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龙驹 作品

第179章 行军锅里的鼠肉

暮色像块浸了血的破抹布,糊在血色荒原的砾石上。爱德华蹲在篝火前,用树枝拨弄着沸腾的行军锅,灰黑色的鼠肉在沸水里翻涌,腥臊气混着矮人烈酒的余味,把空气熏得黏糊糊的。三十步外,托克正用战锤砸开冻硬的黑麦饼,符文在锤头亮起时,火星子溅在他新刻的狼首齿轮纹辕木上。

“红皮矮子的麦饼能砸死深渊藤条。”古达晃着酒囊走过来,兽皮护腕擦过爱德华肩头时,带起一股混杂着铁锈味的风,“可老子的狼骑兵闻不得月神露的甜腻——”他突然盯着锅里的鼠肉皱眉,“你们精灵就不能用圣藤抓点像样的猎物?”

树影里传来银叶耳坠的轻响,精灵长老阿兰迪尔的剪影从月神藤编织的警戒网中浮现:“血色荒原的沙鼠喝了三天毒水,”耳坠拼出“嫌弃”的符号,“若不是贵军的狼踩坏了圣藤陷阱——”

“放你娘的月神屁!”托克的胡子气得倒竖,手中的黑麦饼“啪”地拍在锅沿,“老子的锻纹马车拉着你们的圣藤信徒时,你们的弓箭手还在树梢数星星呢!”他指向远处的矮人车队,符文弩车的锻纹光芒在暮色中连成断断续续的光带,“再废话,老子往你的月神露里掺鼠尿!”

篝火噼啪炸开火星,爱德华的龙炎剑鞘在膝头发烫。他看见莉娅正用月神藤为受伤的兽人战士包扎,半精灵女仆的指尖泛着微光,与战士伤口上凝结的战魂血狼首虚影相映成趣。三天前在暮光城的联席会议上,各族刚商定了圣藤巡逻路线和锻纹防御圈,此刻却因一锅鼠肉剑拔弩张。

“去年在铁锈峡谷,”他突然开口,声音像锅底的沸汤般低沉,“兽人的血麦酒冻成冰坨,矮人的符文弩弦崩断三根,是精灵的星露蜜酒暖了所有人的肠子。”他用树枝戳起一块带毛的鼠肉,火光在金红色瞳孔里跳动,“现在我们啃着毒沙鼠,不是因为圣藤抓不到鹿,也不是因为锻纹马车运不来麦——”他看向古达腰间晃动的空酒囊,“是暗影帝国的深渊藤条,把方圆十里的活水都染成了黑浆。”

营地突然安静下来。兽人斥候带回的消息还悬在半空:西南角的粮车遭深渊藤条袭击,车夫的肠子被串成花环。爱德华记得托克踢开怪物残骸时,发现其腹部藏着染血的矮人烈酒囊,内侧刻着三十年前被摧毁的铁砧盟约旧徽记。

“老子没说鼠肉难吃。”古达突然蹲下身,用刀尖戳起一块鼠肉,战魂血在矛尖凝成的狼首虚影凑过去嗅了嗅,“只是这肉里混着月神藤的苦味——”他斜睨阿兰迪尔,“就像你们精灵总把圣藤的根须扎进别人的帐篷。”

阿兰迪尔的耳坠拼出“警告”,却见莉娅捧着陶碗走来,碗里盛着用月神露浸泡的沙枣:“毒沙鼠的肝脏需要圣藤净化,”她看向托克,“就像锻纹马车的轮轴,需要兽人的战魂血润滑。”

矮人铁匠的胡子抖了抖,从皮囊里摸出半枚龙晶币,抛给古达:“老蛮子,把你的战魂血留着擦兵器,”他指了指锅里的鼠肉,“老子的符文弩箭能射穿深渊藤条,却架不住你们狼骑兵半夜偷酒。”

篝火渐暗时,各族战士围坐在行军锅旁。兽人用战魂血炙烤鼠肉,焦香盖过了腥臊;矮人往锅里撒了把碎麦,粥汤立刻泛起锻纹般的金光;精灵则用月神藤编出滤网,将毒沙鼠的内脏滤进特制的陶罐——据说这些黑紫色的脏器,能用来引诱深渊藤条的核心。

爱德华啃着莉娅递来的沙枣,忽然发现鼠肉残渣里混着半片蜷曲的藤蔓。他捡起那片指甲盖大小的黑绿色残片,表面的齿轮状纹路让他眼皮一跳——正是三天前袭击粮车的缝合怪身上的特征。

“明日经过黑棘岭,”他将残片丢进篝火,腾起的青烟里带着焦臭,“精灵的圣藤警戒网往南扩三百步,矮人符文弩车殿后,兽人狼骑兵——”他看向古达,后者正用刀尖挑着牙床上的鼠毛,“绕到北侧山脊,那里的沙鼠洞直通深渊藤条的地下根系。”

古达啐掉嘴角的鼠毛:“老子的狼闻到了死亡沼泽的腐臭味,”他拍了拍腰间的骨矛,战魂血在矛尖凝成的狼首突然睁眼,“比这锅鼠肉的骚味更带劲。”

夜深时,营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爱德华靠在锻纹马车旁,看着莉娅用月神藤修补托克的战锤。远处,阿兰迪尔的银叶耳坠在树梢划出“警惕”的符号,与矮人符文弩车上的锻纹光芒遥相呼应。他摸了摸胸前的龙血吊坠,母亲的影像在月圆之夜才会浮现,但此刻吊坠异常发烫,仿佛在警示着什么。

突然,西北方的月神藤警戒网传来轻微的断裂声。爱德华手按龙炎剑柄站起身,看见一只毛色灰白的沙鼠从砾石堆里窜出,尾巴上缠着半截带齿轮的藤条。鼠眼泛着幽蓝的光,与三天前袭击粮车的缝合怪眼中的光芒如出一辙。

“全体戒备!”他的吼声惊醒了营地,“深渊藤条的探路者来了!”

篝火重新燃起时,托克的符文弩已经轰鸣作响。三枚淬毒弩箭射向沙鼠逃窜的方向,却在触地瞬间炸开绿色毒雾。古达的战魂血化作巨狼扑向雾团,狼爪撕裂地面时,带出数根缠绕着齿轮的黑藤——正是爱德华刚才在鼠肉里发现的那种。

阿兰迪尔的耳坠急骤闪烁:“它们在利用鼠群渗透!”他的长弓对准雾团中心,银箭炸开的荧光却被黑藤迅速吸收,“用战魂血灼烧地面!它们的核心在地下三尺!”

爱德华的龙炎剑劈开迎面而来的触须,剑刃与藤条相碰时,火星溅在齿轮状的纹路上,发出类似矮人锻炉的轰鸣。他突然想起托克父亲的留言:“当你学会用战魂血浇灌圣藤,用锻纹守护狼巢,才算懂得铁砧的真意。”此刻,兽人战士正用战魂血在地面画出燃烧的狼首,矮人符文师敲打着弩车上的锻纹,精灵弓箭手则将月神藤箭射向藤条的关节处。

鼠肉的腥臊还在舌尖打转,爱德华却在混战中笑了。各族战士的动作依旧带着磨合的生涩,却像一柄尚未开刃的锻纹剑,虽然布满瑕疵,却已有了浑然一体的气势。当最后一根藤条在龙炎中卷曲时,他看见托克正用战锤砸开藤条的核心,里面滚落出半枚染血的龙晶币——与三日前粮车袭击事件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杂种们在收集我们的血。”托克啐掉藤条的黑浆,突然注意到核心处刻着的矮人锻纹,“这是老子上个月分给精灵的军费!”

阿兰迪尔的耳坠拼出“警示”:“月神藤的根系感应到死亡沼泽方向的魔力波动增强了,”他看向爱德华怀中的龙血吊坠,“比在暮光城时更强烈。”

晨雾漫过营地时,行军锅再次沸腾。这次煮的是混合了沙枣和碎麦的粥,鼠肉的腥臊被锻纹的焦香和月神露的清甜掩盖。古达晃着重新装满的酒囊,里面混着矮人烈酒和精灵星露蜜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

“等老子的狼骑兵踏平死亡沼泽,”他灌了口混酒,胡子上沾满粥粒,“要让那些杂种尝尝被鼠肉噎死的滋味。”

托克敲了敲战锤上的月神藤:“先操心你的狼会不会被深渊藤条缠住爪子吧,老蛮子。”他指向远处的矮人车队,新修补的锻纹马车上,狼首与齿轮的图案被刻得更深了,“老子的符文弩车能在十里外射穿藤条核心,不像某些人——”他瞥了眼正在用月神藤净化水源的精灵,“连锅鼠肉都煮不好。”

爱德华看着各族战士拌嘴,忽然发现莉娅正将鼠肉残渣埋进月神藤根部。她抬头时,半精灵特有的银蓝眼瞳映着晨光:“圣藤会记住这些毒汁的味道,”她轻声说,“就像锻纹记住战魂血的热度,狼首记住猎物的气息。”

行军的号角响起时,鼠肉的余味还在营地萦绕。爱德华握着翡翠杯底,杯口的裂痕在晨露中闪烁,仿佛在提醒他:真正的集结从不是整齐的队列,而是愿意在鼠肉的腥臊与月神露的清甜中,咽下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