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芯芯 作品
第230章 面具落处:幽冥灯下的故人重逢
徐鸠如蒙大赦,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令胡斌在身后低语:“右使大人,这出戏可真精彩,不知接下来,你要如何收场?”
洞内的幽冥灯突然剧烈摇曳,幽绿的火焰中仿佛浮现出无数冤魂的脸。
苏姨娘的叫骂声渐渐微弱,只留下压抑的啜泣。
这场因黄谣而起的闹剧,不知会将众人推向怎样的深渊。而在这幽冥洞内,真相与谎言交织,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提心吊胆,却不知更大的危机,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幽冥卫刚退出门外,苏姨娘便抄起矮几上的青铜烛台,浑浊的双目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教主。"别过来!"她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震颤,烛台边缘在石壁上刮出刺耳声响,"你这老畜生,就算拼了这条老命......"
话音戛然而止。当青铜面具轰然落地,烛光映出那张熟悉的脸时,苏姨娘的瞳孔剧烈收缩。棱角分明的下颌,左眼尾那道幼时跌伤留下的淡疤,还有望向她时眼底罕见的柔光——分明是她从小抱在膝头的阿凛!
"姨娘。"楚凛单膝跪地,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符文,"是我。"他喉结滚动,想起二十年前母妃临终前,将他托付给苏姨娘的场景。那时苏姨娘还是王府里最年轻的通房丫鬟,却毫不犹豫接过照顾他的重担,"听闻煜弟......还有你们被押送边疆,我连夜派人......"
"煜儿没有弑父!"苏姨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一定是楚凡那个小畜生设的局!"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起仇恨的火焰,想起儿子被斩首时脖颈喷涌的鲜血,几乎站立不稳。
楚凛稳稳托住她颤抖的身躯,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姨娘,动手的既非楚凡,也不是煜弟。"
他压低声音,洞外隐约传来徐鸠放肆的笑声,"能将整个王府布防摸得一清二楚,又令人在朝堂蛰伏多年的......只有那位大智若愚的大公子。"
苏姨娘浑身剧震,想起楚霄总爱揣着破算盘在王府游荡的模样,后颈泛起阵阵寒意。"他......他为何要这么做?"她抓住楚凛的衣襟,"煜儿从小与他交好,从未......"
"就因为从未设防。"楚凛替她掖好散落的白发,指腹擦过她脸上未愈的鞭痕,"如今楚霄已是大乾首富,麾下暗卫遍布三州。我们现在贸然动手,不过是以卵击石。"
他眼中闪过狠厉,袖口暗藏的玄铁令牌硌得掌心生疼——那是神秘人苏逸赠予的锦囊之一,至今尚未启用。
苏姨娘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他的手腕:"阿凛,你弟媳已有身孕......今日颠簸,我怕......"她声音发颤,望向紧闭的房门,"能否找个稳婆看看?"
"这就派人去。"楚凛刚要唤人,突然想起苏姨娘方才如避蛇蝎的模样,"姨娘,方才在祭坛上......"
"老糊涂了!"苏姨娘别过脸,耳尖微微发红。她怎敢说出徐鸠编造的荒唐谣言?如今楚凛根基未稳,若因此处置右使,只怕动摇人心。她佯装整理发间银簪,"还以为是什么山匪流寇......"
楚凛盯着她躲闪的目光,突然轻笑出声。记忆里苏姨娘最是心软,此刻却懂得隐忍。他替她拢紧披风,突然瞥见袖中滑落的半块馊饼——正是在灵力云上砸中徐鸠的那块。烛光摇曳间,他眸中杀意翻涌,却温柔地拍了拍苏姨娘的手背:"先歇着。等安顿好你们,我自会处理。"
洞外,徐鸠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他摸着脸上被馊饼砸出的淤青,望着教主紧闭的房门,后颈泛起阵阵寒意。方才苏姨娘那番叫骂犹在耳畔,混着洞内幽冥灯的幽光,让他无端想起上次因延误任务,被教主罚在寒潭浸泡三日三夜的滋味。
那声从房内隐约传来的轻笑,像是毒蛇吐信般钻进他的耳膜。楚凛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这抹笑意反倒让徐鸠手心冒汗。他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铁链,想起出发前克扣了护送队伍的半数补给——这些小动作在往日或许无关紧要,可如今面对深不可测的教主,每一个疏漏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把柄。
而此刻房内,楚凛正将半块馊饼捏得粉碎,碎屑簌簌落在青砖上。他看着苏姨娘疲惫睡去的面容,又瞥了眼身旁强撑精神的陆晓梅,眸光微暗。窗外夜风掠过,卷起几片碎渣,却无人知晓,这些看似随意散落的碎屑,恰好组成了一道隐匿行踪的结界符文。
幽冥教总部就设在大乾王朝西北边陲,离京城三千余里之外的苍冥山脉,终年被瘴气笼罩。
寻常人踏入百里之内,便会被山间盘旋的幽冥鸦群啄瞎双目,而那些侥幸深入的采药人,往往会在山脚下发现诡异的青铜残片——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指尖稍一触碰,便会渗出黑血。
幽冥教总部隐匿在山脉最深处的"千绝峰"。远观此山,十二座锥形山峰呈环形排列,状如倒悬的葫芦串。每座山峰都布满深褐色纹路,宛如被巨蟒缠绕的伤痕,在阴雨天会渗出腥臭的黏液。
当地山民传言,这些山峰实则是上古凶兽的獠牙,而幽冥教就盘踞在这头巨兽的腹腔之中。
真正的入口藏在东南方位的"悬壶峰"底部。巨大的葫芦状洞口被青苔覆盖,藤蔓间垂落着泛着幽光的尸油灯笼。洞口上方刻着半人高的古篆——"入此门者,断七情,绝六欲",每当子时,这些字迹便会渗出猩红液体,在地面汇成流淌的血河。
踏入洞口,仿佛坠入另一个世界。十二座葫芦状洞府层层嵌套,通过螺旋状的黑曜石阶梯相连。洞壁皆是天然形成的墨绿色岩脉,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岩壁上不规则的凸起宛如扭曲的人脸,传言是历代叛教者的魂魄所化。
最神奇的是,每座洞府的穹顶都悬浮着发光的水晶,这些水晶并非人力镶嵌,而是从岩壁中自然生长而出,散发着冷冽的幽蓝光芒。
据《幽冥秘典》记载,初代教主"幽冥子"在此闭关时,见此地阴气充沛,随手挥出一道黑芒。刹那间,十二座山峰应声凹陷,天然形成葫芦状洞窟,岩壁上的符咒与水晶更是浑然天成。
后世弟子曾试图用玄铁斧凿开岩壁,却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岩石坚硬如仙兵,斧刃落下只溅起几点火星,反而震得开凿者口吐鲜血。
除了主入口,每个葫芦洞都设有隐秘的逃生通道。这些出口分布在不同山峰的悬崖峭壁间,外表被施以"镜花水月"禁制——从外部看只是普通的山石纹理,唯有持有特制的幽冥令,念动咒语,才能开启传送阵。
而这些出口一旦从内打开,便会触发山体震动,碎石如雨点般落下,将洞口彻底掩埋,形成天然的屏障。
最深处的"万魔窟"直通地心,岩浆在千米之下奔涌,却被一股神秘力量压制,只在岩壁缝隙中透出丝丝红光。此地温度奇高,常人靠近三丈便会化为灰烬,唯有修炼至玄魂境的教徒,才能在此淬炼功法。
洞内还留存着初代教主留下的手印,每个指印都有磨盘大小,深深嵌入岩壁,仿佛在诉说着当年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力。
这座被称作"葫芦洞天"的秘境,既是幽冥教的根基所在,也是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禁地。它的存在,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即便是真仙境的大能,想要踏平幽冥教,也绝非易事。
半个时辰后,雕花石门缓缓开启,苏姨娘被两名丫鬟搀扶着迈出门槛。她鬓发散乱,衣襟沾着不知是烛泪还是汗渍的斑痕,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守在廊下的陆晓梅瞳孔骤缩,猛地挣开要拦住她的幽冥卫,裙摆翻飞间冲上前去:“你们把我婆婆怎么了?!那个畜生是不是......”
“住口!”苏姨娘突然攥住她手腕,指尖的力道大得惊人。老妇人警惕地扫视四周,见巡逻的幽冥卫走远,才踮脚凑到儿媳耳边,呼出的气息都在发颤:“是阿凛......楚凛还活着,他就是教主。”
她余光瞥见墙角摇曳的幽冥灯,压低声音将方才屋内的真相全盘托出,“快别闹了,别坏了他的事!”
陆晓梅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记忆中温润如玉的二公子,竟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教主?
她望着苏姨娘眼底的恳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稳住心神,任由下人引着往厢房走去。青石砖缝里渗出的寒气爬上脚踝,她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楚凛面具下那张熟悉的脸。
约莫一炷香后,戴着青铜鬼面的幽冥卫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银针扎进陆晓梅手腕的瞬间,苏姨娘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直到大夫起身作揖,玄铁面具下传出沉稳的声音:“夫人胎象安稳,只是舟车劳顿,需静养些时日。”
婆媳俩紧绷的脊背同时垮下来,苏姨娘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啜泣混着劫后余生的笑意,在寂静的屋内回荡。窗外,十二盏幽冥灯突然齐齐明灭,仿佛也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重逢与新生,送上无声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