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们大多是跟着朱元璋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本就对文臣那套弯弯绕绕不甚感冒,见几位大佬都表了态,自然纷纷附和。
“陛下,末将也愿领命试种红薯!”
“末将亦然!”
“臣等附议!”
一时间,武将队列中呼声四起,那声音震得殿宇都仿佛在微微发颤。
反观文臣这边,除了宋濂、陈一清等少数几人面露激动之色,其余人等大多是面面相觑,脸色复杂。
李善长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下的金砖,心中暗骂不止。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徐达和蓝玉这两个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灵光的家伙,怎么这次会这么积极地支持红薯推广。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京畿之地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之一,这红薯一旦推广开来,他们手里的土地价值可就要暴跌了。
“难道……”李善长心中猛地一惊,“这两个家伙也已经知道了,这红薯是李明那厮献出来的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偷偷抬眼瞥了朱元璋一眼,只见陛下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神情分明是在欣赏一场早已预料到的好戏。
李善长心中顿时了然,难怪徐达和蓝玉会这么积极,原来又是李明那个小子在背后搞鬼。
他忍不住在心中咒骂道:
“好你个李明,真是个搅屎棍!”
就在这时,宋濂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朱元璋深深一揖,激动地说道:
“陛下,此乃天降神物于我大明啊!有了这红薯,我大明百姓从此便可免于饥荒之苦,这是社稷之福,万民之福啊!臣为陛下贺!”
陈一清也跟着说道:
“陛下,臣为陛下贺!”
看着宋濂和陈一清那激动的模样,朱元璋心中甚是满意。他点了点头,说道:
“好!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够推动起来的,你们二人先联合内阁草拟一份章程出来,等到事情都准备妥当,再进行推动!”
“臣遵旨!”宋濂和陈一清齐声应道。,删.8·看`书′惘! ?已~发?布-最`歆`彰?洁′
然而,就在朝堂之上一片“祥瑞”之声时,那些文官们却在下面淅淅索索地小声讨论了起来。
“这红薯真有那么神吗?亩产四千斤,这也太离谱了吧?”
“是啊,违背常理啊!恐怕其中有诈。”
“不过……三位军头都支持了,还有东厂的李文忠也表态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
“咱也不知道李文忠这家伙是怎么想的,非要跟那些太监掺和到一块去!我可都是听说了,这一次据说他还是主动跟陛下请缨要干这个脏活臭活呢?”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嘘!你小声点儿吧,他现在手里掌握着的那些太监,可以说是整个朝堂上最恐怖的存在了,前不久不还抓了好几个贪官进去吗?”
“对对对,据说这家伙还要跟那些锦衣卫联合起来,去查那些沿海的大户呢,没看到他现在连锦衣卫的皮都已经披上了吗?说不定以后这厮就是朝堂之上,除了陛下之外的权力最大之人了,你们可千万不要惹了他!”
“不就是陛下的外甥吗?靠着恩荫而已,牛逼个什么?”
“唉,看来这红薯推广是势在必行了。”
……
听着身边这些同僚们的絮絮叨叨,宋濂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就是这时,陈一清凑了上来:
“宋老,您说,陛下口中的那位献宝的奇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他是不是就是之前想出来摊丁入亩的那位大才啊!?!”
宋濂白了一眼他:
“我不知道。”
“那之前的天花牛痘法是不是也是他的主意啊?”
宋濂还是俩眼一闭:
“我不知道。”
陈一清微微皱眉:
“宋老……您说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您也这么认为,对吧?”
宋濂没有好气的冷哼一声:
“你随便猜,与我无关!”
靠!
前脚老李头刚刚警告,后脚你小子就过来凑热闹!
你好奇,难道咱老宋头就不好奇吗?
咱心里也好奇的要死啊!
可问题是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咱就是一个臭当官的,屁用没有也啥都不知道!
哎不对……
宋濂忽然看了一眼李善长,他嘿嘿一笑,对着陈一清说道:
“小陈啊,你说的这些东西我是真的都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可能知道点什么,你如果去问问他的话说不定能够了解一下!”
陈一清呆愣愣的看着宋濂:
“谁?”
宋濂阴恻恻的一笑,伸手指了指李善长。~狐·恋.闻^茓, ′免·费?跃¨读\
……
文官们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却像一根根细针一样,刺进了朱元璋的耳朵里。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下面的文臣,心中冷笑不已。
这些文官,在天下太平之后,果然又开始搞事情了。
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一涉及到自身利益,就一个个跳出来反对。
若不是看在他们还有点用的份上,早就将他们全部换掉了。
也就是今天有了徐达,蓝玉,李文忠这三大军头支持,这些文官们才没有啥胆量在明着多说什么,但是背地里他们的小心思却是暴露无遗呀!
而且……
想到这里,朱元璋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李文忠。
他懒散的挥了挥手,太监的唱喏声再次响起:
“退朝——”
文武百官依次退出奉天殿,朱元璋则在几名内侍的簇拥下,来到了偏殿。
他站在窗前,看着下面渐渐散去的文武百官,心中思绪万千。
“不过是一些文官而已,在相对太平之后,就他妈的开始搞事情了……”朱元璋低声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离开的官员,发现那些表情微妙、面露不满的,果然大多是文官。
“果然,太平日子过久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朱元璋冷哼一声,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就在这时,朱标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站在朱元璋身后,仔细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欲言又止。
朱元璋转过身,看到朱标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咱干嘛?”
朱标小心翼翼地说道:“儿臣看父皇现在心情应该不错吧。”
朱元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还行吧,怎么了?”
朱标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
“噢……那看来父皇不会随便杀人了。”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朕是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人吗?”
你当然是啊……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父皇,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最近朝堂之上风波不断,儿臣担心父皇动了雷霆之怒。”
朱元璋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别瞎想了。你找朕有事?”
朱标点了点头,说道:
“父皇,儿臣想跟您说说科举的事情。”
朱元璋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科举又出了什么事情!不会又是有人徇私舞弊吧?咱可告诉你科举这玩意儿可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没有一个好的科举,咱手中可就没有好的人才可用,咱绝不允许这玩意儿出乱子!”
朱标叹了口气:
“也……也没出什么大的乱子,就是这一次……这一次南方学子又比北方学子多。”
又?
多?
朱元璋额头之上的青筋立时爆起。
又多了?
之前的时候就已经出过这样的事情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文官们做的并不是太过分,虽然在科举的时候,南方的学子确实是多了点,但是那个时候北方刚刚平定没有多久,学风氛围确实是不浓,所以朱元璋也就忍了。
但眼下都已经洪武十九年了,北方平定都多久了?还能够拉开差距么?
他并没有急着爆发,反而是压着火气对朱标问道:
“差距有多少?”
朱标咽了口唾沫:
“本次科举共录取学子1165人,其中南方各省学子1096人……北方……北方学子69人……”
“啪!”
朱元璋直接一掌拍在了门框上,弄得整个大门都随之摇摇欲坠!
他恶狠狠的盯着朱标:
“什么?差距这么大?”
看到这副眼神,朱标只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多少年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过父亲这种生气到极点的眼神了!
看来这一次那些考官们做的的确是有点过分了,就算是南方的学子真的这么好,你也不能够这么玩儿啊!
这不是明摆着嘲讽朱元璋是赵构吗?嘲讽他的大明是只有半壁江山的大宋吗?
他怎么能够忍得住呢!
朱标见状,连忙说道:“父皇,此事恐怕另有隐情,还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容儿臣慢慢道来……”
朱元璋却根本听不进去,他猛地转身,怒声说道:
“隐情?有什么隐情!分明是那些南方文臣结党营私,欺瞒君上!传旨,将主考官和所有参与阅卷的官员全部拿下,严刑拷问!敢有包庇者,杀无赦!敢有求情者,杀无赦!敢有抗拒不交代者,杀无赦!!!”
朱标看着父亲那暴怒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父皇,您不是说心情不错吗?怎么又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