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芯芯 作品
第227章 冠冕染血·囚车泣尘
鎏金兽面吞口在晨光下泛着冷芒,他刻意将披风半敞,露出腰间崭新的犀角腰带——那是他连夜命人打造的。营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整队声,士卒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被他尽数收入耳中。
辰时三刻,巳初的日头刚攀上中天。校场的青石砖被晒得发烫,蒸腾的暑气裹着尘土扑面而来。
楚凡身着九蟒四爪织金锦袍,在二十名玄衣亲卫簇拥下疾驰而来。玄色披风掠过辕门匾额,惊起檐角宿鸦。
赵烈单膝跪地时,余光瞥见楚凡靴底沾着的暗红血迹,不知是哪个叛党的。
“吉时已到!”司礼官尖锐的嗓音划破寂静。楚凡端坐在临时搭建的朱漆高台上,鎏金冠冕上的东珠摇晃,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展开明黄圣旨,声音裹挟着威压在空气中震颤:“原统帅何家俊勾结楚煜谋逆,已于昨日伏诛!”
话音未落,军帐内爆出压抑的抽气声。楚凡忽然转身,将鎏金错银令箭重重拍在赵烈肩头:“赵将军平叛有功,骁勇忠义!今破格提拔为‘护卫军’统帅!”
令箭的凉意透过铁甲渗进皮肤,赵烈顺势叩首在地,额头几乎要贴住滚烫的青砖:“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他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参见统帅”,混着楚凡刻意抬高的笑声,惊得营外白杨树上的叶片簌簌作响,而校场四周新换的杏黄龙旗猎猎翻飞,“楚”字大旗被风吹得鼓胀,似要挣断旗杆。
巳时一刻,陆晓梅、苏姨娘连同数十名贴身丫鬟,以及楚煜生前被废除修为的客卿们,一同被押解发配边疆。
沉重的镣铐在青石板路上拖出刺耳声响,苏姨娘惨白的脸贴着囚车木栏,浑浊的泪混着额角血痕滑落。
昨日还珠翠满头的陆晓梅,此刻鬓发散乱地蜷缩在角落,粗布囚衣被菜叶汁液染得斑驳。
"都是你这毒妇吹的枕边风!"
半块裹着泥的萝卜"砰"地砸中陆晓梅后脑,她踉跄着撞在木栏上,囚车剧烈晃动引得铁链哗啦作响。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哄笑:"瞧瞧这妖女,把亲夫教唆成弑父夺位的畜生!"
霎时间,烂菜叶混着唾沫如骤雨般砸来,苏姨娘枯瘦的手慌乱去挡,却被腐烂的瓜皮糊了满脸,腥臭味直钻鼻腔。
"居然还敢用手挡?教出这种狼心狗肺的孽种,也配当母亲?"白发老妪颤巍巍踮脚,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苏姨娘的脸,发酸的白菜帮子突然如离弦之箭掷出。菜叶裹挟着酸臭汁水"啪"地糊在她脸上,腐叶碎屑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老王爷在天之灵看着呢!"
围观人群爆发出快意的哄笑,几个汉子甚至拍手叫好,惊起街边树上的寒鸦扑棱棱乱飞。
"听说她原本只是侧妃房里的通房丫头!"扎着蓝布头巾的妇人狠狠掷出半块发臭的豆腐,精准砸中苏姨娘后颈,"要不是侧妃临终前求老王爷开恩,这辈子都是下贱胚子!"
"可不是!"另一个挽着竹篮的妇人扒着囚车木栏,腐坏的橘子擦着陆晓梅耳畔飞过,"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教唆庶子弑父夺位!"
几个妇人一路小跑尾随囚车,枯黄的野草在她们沾满泥点的绣鞋下发出脆响。
灰衣妇人特意踮脚将霉菜叶塞进囚车缝隙,转头对同伴笑道:"平日里提个针线篮都嫌重,今儿这一筐烂菜倒不嫌沉了!"话音未落,她抬手甩出半截发黑的萝卜,"啪"地砸在苏姨娘额角,惊起一群围着囚车乱飞的苍蝇。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烂菜混着唾沫雨点般落下。这群往日连水桶都拎不动的妇人,此刻却像发了狠的母狼,争相将提来的烂菜坏果砸向囚车。
有人嫌投掷不够远,干脆撩起裙摆追着跑,溅起的泥点沾在裙摆也浑然不觉,只恨不能将满腔怒火都砸在这两个"毒妇"身上。
苏姨娘被腐菜叶糊得满脸腥臭,突然暴起撞开木栏,铁链哗啦作响。她披头散发地嘶吼:“我没有!当年侧妃娘娘咳血而亡,我日日守在榻前煎药,你们血口喷人!”话音未落,一记烂冬瓜狠狠砸在她太阳穴,让她踉跄着跌回囚车角落。
“守夜?怕是守着送毒吧!”灰衣妇人将整篮臭鸡蛋倾倒而下,蛋液顺着苏姨娘的脖颈灌进衣领,“老王爷最宠侧妃,若不是你这个贱婢从中作梗,哪轮得到你当姨娘?”围观人群哄笑起来,有人捡起石子就要砸,却被官差的鞭子拦住。
苏姨娘蜷缩在秽物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记忆突然闪回那个雪夜,侧妃握着她的手将遗愿托付,临终前咳在锦帕上的血,分明是艳红如梅,绝不是中毒时的青黑之色……但此刻百口莫辩,她只能咬着染血的嘴唇,任由谩骂与污臭将自己淹没。
在后边哄笑声里,几个顽童踩着石子蹦跳:"被废了修为的客卿先生,胡子都被拔光啦!"
只见囚车末尾,昔日仙风道骨的老者顶着参差不齐的胡须,灰头土脸地躲避飞来的臭鸡蛋。那些曾在楚煜身前指点江山的客卿,此刻周身萦绕着黯淡无光的气穴,修为尽废的他们连抬手格挡都艰难无比。
血水混着菜汁顺着囚车缝隙渗进石板,百姓们追着车队叫骂,扬起的尘土裹着烂菜叶在空中翻涌。街边茶馆二楼,有人摇着折扇冷笑:"当年楚煜风光时,这些客卿哪个不是前呼后拥?如今没了修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撕破天际。
苏姨娘猛地被一颗带着硬壳的核桃砸中肩膀,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剧烈颤抖,浑浊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抖着嘴唇,呜咽声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溢出:"冤枉...真的冤枉啊..."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囚车缝隙,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飞溅的菜叶残渣里。
"楚凡...他才是凶手..."她一边抽噎,一边用满是裂口的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菜叶汁水和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一团带着馊味的饭团砸在她头上,花白的头发瞬间黏成一缕缕时,她终于崩溃地瘫倒在囚车里,像孩童般号啕大哭:"煜儿...我的儿...娘该怎么办啊..."
颤抖的哭声混着百姓的咒骂声,在街头回荡。
苏姨娘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沾满污渍的粗布囚衣随着抽噎不断起伏,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不是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恐惧与绝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彻底吞噬。
而一旁的陆晓梅,紧咬着嘴唇,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她死死攥着囚车的栏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曾经作为丞相千金的高傲与矜持,此刻在漫天的谩骂与秽物中摇摇欲坠。看着苏姨娘崩溃的模样,她的眼底泛起一丝悲戚与嘲讽——曾经高高在上的陆家女儿,如今竟沦为百姓唾弃的罪人。
当又一块带着石子的土块砸在她额角,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时,她忽然发出一声低哑的冷笑,笑声里满是对命运的不甘与绝望。
沉重的脚链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出了凌霄城城门,陆晓梅和苏姨娘踉跄着被推下囚车。铁链的重量让苏姨娘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尘土里,她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黄土官道,浑浊的眼睛泛起恐惧的泪光。
半个时辰后,队伍行至一片荒草地。苏姨娘的粗布鞋早已磨穿,脚掌渗出的血染红了裹脚布。她双腿一沉瘫坐在地,干裂的嘴唇翕动:"官爷...求求您,让我歇口气..."
"歇?"为首的官差吐了口唾沫,皮靴狠狠碾过她手背,"当自己还是金贵的侧妃娘娘?"皮鞭突然破空而至,啪地抽在苏姨娘肩头,粗布囚衣瞬间绽开裂口,"要怪就怪你那弑父的孽种!"
苏姨娘在皮鞭的抽打下蜷缩成虾米,惨叫声混着扬起的尘土。直到陆晓梅扑过来用身体护住她,官差才骂骂咧咧收了手。她浑身颤抖着爬起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忍住呜咽。
又走了四个时辰,日头西斜时,队伍终于停在一片树林。发霉的硬饼被粗暴地扔在地上,苏姨娘刚嘟囔了句"这怎么吃",后脑勺就被官差狠狠扇了一巴掌。陆晓梅咬着牙扯下鬓边银钗,低声下气求了许久,才换来两个白馒头和半壶水。
月光透过枝叶洒在苏姨娘布满血痕的脸上,她攥着馒头突然崩溃大哭:"煜儿啊...你为什么要去争那个位子?害得娘如今..."泪水混着尘土滚落在馒头表面,她狠狠咬下一口,哽咽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刺耳。
几乎在同一时间,溟渊城分部的幽冥殿内,青铜烛台上九盏幽绿长明灯明明灭灭。令胡斌斜倚在黑檀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鎏金鬼面令牌,忽然听见檐角传来一声夜枭啼叫,紧接着瓦片轻响——那声音极轻,却让他猛地坐直身子。
暗影中,灰衣人如鬼魅般落地。此人面容隐在斗笠下,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腐肉气息,腰间缠着的锁链上还挂着几枚干瘪的人耳。
“幽冥教总部,教主特使。”沙哑嗓音像是毒蛇吐信,惊得烛火骤然明灭。
令胡斌瞳孔骤缩,手已按在剑柄上:“总部向来只传信不派人,阁下莫不是...”话未说完,灰衣人甩出一封染着暗红血迹的密信,火漆封印上狰狞的骷髅图腾在幽光中泛着油亮的黑。他瞥见“教主印”三字,喉结狠狠滚动——那确实是教主独有的噬血玄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