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蹲在田垄边，粗糙的手指悬在红薯紫红的外皮上方，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咱……咱能摸一摸吗……”
泥土裹着湿润的气息，红薯表面凹凸的纹理里还嵌着新鲜的土块。?兰,兰,雯?血? ?追·嶵/新\彰,洁,
可是此刻在这个老人面前，却仿佛是一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娃娃。
而这个老人正眼巴巴的瞅着这个孩子想抱却又不敢抱起来，只能无奈的抬起头看向李明，这个所谓的父母。
李明看着老人眼中闪动的泪光，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他递过一个刚挖出的红薯，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打岔：
“哎哟哎哟，张老爷，不用哭了那么夸张嘛，不就是一块红薯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们家四少爷，这都已经抱着红薯开始跳大神了！”
朱元璋接过红薯，指尖触到那沉甸甸的分量，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他没去擦，只是把脸埋在红薯上，深吸着那股混着泥土和甜香的气息。
李明倒也理解。
像是张老爷这把年纪的老人，基本都是从元朝末年走过来的。
他们那个时候别说是讨饭吃了，就算是抢饭吃也是非常的正常！
没有人会把养活自己放在道德和法律之下，毕竟，乱世，只有活着才是硬道理。^7^6′k·a.n·s^h_u_.￠c_o?m￠
这样一来，他们也必然经历了无数惨痛的教训，而那些惨痛的教训很有可能起因仅仅只是因为半个发霉的馒头，半个凉透了的烧饼……
有这反应，虽然夸张，但也算正常。
“爹，您看这产量……”朱棣捧着一串刚出土的红薯，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寻常稻田亩产才四五百斤，这红薯……这红薯一亩地就能产到四千斤！”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是灼人的光亮，“从此天下百姓将不会挨饿！”
他忽然想起去年北征时，路过的几个州县，百姓面黄肌瘦，树皮都被啃得精光。
那时他只能下令军队节省口粮，却深知杯水车薪。
可现在——
“我大明将不会有民变之痛苦！”
朱棣喃喃道，手里的红薯被他攥得更紧：
“有了这东西，谁还会为了一口吃的铤而走险？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粮食够了，人心就稳了！”
红薯就是如此牛逼的东西！
它不像占城稻挑水土，沙土黏土都能活；不像小麦一年一熟，它三个月就能收一茬；更不像稻米金贵，它耐涝耐旱，随手埋进土里就能疯长。?x/i?n.k?s·w+.?c?o·m\这不是粮食，这是从土里刨出来的活命符！
就在朱棣畅想未来时，李明却泼了盆冷水：
“不一定哦。”
“嗯？”
朱棣一愣，朱元璋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我说，不一定哦。”
“为什么？”
朱棣疑惑地看向李明，眼神之中满是不解。
“这么大产量的东西，”
李明蹲下身，随手扒开一片红薯叶：
“势必会让土地价值下降。想想看，以前一亩地收五担粮，现在一亩地收五十担，而且很多时候，红薯并不像是稻米那样挑土地，所以良田和劣田的价格又会被拉平，这样一来，那些地主们的收益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而且，粮食多了，价格自然就跌了。”
他顿了顿，眼神沉了下来：
“手中有粮食的人无非就是那些大的粮食商人，而他们一般情况还有和各地的官府衙门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一旦发生灾荒，那些官府的人还需要他们帮忙去赈灾，去买地，去救活灾民！”
说到这里，李明呵呵了起来：
“所以这种东西想要推广开的话，肯定会遇到像牛痘法一样的麻烦，而且麻烦会更大，只要是那些商人和官吏联合起来散布谣言，说红薯这种东西吃了能够害死人，老百姓们必然会像害怕牛痘法一样害怕这东西的！”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两人头顶。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才的激动化作冰冷的杀意。
是他疏忽了……
李明刚才说的这些他太清楚了，任何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变革，都会引来疯狂的反扑。
当年他推行鱼鳞图册，清查土地，就有官员勾结地主烧了衙门；现在这红薯要是推广开，动了那些靠囤粮发财的人的蛋糕，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杀！”朱元璋猛地站起身，眼神狠厉得像出鞘的刀，“谁敢阻止红薯落地！就杀谁！杀的他九族破碎！杀的他全家无人！没有人能够阻止红薯，没有人....”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亲眼见过粮商囤粮居奇，把米价炒到百姓卖儿卖女的地步。 那时候他没权没势，只能看着惨剧发生；但现在他是大明的皇帝，他有能力守护他的百姓！这件事，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李明看着张老爷这副阴沉的模样，忽然愣住了。
这语气，这眼神，简直和他印象里那个杀伐果断的朱元璋一模一样。
可能这就是战友情吧，相处久了，生出的感觉。
仔细想象，倒是跟阿雄有几分相似。
李明呵呵道：
“你还真了解咱们陛下的心思啊……”
如果是朱元璋在这里的话，肯定也会这么说。
为了江山稳固，为了百姓温饱，杀再多的人他也不会眨眼。
朱元璋听到这话，倒是恢复了些情绪，他抹了把脸，把眼泪蹭在袖子上，呵呵笑了两声：
“哼，那可不……咱可是跟着陛下打过天下的人！”
他拍了拍李明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后者踉跄了一下：
“小先生，这东西你可得赶紧献给陛下！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他指了指地里长势旺盛的红薯藤：
“你说说，要多少种子？要多少人手？要多少经费？只要你开口，咱……咱去跟陛下说，全都给你弄来！”
朱棣也反应过来，连忙附和：
“对！得赶紧试种，先在京畿附近推广，然后往山东、河南送，再往北平、山西去！爹，咱们得立刻拟个折子，把这事儿报上去！”
“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