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抚台衙门。
临时的指挥场所。
徐贯披星戴月地从京城出发,在十天前就到了苏州府。
了解了此地的情况后,明白那些占据河道上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建筑是治理河道的关键。
于是,他依靠当地锦衣卫以及一些仍怀热忱之心的本地官员,耗费七八天时间,将哪些违规建筑分属哪些豪族摸得一清二楚,做到了心中有数。
紧接着,他果断下达命令,限令这些豪族拆除违规建筑。
然而,两天过去了,命令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激起。
“徐侍郎,那些人拒不服从命令,这可如何是好?”一位随身小吏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这些长期在此地为官的小吏,深知这些豪强豪族的势力庞大,能量惊人。
徐贯面容上并未显露出愤怒之色,只是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指节泛白。他在心底暗自冷哼道:“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些人真以为我徐某人的刀不利乎!?”
随后,徐贯对着小吏吩咐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若是今日日落之时,还没有人主动拆除违规建筑,那本官也不得不动刀兵了!你拿着我的令牌,让军队们立刻整装待发……”
“报——!”
一声清亮的通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只见一个身穿劲服的带刀军士如疾风般飞速跑来。
“禀告侍郎,门外有一商姓青年男子,称是侍郎的故人之子,特来拜见,说是为了河道建筑一事。”
徐贯的话音被突然打断,本能地眉头一皱。
待听完军士禀告的内容后,他不禁微微一怔。
商姓男子,故人之子?
江南之地,自己的故人,莫非是……?
“把人请进来。”
徐贯略作思索后说道。
商不器跟随带刀军士进了抚台衙门,见了徐贯,立刻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小侄不器见过徐世叔,经年不见,世叔风采依旧!”商不器言辞恳切,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徐贯见状,不禁哈哈大笑着说道:“数年不见,不器你现在愈发气宇轩昂了,你父亲他现在如何?”
“多谢世叔挂念。”商不器恭敬回道,“家父自从辞官归隐后,便在家中修身养性,身体一切无恙。”
“那就好。”徐贯陷入回忆,感慨道,“想当年我和你父同一年中进士,后来你父官至翰林侍讲,而我去了兵部武库司主事……”
恰同学少年,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小侄今日前来,是为了世叔三天前发布的通告命令。”商不器适时开口,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
徐贯脸色陡然一沉,目光如炬地盯着商不器。
“不器,我与你父亲确实是故交。但你今日若想着凭借这层关系,来保住商家的违规建筑,那还是不要开口了,免得伤了我与你父亲多年的交情。”
徐贯的语气严肃,毫不留情。
面对徐贯的冷言,商不器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犹如春风拂面,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尴尬。
“世叔误会了。”商不器赶忙解释道,“不器今日前来,乃是奉家父之命,全力配合世叔的工作。”
“不器本想着在命令发布的第一日,就遵循指示拆除商家在河道上的建筑,但是仔细思量后,觉得还是应该先来向世叔禀告一声,然后再进行拆除事宜。”
“同时,不器还给世叔带了一份礼物。”
说着,商不器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册子,双手递给了徐贯。
徐贯看着商不器,疑惑着接过册子。
册子并不厚,封面上没有标注书名。徐贯鼻翼微微抽动,闻到了一股清新的墨香。
很明显,这本册子是刚写好不久的。
徐贯翻开后,瞳孔猛地一缩。
“唰!”
他的目光如电般瞟向商不器,只见商不器神色平静,沉稳依旧,丝毫看不出任何变化。
心里暗赞一声好心性。
接着恢复了平常,一页页的快速翻看着册子上的内容,只是眼眸中是越来越深幽,仿佛一潭湖水。
商不器表面上一副低眉顺目的姿态,但实际上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徐贯的心绪变化。
然而,除了一开始的惊诧,之后徐贯便再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或许有细微的变化,但商不器实在难以察觉;再者,他身为晚辈,也不好直勾勾地盯着徐贯打量,毕竟这样有失礼数。
原来,那本册子里详细记录着黄文衍他们那次的密谈内容,每一言每一语,包括对徐贯的种种恶意言论,都被商不器如实记录在上面。
“啪嗒。”
徐贯轻轻合上了册子。
他闭目沉思,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
“不器,你刚刚说要自己拆除那些建筑吧。不必如此,我有一个想法……”
…………
接下来,整个苏松河道上两岸是喧闹个不停。
“给我拆!”
徐贯果断调动兵马,对各类违章建筑展开强拆行动,而且一上来就拿苏州的几家皇亲国戚“开刀”。
这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拦的,有骂的……
可是徐贯通通不管,他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硬派。
不做言之不预的事情,但是一旦下了正式命令,那就大军推动,堂堂正正,横压一切牛鬼蛇神。
徐贯最终没有采取商不器的提议。
因为商家毕竟是在江南之地生活,若是这么做了可能会带来麻烦。
徐贯一直秉持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处世原则,老友商良臣如此配合自己的工作,他自然也要为商家着想。
但是徐贯在看了那本册子之后,并不是就当其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拆除的时候,一旦发现那几家有什么地方违反了《大明律》,徐贯那是立马叫人收集好物证,按律行事。
要知道,能占据如此肥沃良田的家族,背后若说没有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那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徐贯这一查,几乎是一抓一个准。
那些被查处的人,纷纷跳脚,唾骂徐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云云,可是面对那明晃晃的刀枪和明明白白的证据,全都被憋得说不出话。
已经有人决定联名上书,告御状云云。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太渊一行人得到消息后,自然很快就找到了徐贯的办公场所。
只是太渊并未立刻上前,毕竟两人素不相识,若是贸然上门,恐怕难以获得信任,甚至可能无端生出许多事端。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同时太渊也在观察徐贯,毕竟自己所知的只是几句资料。
于是,太渊暂时在苏松河道附近四处游走,看到落难的百姓,便顺手施以援手。
“啪——!”
在一处府邸内,一只杯子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黄文衍面目狰狞,双眼通红,怒骂道:“徐贯这个匹夫,实在欺人太甚,竟敢强行拆除我黄家的产业!”
“老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一旁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黄文衍终归是当家多年,很快平复自己心头怒气。
“派人去联系各大家族的家主,让他们速速前来……”
黄文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