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着一件灰褐色的匿形斗篷,与周围岩石融为一体。
当六道血色遁光划破黎明时,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先灾、后福”挂在腰间,彭臻根本就不担心血河真人会杀个回马枪。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重创血煞门。
“出来吧!“彭臻低声呼唤,地面随之剧烈震颤。
“轰——“
土石崩裂间,一头暗红鳞甲的庞然巨兽破土而出。
这正是彭臻豢养的异兽蜃龙,其首如蛟,身若穿山甲,三丈长的身躯上覆盖着刀剑难伤的龙鳞。
此刻它巨口中正衔着昏迷不醒的秦瑟瑟,女子苍白的手臂无力垂落,腕间那道胭脂虫寄生的位置还泛着诡异的粉光。
彭臻眼中寒芒一闪,从怀中取出那方青铜罗盘。
盘面阴阳鱼纹路间,嵌着七枚以星斗排列的灵石。
他并指如刀,突然划向秦瑟瑟的手腕。
刀锋过处,一块泛着粉晕的血肉应声而落,尚未落地就被罗盘中央突然裂开的八卦孔洞吸入。
“嗡嗡嗡——“
罗盘剧烈震颤,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直的指向了血煞门。
彭臻嘴角冷笑:“胭脂虫果然是出自血煞门。”
“去吧!我们直捣黄龙。”彭臻低声吩咐道。
蜃龙再次钻入地下,坚硬如铁的鳞甲将岩层犁出丈许宽的隧道。
地下早已被蜃龙挖出纵横交错的甬道,彭臻手握罗盘,指针上的粉雾如活物般延伸向前方。
蜃龙在幽暗的地道中穿行,鳞片与岩壁摩擦迸溅出点点火星,给漆黑的隧道带来一丝光亮。
当接近血煞门核心区域时,前方岩层突然浮现出血色纹路——那是护山大阵的地脉禁制。
彭臻取出堪舆图,对照青铜罗盘:“坎位三寸,震位七分……“
他低声念诀,蜃龙随之调整方向,锋利的前爪精准插入地脉间隙。
……
血煞门内,正在打坐的赵元辰猛地睁开双眼。
他腰间悬挂的阵法玉珏传来异常震动,可当他催动神识探查时,护山大阵的反馈却显示一切正常。
“奇怪……“赵元辰捻着胡须起身,袖中滑出一面血色铜镜。
他在镜面凌空画符,镜中顿时显现出山门各处的景象——巡逻弟子如常走动,阵旗完好无损,就连豢养的噬心犬都安静地趴着。
可那种如芒在背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赵元辰踱步到窗前,忽然发现庭院中的血槐树无风自动,叶片簌簌落下,无风而落叶,这分明是大凶之兆!
而此时在地下深处,蜃龙已经带着彭臻突破最后防线。
“轰隆——“
血河真人闭关的密室地面突然炸裂,碎石如雨般飞溅。
蜃龙庞大的身躯破土而出,龙尾扫过之处,十二盏长明灯齐齐熄灭。密室内弥漫的血雾被劲风撕开,露出中央那方三丈见方的血池。
彭臻从龙背跃下,靴底踏在血池边缘的青铜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他冷眼看着血池旁堆积的几具尸骸,那些尸体胸口都开着碗口大的血洞,无数粉红色的蛊虫正在进进出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血胭脂的母巢……“彭臻袖中飞出三道阵旗,分别钉入天、地、人三位。
旗面上的符文亮起,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结界。
他随即拍向腰间储物袋,一尊三尺高的黑色炉鼎呼啸而出,“咚“地落在血池边缘,鼎足深深陷入地砖。
“既然你们用活人养蛊……“彭臻从蜃龙口中接过昏迷的秦瑟瑟,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今日便用这血池炼一具替劫魔傀!“
……
“朱雀挂帅,诸灵为辅,起!“
彭臻一声断喝,指尖迸发赤红流光。
炉鼎内部轰然燃起滔天烈焰,火舌窜起三丈高,将密室穹顶映照得如同血染。
焰心处隐约可见展翅翱翔的火鸟虚影,正是朱雀神火。
他袍袖翻卷,从海囊中取出一方寒冰玉匣。
匣面凝结的霜花在热浪中瞬间汽化,露出内里封存的一副漆黑骨架——毒火魔骨。
这副以玄铁之精锻造的骨架,在地火之眼淬炼十余载,每根骨节都缠绕着紫黑色火毒。彭臻并指如刀,骨架凌空飞入炉鼎,顿时激起漫天火星。
秦瑟瑟此时幽幽转醒,还未及出声,便被一道灵力裹挟着投入火海。
她雪白的肌肤在烈焰中迅速碳化,却在将死之际与毒火魔骨产生诡异共鸣。
这正是《玄炼魔功》记载的“血魂相济“之相。
炉内怨气翻涌,那些被血煞门残害的亡魂受到牵引,纷纷从血池底部浮现,化作缕缕黑烟融入火焰。
“嘶嘶——“
培育中的血胭脂蛊虫突然暴动,数万只粉红虫豸从尸骸眼耳口鼻中钻出,汇聚成腥臭扑鼻的虫潮。
彭臻冷笑一声,周身赤焰骤然转为青碧之色。
“青龙挂帅,诸灵为辅!“
密室中凭空响起龙吟,一条由乙木灵气凝聚的青龙自彭臻天灵跃出。
龙尾扫过之处,飓风骤起,将虫潮尽数卷向炉鼎。朱雀神火得风助势,火柱暴涨至五丈高,蛊虫在烈焰中爆裂,发出炒豆般的噼啪声。
“轰!“
石门突然炸裂,五名血煞门弟子持剑闯入。为首侍卫目眦欲裂:“何方狂徒,敢......“话音未落,彭臻右手已化作玄铁之色,五指大张间竟有龙吟虎啸之音。
“九霄擒龙!“
虚空凝出五道风爪,如老鹰捉小鸡般将五人凌空提起。
侍卫们拼命挥剑斩向爪影,这根本无济于事。
彭臻手腕一翻,五人惨叫着坠入火海,在惨叫声中,他们精血被炉鼎吞噬。
更多弟子闻讯赶来,但凡闯入密室,皆被九霄擒龙手拖入炉火之中。
短短十息,已有十余人化为灰烬。
幸存者肝胆俱裂,根本不敢闯入密室,在密室之外推搡着向外逃窜。
“放肆!“
一声雷霆怒喝炸响,赵元辰脚踏血云破空而至,腰间七煞葫芦喷出漫天赤砂。
两名筑基修士如影随形,左侧老者甩出九阴戮魂钉;右侧妖娆女子手腕翻抖,便是一根血河长鞭。
三道杀招封死彭臻所有退路。
“来得好!“彭臻瞳孔骤缩,脚下罡步急转。
“玄武挂帅!“
彭臻双手结印,周身法力骤然由炽转寒。但见一道湛蓝水幕自他足底盘旋而起,水纹中隐现玄武星象,将漫天赤砂尽数阻隔在外。
那水幕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活水般循环流转,被赤砂腐蚀之处立刻有新水涌出填补。
“嗤嗤嗤——“
剧毒赤砂与水幕相触,腾起阵阵腥臭青烟。九阴戮魂钉破空而至,却在触及水幕的瞬间被柔劲带偏;血河鞭化作的巨蟒更是一头扎入水幕,竟如陷泥潭般难以抽离。
“你是何人!?“赵元辰瞳孔骤缩,手中法诀连变,“血煞门重地,岂容你这等鼠辈放肆!“他虽然见过彭臻出手,可那时的彭臻一身精湛木属性功法,而此时的“陆道全”一身水行功法,自然是无法联系在一起。
彭臻冷笑不答,突然变守为攻。左手维持水幕不散,右手并指如剑,一抹幽光自指尖迸发。
“轰隆!“
身后血池毫无征兆地炸开,十丈血浪冲天而起。在漫天血雨的掩护下,一道黑影如电闪般窜出。
“阴蛇指!“
彭臻一声低喝,指尖迸发出幽暗玄光。
这道得自金蛇岛女修的阴毒指法,在他参悟玄武真意后已然脱胎换骨。
但见指劲凝如实质,化作一条鳞甲分明的玄水黑蛇,蛇瞳泛着血池倒影,獠牙上缠绕着怨煞凝聚的紫黑毒雾。
“嘶——“
黑蛇破空之声犹如裂帛,赵元辰虽及时侧身,却仍被毒牙擦过肩颈。
霎时间,蛛网状的黑纹顺着经脉急速蔓延,他整条右臂瞬间泛起死灰色,皮肤下可见黑血奔涌。
“呃啊!这...这是蚀骨毒?“赵元辰面如金纸,左手连点右肩七处大穴。
可那黑纹竟似活物般扭动,转眼冲破封锁直逼心脉。生死关头,他眼中狠色一闪,左掌泛起血芒,如刀般斩向自己右肩。
“嗤!“
断臂坠落血池,溅起丈许血浪。
两名同门见状肝胆俱裂:“赵管家!“
彭臻眼中寒芒大盛,阴蛇指再出。这次指劲竟在空中一分为三:一道如箭直取老者眉心,一道似索缠向女子咽喉,最后一道却诡异地没入地面。前两道指劲被勉强挡下时,老者束发玉冠“铮“地炸裂,女子面纱染血飘落。
二人尚未喘息,脚下青砖突然爆裂——第三道指劲竟从地底窜出,自下而上贯穿老者脚踝!
“啊!我的脚……“老者踉跄后退,七窍中溢出蛛网状黑血。
女子慌忙去扶,却不防彭臻突然撤去水幕,漫天被阻隔的赤砂顿时如瀑倾泻。
“青龙挂帅,九霄擒龙!“
彭臻功法骤变,周身泛起青芒。
密室中凭空生出狂风,将重伤三人裹挟得动弹不得。
随后彭臻袖袍一挥,三人便如投石般坠入炉鼎。
“砰!“
鼎盖合拢的刹那,赵元辰的咒骂声刺破烈焰:“血河老祖必……啊!“只见他体表浮现血色铠甲,竟在火中苦苦支撑。而另外两人早已化作火人,疯狂捶打鼎壁的声音如同地狱丧钟。
“朱雀焚天!“
彭臻剑指一点,炉鼎表面十八道火纹同时亮起。朱雀神火得令暴涨,将三个筑基修士、二十名炼气弟子、数万胭脂蛊虫,连同整潭血池怨气尽数炼化。
鼎中魔气翻涌,渐渐凝成一具三头六臂的魔傀雏形。
这次彭臻没有刻意塑形,而是任由万千怨魂在熔炉中自然凝聚。
魔傀的面容在火光中不断变幻,时而狰狞如鬼,时而悲戚如泣,最终定格成一副怒目金刚之相。
魔傀在炉中渐渐成形,三头六臂的轮廓愈发清晰,金刚怒目之相在熊熊烈焰中愈发狰狞。
彭臻目光灼灼,掐诀一引,喝道:“出炉!“
炉鼎轰然洞开,一尊通体赤红的魔傀踏火而出,浑身缠绕着沸腾的怨煞之气,六条手臂各自握持刀、剑、锤、斧、鞭、钩六种凶兵,甫一现身,便引得密室内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彭臻毫不犹豫,袖袍一挥,魔傀直接跃入血池之中。
“嗤——“
血池瞬间沸腾,无数气泡翻滚炸裂,池中残余的怨魂发出凄厉尖啸,被魔傀疯狂吞噬。
原本粘稠的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而魔傀的身躯则愈发凝实,暗金色的皮肤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仿佛活物般蠕动。
“好!“彭臻眼中精光一闪,这这一弹淬火的血池可是意外之喜。
魔傀竟自行吸收了血池中的怨魂凶煞,使得原本凶戾的气息更添三分邪异。
虽然现在“先灾”尚未示警,但彭臻已经打算离开了。
若真等到血河老魔返回,自己未必能跑得掉。
彭臻不敢耽搁,抬手一召,魔傀化作一道血光飞入他袖中。
随即他拍向腰间灵兽袋,低喝一声:“蜃龙,把这里毁干净!“
灵兽袋中窜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透明小兽,通体赤红如玉,甫一落地,便迎风而涨,转眼化作三丈长的巨大穿山甲。
“地震术!“彭臻一声令下,蜃龙仰头发出一声低吼,前爪猛然拍击地面。
“轰隆隆——“
整座密室剧烈震颤,穹顶崩塌,墙壁龟裂,无数碎石如雨砸落。
蜃龙身形一窜,带着彭臻钻入地底,身后岩层轰然塌陷,将血池、残尸尽数掩埋。
……
落星湾坊市,众多修士纷纷抬头,只见北面血煞门总坛所在之地,成片建筑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
“血煞门……塌了?“有人惊骇低语。
而就在此时,天边一道刺目血光破空而至,瞬息落在废墟之上。血河真人面色阴沉如水,望着已成废墟的山门,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陆!道!全!“
怒吼声震荡四野,然而,罪魁祸首早已远遁无踪。
……
落星湾坊市,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各色修士穿梭其间。
老字号炼器铺“落星工坊“的青铜招牌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铺子门口常年飘着一股地火与金属熔炼的气息。
而正对门,便是当铺“聚宝轩“,朱漆大门紧闭着,似乎并没有开张。
张炎站在柜台后,手中擦拭着一块未成形的火纹钢胚,眼角余光却瞥向对面,心中微微一叹:“刘胖子今天怕是要倒大霉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聚宝轩的后院,原本清雅的假山流水间,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胖乎乎的刘掌柜瘫坐在地,额头上冷汗涔涔,腿肚子抖如筛糠。
他面前站着一位血袍老者,面容慈祥,正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得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孩童:“放心,没事儿的。“
刘掌柜嘴唇哆嗦着,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他,此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求饶,只见血河真人那只枯瘦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搜魂术!“
“啊——!!“刘掌柜双眼翻白,浑身剧烈抽搐,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的记忆如画卷般在血河真人眼前展开:那个自称“陆道全“的陌生修士,给他看了一件奇物......
片刻后,血河真人收回手掌,刘掌柜如同烂泥般滑落在地,嘴角淌着涎水,眼神涣散。
血河真人眉头紧锁,指节轻轻敲着桌面:“玄阴火髓......”
从搜魂的结果来看,这宝物或许是唯一能够找到陆道全的线索......
究竟是谁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些年来血煞门得罪的势力实在太多,血煞真人半点头绪都没有。
……
与此同时,落星工坊的地下炼器室内。
炽热的地火在法阵约束下化作一条赤龙,煅烧着一具魔傀。
魔傀拥有六臂,各自握持刀、剑、锤、斧、鞭、钩六种凶兵,通体暗金,关节处缠绕着黑红相间的煞气。
周身不断渗出火毒与血煞,偶尔还有扭曲的怨魂从体表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
彭臻的面前悬浮着一团火焰晶髓,正是那“玄阴火髓“。
“去!“彭臻剑指一点,玄阴火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魔傀胸口。
霎时间,傀儡浑身符文大亮,三种原本互相排斥的邪气——火毒、血煞、怨魂——竟在玄阴火髓的调和下开始交融。
魔傀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关节处的金属光泽逐渐转为暗紫色,六件兵器上也浮现出更加玄奥的火纹。
彭臻眼中精光闪烁:“这具替劫魔傀的威能绝对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实力当能与明心的护法金刚相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