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吐言。
“其实啊,这诸多乱象,究其根源,主要还是本朝分封制所遗留的隐患在作祟啊。”
“仙长慎言!”
“宗室分封之制乃本朝太祖所设,太祖皇帝雄才伟略,高瞻远瞩,此制度怎会有所谓的遗毒之害!?”朱弥鍗一脸肃然。
对太祖所定制度,他向来敬重有加,不容他人质疑。
“王爷所言极是,是贫道言辞孟浪,失了分寸。”太渊自承失礼,“只是贫道乃方外之人,远离尘世喧嚣,两位徒儿亦是整日厮混江湖,无意于庙堂之高。再者说,大明律法之中,也并未明文禁止天下百姓谈论国事吧?”
太渊不卑不亢,缓缓解释着,目光坦然。
“况且,此处乃是王爷府邸,咱们关起门来,不过是相互交流见解而已,想必也无伤大雅。”
太渊话锋一转。
“对了,那两位检查的怎么样了?”
提及此事,朱弥鍗喜上眉梢,感激的给太渊行了一礼。
“仙长当真妙手回春!他们为小儿把完脉后称,小儿虽然元气仍显不足,但之前最为棘手的问题已然解决。日后只需多加固本培元,身子当能恢复至常人之状。”
“仙长此番大恩,小王感激不尽。若日后仙长有用得上小王之处,但请尽管开口,小王定当全力以赴。”
为表诚意,朱弥鍗现在在太渊面前都自称“小王”了。
其实,朱弥鍗本欲挽留太渊,盛宴款待,以谢其对儿子的救命之恩。
可刚一出来,便听到太渊师徒这般“狂悖”之言,心中顿时涌起几分不快。
好在他自幼修习养气功夫,涵养颇深,虽心有他想,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异色。
“王爷客气了,贫道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此间事了,贫道和两位徒儿也要继续上路了,就不在此多做打扰了。”
“仙长何必着急呢?小王还没有好好地招待过道长呢。”
朱弥鍗嘴上虽这般说着,但其中真心实意有几分,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王爷如今最要紧之事,乃是悉心照顾令郎,使其早日康复。至于贫道等人,确实需要继续赶路了。若王爷不嫌冒昧,贫道倒有一事想请王爷帮忙。”
“仙长但说无妨,只要小王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辞。”朱弥鍗摆出一副豪爽的姿态。
“贫道的两位徒弟正值打磨身体、提升武艺的关键时候,贫道想请王爷帮忙收集一些上了年份的珍稀药材。贫道定会按原价支付相应银两,还望王爷成全。”
“此乃小事一桩,何需仙长费心。小王的府库里恰好存有不少天材地宝,仙长只管按需取用便是,就当是小王的一番心意,仙长万万不可推辞。”朱弥鍗大方地说道,
“如此,那就多谢王爷了。”
…………
最终,朱弥鍗不仅奉上了颇为丰厚的银两作为他们的盘缠,还慷慨地拿出了十几株年份上佳的人参、何首乌、黄芪等珍贵药材。
安排妥当后,太渊一行人便登上云梦船,缓缓朝着远方驶去。
“师父,这个唐王爷也太不爽利了。”林平之吐槽满满,“师父你替他治好了他儿子的恶疾,这么大的恩情,结果呢,就给了这么些东西,就想把咱们给打发走啦?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太渊神色平静,轻轻摇了摇头。
缓缓说道:“这事儿怪为师考虑不周。他毕竟贵为王爷,身份特殊。咱们在他府上,谈论人家开国先祖定下的制度,这事儿可大可小。他为了避免无端惹祸上身,自然是盼着咱们尽早离开,免得节外生枝。”
“说到底啊,还是本朝这藩王分封制度惹的祸。”
绯村剑心说道:“对了,师父,关于那个分封制度,您能不能详细给我们讲讲呀?之前您刚要开口说,就被那王爷给硬生生打断了。”
“对,对,对!”林平之也赶忙附和,“现在咱们都出来了,远离了王府,师父您就给我们好好说道说道嘛,我们都好奇得很呢。”
太渊找了个位置坐着,两徒弟也都在船上席地而坐。
“分封制是一种很古老的制度,从周武王姬发分封诸侯,到秦始皇嬴政设置郡县为止,共持续了八百多年,而秦朝设立郡县二世而亡。”
太渊娓娓道来,在两徒弟眼前拉开了一幅历史画卷。
“之后的王朝就在分封制和郡县制之间左右。”
“汉朝时期采用了折中性质的郡国并行制,结果还不到五十年便发生【七王之乱】;又过了几百年,当晋武帝渡江平吴、统一天下后,又大肆分封诸子,最终酿成【八王之乱】。”
“历史已经见证了这种制度的后继无力,但由于种种原因,本朝太祖朱元璋还是选择了它。”
这时太渊看向两徒弟问道:“那么你们知道在为师眼里,怎么看本朝的制度吗?”
两人没有说话,等着太渊的答案。
“有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林平之经过几年的学习,已然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也从侧面解答了为什么他觉得那唐王爷威势不够。
只是他很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太渊缓缓道来:“本朝初定天下,洪武皇帝朱元璋便分封诸子于各省各府。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像以前分封那样,授予诸位皇子过大的实权,而是加以平衡与改造。”
“除了在边疆的燕王、晋王诸位亲王外,分封于中原内地的子孙们,不过设有三护卫,享有王爵之名而已。他们手中既无兵权,也不参政议政,极易控制,不至于成为尾大不掉之势。”
“这就导致了一个情况,这些皇亲国戚不事生产,一切收支应度皆仰仗于地方县官,其名下又广有农庄,常侵占良田。”
“故而,他们对上虽然不能威胁到朝廷的统治,对下却可以侵渔平民百姓,成为社会的一大蛀虫。”
林平之笑嘻嘻地说道:“师父你一会儿说他们是笼中雀,现在又说他们是蛀虫,合着就不是个人啊。”
太渊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虽然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但这么说也出入不大。”
“你们要知道,藩王们他们整家的吃穿用度,皆取自官府。因为朝廷不允许他们出仕,也不准他们做其他谋利的营生,俸禄成为其唯一的生活来源。”
“而俸禄又出自国库,源自税收,相当于老百姓养活了这群不从事生产劳动的寄生虫。”
林平之突然说道:“师父,我记得在一些书里看到过,本朝的永乐皇帝在登基前好像就是位藩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