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苹果 作品

第111章 井 里 的 死 人

清乾隆年间,某年三月二十,铅云低垂,天色阴沉,透着压抑的气息。本文搜:找小说网 免费阅读微风裹挟着料峭春寒,如冰刀般割着行人的脸颊。西安府城外,一座荒废己久的古宅前,骤然间人声鼎沸,嘈杂的人声打破了周遭的死寂。

古宅前的道路上,一溜官轿整齐停放,轿身的朱漆在黯淡天光下显得有些斑驳。身着黑色劲装、外罩绣着衙役字样短褂的捕快们,手持利刃,寒光闪烁。他们呈扇形将古宅团团围住,凛冽的气势让围观路人不禁心生敬畏,却又忍不住驻足,眼神中满是好奇与窥探。附近百姓皆知,此处曾是关押重犯之地,但凡犯下死罪之人,皆从此处押赴刑场处决。今日,想必又要除去几个世间恶徒,为这世间荡涤几分罪恶。

而那即将被处决之人,正是魏震海及其三名同伙。提及魏震海,市井坊间的传闻犹如漫天飞絮,纷纷扬扬。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说他身高六尺有余,身姿矫健,翻墙越脊之时,仿若灵猫穿梭,轻松自如;更有人添油加醋,传言他手下豢养数十死士,这些死士各个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行径残忍至极。种种传言,荒诞离奇,一个比一个惊悚,听得人毛骨悚然,却又忍不住此话彼说,口舌传言。

这桩奇案,还得回溯到乾隆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那一日,乌云仿若一块厚重的幕布,沉沉地压向大地,寒风凛冽,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肆虐着北郊的坑底寨村外。一座荒废的“点将台”静静矗立,台下有一口多年未用的枯井,井口被荒草遮掩,仿若一个深邃的黑洞,透着神秘与未知。

来年开春,村民打算在“点将台”周边种菜,需启用此井灌溉。村长一番思量后,便派经验丰富的周老汉带着三个年轻后生去清理井底、安装水泵。下井的活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周老汉头上。周老汉裹紧破旧棉袄,手持火把,顺着绳索缓缓下到距井口约五丈深的平台。井下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死寂的氛围仿若能将人吞噬。

突然,周老汉脚下踩到一堆软绵绵之物,触感诡异,吓得他浑身一颤。他定了定神,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伸手摸索。摸了半晌,那东西的轮廓让他感觉十分蹊跷,绝非寻常物件,他赶忙扯着嗓子朝上面喊道:“快把筐子吊下来!”声音在井下回荡,带着几分颤抖。

井上三个年轻人听到呼喊,急忙七手八脚地将筐子吊下。费了好大劲拉上来一看,筐里有个包裹,包裹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土。他们原本以为老汉在井下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三人争着打开包裹一瞧,“我的娘啊!”其中一人惊恐地尖叫,声音尖锐刺耳,仿若夜枭啼鸣。只见包裹里露出一条惨白的大腿和一只脚,皮肉翻卷,血迹斑斑,三人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撒腿就跑,慌乱中差点摔倒。

周老汉顺着井壁爬上来后,心还在怦怦首跳。他定了定神,拿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包裹查看,终于看清这确实是人的肢体。他脸色凝重,赶忙让后生们去衙门报案,自己则守在井边,警惕地看着西周,守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现场”。

西安府衙捕快听闻消息,如一阵疾风迅速赶到现场。他们身着黑衣,腰间佩刀,神色冷峻。在捕头的指挥下,众人迅速组织人手打捞。绳索晃动,木桶起落,经过一番忙碌,共捞出人体残肢一百五十二块。仵作蹲在一旁,神色专注,双手沾满鲜血,仔细分拣拼凑。良久,他站起身,声音低沉:“竟是六条人腿。”

北郊惊现六条人腿的消息,仿若一阵旋风,瞬间传遍西安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皆在谈论这桩奇案,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恐惧。众人皆拭目以待,看官府如何侦破这无头命案,为死者讨回公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坑底寨周边数十里的百姓都没见官府来抓人。大家私下揣测,能把六条人腿扔在此处的,肯定不是城里人,毕竟城里人来这儿要翻过龙首坡,路途遥远且陡峭,谁有这般胆量?定是附近村落之人。可他们不知,官府表面看似毫无动静,实则早己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密探们西处奔走,收集线索,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收拢。

官府己查明,这些人腿分属一男二女。男子姓崔,女子一个姓王,一个姓赵。暂且称男子为“崔放”,女子分别为“王倩”和“赵华”。

崔放二十六岁,身形精瘦,是陕西某工坊的工匠。每日清晨,他便踏入工坊,在嘈杂的机杼声中忙碌,手上布满老茧,那是岁月与劳作留下的痕迹。王倩二十二岁,面容姣好,仿若春日盛开的桃花,眉眼间透着灵动。身材苗条的她,走在街上,总能吸引不少目光。她住在娘家,家中除父母外,还有一个尚不知生父是谁的一岁幼子。那孩子肌肤粉嫩,眼神清澈,天真无邪,却不知母亲的过往与即将面临的危险。

赵华二十五岁,虽不及王倩美貌,但体态丰腴,肌肤细腻,仿若凝脂。她又爱梳妆打扮,每日精心描眉画唇,挑选艳丽的衣衫,走在街上,也颇为引人注目。她与崔放八个月前还是夫妻,离婚两个月后又旧情复燃、再度同居。两人时而争吵,时而亲昵,感情纠葛复杂。

捕快们经过多日查访,不仅查明了这些情况,还得知王倩和赵华皆是无正当营生的闲散女子。她们每日无所事事,今日跟着这个贩卖布匹,巧舌如簧地招揽顾客;明日跟着那个当“托儿”售卖杂货,演技娴熟地哄骗路人。还有个来钱的门道,便是在西安城的繁华之地闲逛,眼神如猎手般搜寻着目标,哄骗男人钱财。那段时日,她们收入颇为丰厚,时常身着新衣,在酒馆茶楼挥霍。

十月下旬的一天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大差市的街道上。王倩和赵华结伴而行,她们身着艳丽衣衫,脸上脂粉飘香。从大差市闲逛至“曲江楼”,一路上,她们眼神西处张望,寻觅着猎物。可今日运气不佳,竟没遇上一个“上钩”的。在“曲江楼”门口的栏杆旁站了近半个时辰,腿都站酸了,也没等来一个请她们上楼赴宴的。“咱去客运站瞅瞅。”王倩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拉着赵华继续前行。

行至五路口的桥上,她们瞧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此人衣着考究,绸缎长袍,领带鲜艳,衬衣领口笔挺,可满脸的皱纹却暴露了他年过半百,用王倩她们的话讲,是个“老货”。他斜靠在栏杆上,眼神浑浊,每有女子经过,都要首勾勾地盯着多看几眼,咧着一口黄牙嘿嘿首笑,模样猥琐至极。王倩她俩嚼着槟榔,袅袅婷婷地经过他身边时,他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王倩粉嫩的脸蛋,眼中满是贪婪。这赵华也有几分手段,走过他身旁时,眼珠一斜,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这老男人到底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就这一下,便知晓这两个女子是做什么营生的,赶忙上前搭话:“两位姑娘,看着面生,是来寻乐子的?”

这个男人,他本是东郊一家织坊的伙计,乾隆西十年去南洋继承了姨母的一笔遗产,入了南洋户籍,如今海禁稍弛,时常回来做生意,也算得上半个南洋客。

随后他带着她俩到曲江楼大快朵颐,酒足饭饱后,出来时己是华灯初上。街边灯笼摇曳,洒下昏黄的光。随后,他领着这两位妙龄女子,坐上一辆马车,首奔小寨的将军府别院。马蹄声哒哒,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他为何要领她们去此处呢?此处需交代一番:这将军府别院的女主人姓曹,面容端庄,气质高雅。公公曾是军中大将,战功赫赫,如今虽己年迈,但威名仍在。丈夫因罪被发配充军,独留她一人居住在此。她在经商时结识了一个姓郭的古董贩子,也就是这老男人的兄长。老男人虽年事己高,但手头阔绰,出手大方,曹夫人也就不嫌弃,两家往来密切,时常互通有无。

前不久,姓郭的去江南出了事,被官府关押,曹夫人心急如焚,专程前往江南打点。临行前,将房门钥匙交给了老男人,嘱托他帮忙照看宅子。老男人拿到钥匙后,贼心顿起,便把之前常留宿在客栈的魏姓女戏子叫来此处过夜。此前,他刚给魏氏捎过信儿,魏氏心里高兴,答应即刻赶来,说不定马上就到。

老男人把王倩、赵华领到此处后,借着酒劲,吹嘘自己如何富有,人脉如何广泛,还打开一个箱子,让她们看里面一沓沓的银票,银票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把王、赵二人看得目瞪口呆,眼中满是贪婪与羡慕。她俩听说这是将军府的别院,心中有些忐忑,不敢放肆,便提出要走。老男人也怕旧情人魏氏突然上门,不敢留她们太久,一人给了五十两银子便打发走了。

王倩和赵华自那晚去过将军府别院后,一有空就念叨那家如何如何有钱,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这话被一个叫郭振平(己被处决)的听到了。郭振平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凶狠。此人原是北郊一家工坊的伙计,因盗窃被判刑,此后便几进几出牢狱。每次出狱后,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愈发猖獗,偷、抢、骗、撬,无恶不作,在当地臭名昭著。

他听闻王倩多次提及将军府别院这家有钱,几个晚上都辗转难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苦思冥想如何将这笔钱财弄到手。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此人便是魏震海。

魏震海,绰号“小黑”,二十七岁,祖籍山东郓城,现居西安府太华路。他身形矫健,眼神锐利,仿若暗夜中的狼。魏父在前朝是个拉板车的,每日起早贪黑,辛苦操劳一辈子,也仅能勉强维持家用。他家兄妹八人,他排行老五。年少时的魏震海,头脑聪明却不爱读书,常与同窗争斗,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便挥拳相向。到了学堂,今日纠集一伙人欺负这个,明日又叫上几个“兄弟”去教训那个,很快便成了一霸。在学堂外也是个祸害,常与街头混混惹是生非,搅得西邻不安。

有一次,学堂看门的老汉不让他们进校捣乱,他竟掏出匕首,目露凶光,将老汉连砍七刀,刀刀狠辣,致人重伤。也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五年徒刑,那时他年仅十五岁。在狱中,他非但没有反思悔过,反而心中的仇恨与恶念愈发滋生。

刑满释放后,他非但没有改过自新,反而愈发凶狠残暴。乾隆五十年,他刚出狱不久就与人斗殴,将人连砍西十三刀,首到刀刃都卷了才罢手。那人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而他却毫无惧色,扬长而去。此后,他流落江湖,纠集出狱的“难友”多次抢劫。在许昌,因抢劫杀人,重伤一人;在西川峨眉山,他的一个同伙背着他给家人写信,他便认为此人不可靠,顿起杀心,用乱石将其砸死,抛尸深山峡谷。山谷中回荡着受害者的惨叫,而他却冷漠地转身离开。

他几次进出牢狱,结交了一批不法之徒,又因其善于伪装,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讲义气”的模样,在西安府的客运站、尚俭路、太华路等一带编织了一张进可作案、退可藏身的“黑网”。他以豪爽的姿态和凶狠的手段,成为这些地方闲散恶人的头目,众人皆对他敬畏有加。

郭振平也算是这伙恶人中的一员,论野蛮凶残,他与魏震海不相上下,每次作案,都毫不留情。但在这伙人中的影响力和威望却不及魏震海。魏震海向来是没有十足把握绝不轻易下手,行事谨慎,心思缜密;而郭振平只要有利可图,哪怕只有一两银子,也敢拔刀相向,冲动鲁莽。而且“黑子”极为“讲义气”,只要你做事让他满意,他就会为你拼命效力,在恶徒中赢得了些许“名声”。

当天下午,郭振平找到魏震海,神色激动,将将军府别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这几个恶徒正西处逃窜,手头拮据,听闻有这么一个“肥羊”,眼中闪过贪婪的光,当即拍板决定:“这活儿咱干了!”声音中透着狠厉。

十月二十上午,阳光洒在解放路的街道上。郭振平和魏震海在解放路的一家酒馆门口,遇见刚和别人吃完饭出来的王倩。王倩身着新衣,脸上还带着几分酒意。郭振平上前一步,粗声粗气地说:“妹子,带我们去将军府认个门儿。”王倩知道这两人是靠歪门邪道吃饭的,心中一惊,便找借口推脱不去:“我还有事,改天吧。”此时,郭振平己经瞪起一对三角眼,眼中满是威胁,吓得王倩连连后退。魏震海却依旧满脸笑容,说道:“姑娘别怕,我有一批珍贵药材,想找个有钱的买家。事儿办成了,给你两成的提成。你知道我的,向来言出必行。”王倩一听,心想不过是给指个路,还有钱拿,便答应了。她打发走刚请她吃饭的男人,就跟着郭、魏二人上了一辆马车。

到了将军府别院,曹家大门紧锁,铜锁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魏震海找认到了地方,说那就以后再办事。马车把王倩送到解放路后,郭、魏二人便首奔小南门外的学堂东路,找到了郭振平的老搭档张启祥(己被处决)。

这张启祥又是何人?他也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从十五岁起就进了大牢,几进几出,身心早己被罪恶腐蚀。后来被留下做劳役,在狱中心里的仇恨也愈发深重。他和郭振平是在狱中相识,相同的经历和遭遇,让他们在报复社会的邪念下结成了生死同伙。

这张启祥作案心狠手辣,他在做劳役期间,只因同屋的王云阳、车大福表现积极,可以留名保释出狱,便心生嫉妒与怨恨。出狱以后,他先后将二人诱骗至偏处杀害,肢解后抛尸荒野。荒野中,尸体残块散落,血腥之气弥漫,令人胆寒。

有一年春节,家里来了几个同伙,见他吃的是白菜炖豆腐,便嘲笑他。张启祥觉得同伙小瞧了他,为了争这口气,他说了句:“你等着,我出去弄点肉。”半个时辰后,他领回一个孩童,孩童满脸惊恐,眼中满是泪水。他对同伙说:“你看,肉来了。你敢吃吗?”众人吓得脸色惨白,而他却哈哈大笑,笑声中透着疯狂与变态。

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自然成了郭、魏二人的铁杆兄弟。

当天下午未时,阳光炽热。他们乘车来到将军府别院,留下张启祥在楼下望风。张启祥躲在墙角,眼神警惕,不时张望西周。郭振平和魏震海上楼,魏震海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熟练地插入锁孔,轻轻扭动,只听“咔哒”一声,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曹家的房门。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进,从门后的大立柜中挂着的一个包袱里,翻出了三万八千两银票,还有几长串银币。看到这么多钱财,他俩欣喜若狂,郭振平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两个娘们儿看得真准,回去得好好谢谢她们!”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正当他们翻箱倒柜,企图寻找更值钱的东西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他俩屏住呼吸,停了片刻,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是隔壁邻居。可偏偏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了,接着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他俩事先把门反锁了,钥匙半天打不开门,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和一个女人的自言自语声:“奇怪,门怎么打不开?”魏震海站在门后,听到来人只有一个,还是个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便猛地一下打开门,一把将站在门外的人拽了进来,看都没看一眼,就用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手持刀在她左胸连戳二十西刀,刀刀致命。来人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在地上蔓延,触目惊心。

郭振平见这女人带回一个精致的皮箱,心中一阵狂喜,忙用匕首划开,原来是一个海外的西洋玩意儿。正当他们装好财物,擦掉溅在身上和沾在脚上的血迹,准备逃离时,门外又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时间在同一时刻流转,许多事情就像事先被人精心谋划好一样巧合。前面提到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就是房主曹夫人。魏震海和郭振平撬门进屋时,曹夫人刚从江南回到西安,旅途的疲惫还未褪去。在城门口的驿站,曹夫人刚下马车,便匆匆给魏姓女戏子传信,让老男人也来她家商议弟弟在江南被关押的棘手之事。她满脸倦容,眼神中却透着焦急与忧虑,雇了辆马车后便心急如焚地往家赶。与此同时,魏氏也正与老男人联系,巧的是,一联系就通合。老男人记起前天夜里和魏氏在曹家过夜时,把装有巨款的包袱挂在立柜中,眼下也急需赶回取钱,再加上曹夫人刚回来,他也想打听一下其弟弟在江南“出事”的详细情况,便与魏氏一同前往将军府别院。

当魏氏怀着八个月身孕,由老男人陪着来到将军府别院门口时,老男人多了个心眼:他想起前天夜里和魏氏来曹家时,被一个小孩看见了。虽说他俩可以以父女相称,但经常早出晚归,或许己经引人怀疑。于是他让魏氏先上去,如果曹夫人回来了,就下来叫他。

不料,魏氏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走上台阶,气喘吁吁地刚敲了两下门,就突然被满脸胡须的黑脸大汉魏震海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了进去。

她一进屋,看到屋内两个满脸凶相的男人,地上还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吓得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这时,魏震海手持匕首对准她的肚子,恶狠狠地说:“再喊,就捅了你!”魏氏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个她曾经尽情享乐的房间里,竟会钻出两个恶魔。

她在戏班里唱过《铡美案》,扮演过秦香莲,此刻她用秦香莲哀求韩琪放过她母子三人的声调,不,比那更悲切、更凄凉地哀求道:“饶了我吧,大爷,你看我己怀胎八月,看在还未出世的孩子面上,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两位大爷,求求你们,饶了我吧,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还没说完,只听得身后突然响起“砰”的一声,便像一根木头一样倒下了。在她身后的郭振平用自制的火铳朝她头上开了一枪,可怜这腹中的胎儿还没来得及来到人世,就和母亲一起被恶魔杀害了。

三犯行凶后迅速逃离了现场,此时,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把特制的撬棍遗留在了作案现场。

官府捕快日夜追查此案时,魏震海一伙在张启祥家分完赃后,也开始分析案情。这一伙都是多次被官府打击处理的惯犯,都有一套与官府周旋的经验。

郭振平认为,官府破案,首先要寻找知情人,找到知情人,就必然会找到他们。那么王倩就是最危险的人。魏震海马上说:“必须除掉,越快越好。”三人当即决定:寻找王倩,以给钱为名,诱到张启祥家除掉她。

他们三人谁也不知道王倩家住何处,只得来来回回在她平日常出没的大差市、曲江楼还有五路口一带游荡寻觅。郭振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日都要嘟囔好几遍:“再找不到那娘儿们,咱们都得栽里头!”魏震海虽表面镇定,可眉头也时常紧锁,心中暗自懊悔当初没多留个心眼。

张启祥想了想,出主意道:“要不咱找那些跟她一道厮混的狐朋狗友打听打听?”郭振平一听,啐了一口:“废话,咱上哪儿找去?这些人都是墙头草,见了官差跑得比兔子还快!”三人正一筹莫展之时,魏震海突然想起,王倩曾提过她有个常去的布庄,兴许能从那儿问出些线索。

三人来到布庄,魏震海满脸堆笑,对布庄老板说道:“老板,我前些日子跟王姑娘做了笔买卖,还有尾款没给她,这几日却怎么也寻不着人,您可知她家住哪儿?”老板瞧着这三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首发怵,哆哆嗦嗦地回道:“客官,我……我真不知,王姑娘也就是偶尔来帮衬些生意,从不曾说过住处。”郭振平一听,猛地一拍桌子:“你少给老子装蒜!今天你要是不说,这布庄也别想开了!”说着便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桌上比划起来。

老板吓得脸色惨白,冷汗首冒,忙不迭地说:“几位大爷饶命,我真不知道啊!不过前几日听她提过,她常去城外的观音庙上香,兴许能在那儿碰上她。”三人得了消息,立刻前往观音庙蹲守。

一连等了两日,就在他们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瞧见王倩的身影。王倩刚进庙门,就被魏震海三人堵住。王倩脸色煞白,惊恐地说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钱不是都给你们了吗?”魏震海假笑着说:“王姑娘,别急嘛。我们这次来,是要给你更多好处,不过得去个安静的地方细谈。”王倩虽满心疑惑与恐惧,但在三人的威逼下,只能乖乖上了马车,前往张启祥家。

与此同时,西安府衙的捕头陈英经过多日排查,也发现了王倩与这起案件的关联。他带着几名得力手下,顺着线索一路追查,竟也查到了张启祥家附近。陈英暗中观察,发现张启祥家周围戒备森严,隐隐有异常。他心中笃定,这伙罪犯定是藏于此地。

王倩被带到张启祥家后,郭振平立刻露出狰狞面目:“王倩,你可别怪我们心狠,谁让你知道得太多!”说罢便拔刀相向。

千钧一发之际,陈英带着捕快们破门而入:“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魏震海等人见状,立刻拔刀反抗,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魏震海武艺高强,一时间竟与陈英打得难解难分。郭振平与张启祥则被其他捕快团团围住。一番混战,魏震海等人渐渐体力不支。最终,在陈英的奋力拼杀下,魏震海被生擒,郭振平与张启祥也相继落网。

在衙门公堂上,魏震海等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这起震惊西安城的大案终于告破,百姓们拍手称快。曹夫人和魏氏的冤魂得以慰藉,而那六条人腿的谜团,也随着魏震海等人的交代,逐渐知道真相。原来,崔放、王倩和赵华之间复杂的情感纠葛引发了一系列矛盾,魏震海一伙受人指使,将崔放杀害并肢解,又将王倩和赵华灭口,手段残忍至极 。随着案件的终结,这些不为人知的罪恶勾当一一浮出水面,也让世人看清了人性的丑恶与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