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进地平线时，战场还在滋滋冒着黑浆。古达的战鼓终于歇了，兽人士兵用骨刀剁下深渊藤条的核心，战魂血在断肢处燃起蓝焰，将焦臭的藤肉烧得滋滋作响。托克的矮人符文师们正趴在地上收集碎弩箭，锤子敲打齿轮的声音里混着咒骂：“龟儿子们把老子的冷锻纹箭头啃得只剩半截！”
爱德华踩过一具扭曲的黑影残骸，龙炎剑的余热还在剑刃蒸腾。这些伪装成兽人战士的深渊藤条怪，断肢处露出的不是骨头，而是裹着黏液的齿轮组——正是三天前托克给联军装配的锻纹关节。他突然想起莉娅的警告：“他们在吞噬咱们的技术，就像吞噬龙晶币里的魔力。”
“殿下，”阿兰迪尔的银叶耳坠还在闪烁，“月神藤的根系显示，西南角的补给站有至少二十株古树苗正在变异。”精灵弓箭手们正用月神露浇灌幸存的树苗，银蓝光芒与兽人的战魂血火交相辉映，“如果今晚不夺回树苗，暮光森林的圣藤网将出现致命缺口。”
古达啐掉粘在胡子上的黑浆，兽皮护腕的圣藤警戒纹被腐蚀出缺口：“红皮矮子的弩车要是早点转向，老子的狼骑兵能少折三条汉子。”他踢了踢旁边报废的锻纹马车，齿轮还在渗出黑浆，“下次该让老子的狼先冲，省得你们的破箭碍着道。”
托克的胡子抖得像煮沸的麦酒：“老蛮子，你当是在血色荒原追兔子？”他举起半截变形的弩箭，箭杆上的荧光藤丝还在微弱闪烁，“要不是老子的冷锻纹冻住他们的关节，你的狼崽子们早被藤条绞成肉馅了。”
爱德华按住剑柄上前，金红色瞳孔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都消停些。古达，带狼骑兵清理西南角补给站，注意别伤着古树苗；托克，派符文师加固马车底盘，用精灵的荧光藤做识别标记——既然杂种们会偷锻纹，咱们就给装备加上双保险。”
他转身看向阿兰迪尔，后者正用长弓挑起一具黑影的“耳坠”——那不过是深渊藤条模拟的荧光树脂：“精灵弓箭手负责空中警戒，用月神藤箭标记所有移动热源。记住，他们这次的目标不只是杀人，更是在收集咱们的——”他指了指黑影无名指的小龙鳞纹，“血脉特征。”
战场边缘，莉娅正在用月神露清洗一名矮人符文师的伤口。半精灵女仆的指尖泛着微光，与伤员臂甲上的锻纹相互呼应：“殿下，这些藤条怪的黏液里有微量龙晶粉，”她举起盛着黑浆的玻璃瓶，里面泛着细碎的金光，“和您吊坠里的能量波动很像。”
爱德华摸了摸胸前的龙血吊坠，吊坠的热度比任何时候都灼人。他突然想起在补给站发现的龙晶币，币面刻着的铁砧徽记下，隐约有暗影帝国的倒刺花纹——那是他父亲当年设计的初代盟约标志，三日前刚在联军会议上重新启用。
“他们在复制咱们的每一个细节，”他低声对莉娅说，“从武器到暗号，从龙晶币到古树苗，甚至王室的纹身。如果放任他们继续收集，下次出现的怪物，可能会顶着我的脸，喊着我的名字。”
莉娅的银蓝眼瞳骤然收缩：“就像当年的影魔军团？”她下意识护住颈间的月神祭司项链，“用吞噬的记忆制造傀儡。”
远处传来古达的战吼，狼骑兵已经整队完毕，战魂血凝聚的狼首虚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托克的锻纹马车开始移动，齿轮声中混着矮人特有的号子，每辆车辕都新刻了狼首与月神藤交织的图案——这是爱德华昨夜提议的“盟约纹章”，此刻在锻纹雷光中忽明忽暗。
“传令下去，”爱德华提高声音，让各族战士都能听见，“今晚扎营时，兽人负责外围警戒，矮人加固防御工事，精灵布置圣藤结界。战利品按各族出力分配，但有一样东西例外——”他踢了踢脚边藏着龙晶币的藤条怪，“所有刻有咱们族徽的物品，必须统一上缴，由三方代表共同销毁。”
古达的骨矛重重砸在地上：“老子的狼骑兵砍了三十个杂种，至少该拿三成龙晶币！”他指向托克的锻纹马车，“红皮矮子的弩车一炮没开，凭啥分一样多？”
托克的战锤砸在马车辕木上，迸出的火星照亮他通红的鼻尖：“老蛮子，你当老子的弩箭是天上掉的？每根冷锻纹箭头都耗了老子三钱龙晶粉，你砍的藤条怪里，至少五具是老子的弩箭穿了胸！”
阿兰迪尔的耳坠拼出“不满”：“月神的选民不需要龙晶币，”他的长弓指向西南角，“我们只要完整的古树苗——那些被嫁接的树苗正在枯萎，再拖半个时辰，就连月神露也救不活。”
爱德华看着三族代表，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铁砧盟约的裂痕，从不在敌人的剑刃上，而在咱们分战利品的天平上。”他解下腰间的龙晶袋，里面装着今夜缴获的所有货币，币面的各族徽记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这样吧，”他将龙晶袋抛给托克，“矮人拿走六成，用于修补装备；兽人三成，算作伤亡补偿；剩下一成，换精灵的月神露，给伤员消毒。”他看向古达炸开的胡子，抬手制止了即将出口的咒骂，“但有个条件——所有龙晶币必须先由精灵用圣藤净化，再由矮人重铸，最后刻上三方共同的盟约纹章。”
阿兰迪尔的耳坠转为“赞许”：“月神藤的净化能去除深渊能量，”他点头，“但古树苗的事——”
“补给站由兽人主攻，精灵弓箭手掩护，矮人符文师断后，”爱德华打断他，“夺回的古树苗，一半归精灵，另一半种在血色荒原和铁锤山脉交界处，作为三族共同的警戒哨。”
古达的战鼓突然轻响，狼骑兵斥候带回的消息让他脸色铁青：“补给站里除了树苗和龙晶币，还有——”他看向爱德华，喉结滚动，“几具穿着精灵祭司服饰的尸体，颈间挂着月神泪滴吊坠。”
莉娅的手指骤然收紧，月神露在玻璃瓶中剧烈摇晃：“那是月神殿的见习祭司，”她的声音发颤，“三天前我刚给她们分发了圣藤护符。”
爱德华的龙炎剑嗡鸣，剑鞘上的狼首齿轮纹发烫。他突然意识到，暗影帝国的目标远不止收集装备和血脉，他们在刻意制造各族的猜疑——用精灵祭司的尸体激怒阿兰迪尔，用刻着兽人徽记的龙晶币挑拨古达，用损坏的锻纹马车刺激托克。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混着战鼓的余震，“今夜突袭补给站，活要见苗，死要见根。古达，你的狼骑兵从地底通道接近；托克，用静音锻纹掩盖马车声；阿兰迪尔，让圣藤沿着战魂血路径生长，给杂种们织张网。”
他看向逐渐聚拢的各族战士，兽人的战魂血、矮人的锻纹光、精灵的荧光箭，在夜色中交织成复杂的光网。首战的断肢还在冒热气，远处的补给站传来深渊藤条特有的嘶鸣，但比这更让他不安的，是三族战士眼中闪烁的猜忌——那比深渊藤条的黏液更难清除。
“记住，”他握紧龙炎剑，剑刃映出三族战旗在夜风中招展，“咱们的敌人不仅会偷咱们的武器，更会偷咱们的怀疑。当咱们为分战利品争吵时，他们正在用咱们的内讧，锻造下一根刺向咱们心脏的藤条。”
古达啐掉嘴角的草茎，战魂血在骨矛凝聚成更耀眼的狼首：“老子的狼只认猎物，不认分赃单。”他指向西南角，狼骑兵如黑色浪潮般涌动，“红皮矮子，你的弩车要是再漏油，老子的狼帮你舔干净！”
托克的刻刀在马车辕木上凿出更深的齿轮纹：“老蛮子，你的战鼓要是惊了老子的马，老子就把你的狼毛搓成弩弓弦！”他敲响战锤，锻纹马车喷出蒸汽，“走了！让杂种们尝尝真家伙的味道！”
阿兰迪尔的耳坠拼出“警惕”，精灵弓箭手已爬上枯树，银箭的荧光在夜雾中连成线：“月神的箭矢会照亮每一条藤条的根，”他看向爱德华，“但真正的胜利，不在于杀多少怪物，而在于咱们还能信任彼此多久。”
夜风带来死亡沼泽的腐臭，却吹不散战场上的盟约纹章。爱德华看着三族战士协同推进，突然想起托克父亲在矮人地下城的留言：“铁砧之所以坚固，不是因为上面刻着花纹，而是因为每一块铁都知道，自己该锻打在哪里。”
或许，首战的断肢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锻造的开始。当各族战士学会在分赃时多留一份给盟友，在争吵时多听一句解释，那些被偷走的龙晶币和古树苗，终将成为淬火的盐，让铁砧盟约在烈火中锻打得更加坚韧。
断肢处的战魂血还在燃烧，照亮了爱德华剑柄上的新纹章——狼首、齿轮、月神藤，此刻正紧紧缠绕在一起。他知道，真正的种族博弈，从来不是争夺战利品的多少，而是在敌人的阴谋面前，能否守住彼此交托后背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