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说道:“永乐皇帝朱棣当年可是以靖难之名,硬生生从他侄子建文帝朱允炆手中夺了江山,如此这般,后续的皇帝为稳固皇权,自然对藩王们多加约束。”
言罢。
他微微歪着脑袋,陷入思索,片刻后,又接着说道:“嗯……这么说似乎有些凌乱,还是从头给你们讲起吧。”
“本朝的王爷在渐渐地变成“笼中雀”的过程中,算得上是经历了四个时期。”
林平之闻言身子前倾:“四个时期?”
太渊掰扯着手指说道:“不错,为师大致总结了一下。”
“首先,洪武皇帝朱元璋认为: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
林平之微微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师父,洪武皇帝为何会选择郡县制和分封制并行这么一种制度呢?这两种制度并行,感觉似乎会引发不少问题啊。”
绯村剑心虽然能说汉话,但对大明的历史,那是了解甚少,故而没有说话。
此刻,他只是默默聆听着,充分展现出他作为一个善于倾听者的特质。
作为一名来自日本的剑士,他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更倾向于倾听对方说话。
因为在寂静的倾听中,他能学到其他人的优点,并通过消化吸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太渊反问道:“你且回想一下,朱元璋是什么出身?”
林平之略一沉吟:“史载太祖起于微末,少时牧牛,后入皇觉寺为僧……“
林平之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所记。
“不错。”太渊轻轻点头,接着说道,“他并非世家大族出身,而是来自农民阶层。对于这样出身的他而言,对自己子孙的信任程度,远远高于身边那些大臣。所以,他希望通过分封自己的子孙到各地,以此来拱卫朱氏江山,如此做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稍作停顿,太渊继续说道“”“当时朱元璋一共有二十四个儿子,他把他们分封在全国各地,尤其以边关最多。就这样,他的儿子们就形成了一道在朱元璋看起来非常坚固的天然防线,四面巩固着中央王朝。”
林平之听闻,眼睛微微瞪大,说道:“这样的话,这些亲王手里岂不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权力可不小啊。”
“平之你的确长进不少,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太渊赞赏地夸了一句,“这个时候的王爷手中的权力是很大的。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需要镇守边关,所以每一个王府都配有自己的军队,出行动辄都是数万的兵力。”
“而且在接到皇帝的命令以后,还可以命令指挥当地的军队。当有军事行动时,地方军队还要接受这些亲王的指挥。”
绯村剑心犀利的点评了一句,“大权在握,地位超然,如此情形,着实容易引发变数。”
太渊脸上忽然怪异起来,“这时候的朱元璋还下达了一项规定:在朝野危险,当朝天子被佞臣迷惑的时候,亲王还可以出兵国都——清君侧。”
“嚯呜喔~~!”
林平之不禁怪叫几声,啧啧叹道:“这不是授人以柄吗?啧啧——怪不得发生了叔叔抢侄儿皇位的事情,如此规定,无疑给野心勃勃之人提供了可乘之机啊。”
绯村剑心问道:“师父,那第二个时期呢?”
太渊道来:“在朱允炆继位后,他感受到了来自他这些皇叔们的威胁,于是开始着手削藩一事。”
“削藩??”
“是的。建文皇帝朱允炆削去了藩王的军事权和行政权。规定亲王不得节制地方文武官员,禁止他们干预地方事务。”太渊做了个挥砍的动作。
“所以这些亲王们虽然还是养尊处优的,但是面临朝廷的威胁,他们也不得不重视起来。生活上的舒适和心理上的压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成了这一时期明朝诸王不得不面临的一个事实。”
“脑袋别再腰带上,虽无性命之忧,但有心里之惶恐。”绯村剑心一针见血的总结道。
“这估计也是后来藩王动乱的缘由。”林平之摩挲着下巴道。
太渊说道:“等到朱棣继位,那些王爷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因为朱棣深知自己的皇位的来源,他是从王爷篡位当上皇帝的,所以他更加清楚亲王对于自己统治的威胁。于是继位之初,他就开始着手削藩。”
林平之嗤道:“这过了河就拆桥,真不愧是帝王之家啊!”
言语间流露出那不加掩饰的鄙夷,还好现在是在无人的江上。
“但朱棣做事老辣,他吸收了朱允炆的失败教训,先是把那些被贬谪的王爷恢复了名号,为了笼络人心、稳定局势。”
“之后开始或贬谪、或削兵、或软禁……这一时期的亲王们,主要分为两种。”
“被削的很惨的,以及被削的一点惨的。很惨的失去封号,沦为庶人,有点惨的权力只保留了一点,但是仍然可以享受朝廷供奉。”
太渊:“至此,基本完成了削藩大业。”
绯村剑心:“幸运者留藩苟活,不幸者沦为庶人。”
太渊说道:“仁宣时期,朝廷多次鼓励边军将官征调藩王护卫,继续削弱藩王的军事权力。此外还禁止二王相见、禁止宗室与勋贵联姻、禁止宗室出仕、禁止宗室来京朝觐奏事、禁止藩王私自出城以及废止藩王其它一些特权等。”
“但作为补偿,在经济赏赐上极为丰厚。相当于皇帝通过主动赡养宗室的方式,消灭了宗室的威胁,换取了宗室的顺从。”
绯村剑心了然地点点头:“以不能做官从政,被禁锢了人身自由等代价,为自己换来了国家的终身包养。怪不得师父你说这些王爷们是“笼中雀”啊。”
太渊:“所以说啊,这些王爷们呐,贤良一点的便专研于文艺学术,不成器的则专干酒色花鸟的营生。不能为国家做奉献,活着只图自家享乐而已。”
“他们就像一群寄生虫一样,靠国家俸禄养在深宫大院之中,没有为民谋利,却还要家中税负。”
林平之问道:“那这些王爷们不就是什么作用都没有了吗?”
太渊点了点头。
“总的来说,本朝实行“藩王分封制”之后,就相当于背上了一个无用但甩不掉的包袱,而且越背越重,越背越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