈默在看它，猛地转过头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影像，但陈默发誓他看到那"脸"上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没有其他五官。
"陈默！快过来！"林薇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
五个人用绳子互相拴着腰，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沙暴中艰难前行。老骆驼走在最前面，凭感觉寻找相对坚实的落脚点。
"不能停！"老骆驼回头吼道，"沙童会趁我们停下时包围过来！"
"包围？"张强声音发颤，"那些...那些东西是真的？"
没人回答他。电台里的童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声音——细碎的、像无数光脚丫踩在干沙上的"嚓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时远时近，与风沙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它们...在跟着我们..."赵工的声音抖得厉害。
林薇紧握着指南针，但指针依旧疯狂旋转。"所有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老骆驼突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那里！沙丘背风面有个凹陷！可能是古代烽燧的残骸！"
在翻腾的沙尘中，隐约可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像是某个建筑物的残垣断壁。五个人跌跌撞撞地向那里移动，身后的"嚓嚓"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加速追赶。
"快进去！"老骆驼推着其他人钻进那个勉强能容人的狭小空间。陈默最后一个进去，在转身的瞬间，他分明看到沙尘中有几个矮小的黑影正向洞口扑来！
"它们来了！"陈默猛地缩进洞内，老骆驼立刻用身体堵住洞口，从怀里掏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撒向外面，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
洞外传来一阵刺耳的、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尖啸，那些黑影似乎暂时被阻挡住了。五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外面风沙的怒吼和那些诡异的"嚓嚓"声，谁都不敢出声。
陈默的摄像机还开着，红外模式下，他能看到洞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老骆驼的嘴唇仍在无声地蠕动着，手里紧攥着那个兽骨护身符。林薇在微弱的光线下检查着仅存的设备，眉头紧锁。赵工抱着声波分析仪，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仍在跳动的异常波形。张强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浑身发抖。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张强终于问出了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
老骆驼停下咒语，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沙童已经盯上我们了。它们会一直等，等到我们渴，等到我们疯，等到我们自己走出这个庇护所..."
洞外，风沙的怒吼中，那个扭曲的童谣又响了起来，这次清晰得可怕：
"月亮光光照沙塘，小孩儿跑得慌...跑呀跑呀跑不掉...沙童请你喝沙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