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环冬 作品

30-40

    第31章 回吻湿热蔓延


    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


    孟纾语心慌意乱,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动作太急,直直往边上撞,邢屹突然攥着她手腕把她拉回去,她身子一晃又撞回他怀里。


    听见他无奈的沉息。


    “我看你是不长记性,待会儿撞到车门又要哭。”


    她挣开他的手,兀自往边上挪了挪,抱着胳膊撇过脸。


    “我才不哭。”


    “是么,刚才谁在掉眼泪?”


    “”


    空气安静下来,邢屹拿起手边一份纸质文件翻阅,两人各做各的事,孟纾语低头擦擦眼泪,小声吸一记鼻子。


    他听力倒是挺灵敏,闲闲瞥她一眼:“又哭,我怎么你了?”


    好意思问,要不是被他吓到,她也不会崴脚。


    “我脚踝疼,难受一下不行吗,哭又不用你哄。”


    软绵绵的反驳,和以前一样,没什么脾气。


    邢屹翻着文件哼笑一声,淡淡嘲弄:“哪次不是我哄。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心疼你,你什么时候让我省心过。”


    邢屹一如既往的直白。


    反倒让她无措了。


    她静如鹌鹑,下意识拿出手机,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几条短信。


    简直让人汗毛竖起。


    邢屹悄无声息回国,又猝不及防闯进她安稳的生活,甚至拿别人的性命威胁她上车。


    骨子里恶劣透顶。


    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不知他究竟还能坏到什么程度。


    孟纾语压下紧张情绪,试图跟他讲道理:“邢屹,下次别那样了。”


    他语气挺闲:“哪样?”


    “明知故问。”真让人心累,“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李时然?”


    邢屹讽刺地笑了声:“你该问,为什么他总是像条狗一样在你身边打转。”


    她轻轻叹气:“我们是同学,一起参加过很多场辩论赛,他也帮过我很多忙,难道我们连话都不能说一句吗?”


    “你以为他对你的企图只是说两句话而已?你真是太小瞧男人了。”


    邢屹微微转头,眼神落过来,冷得她头皮发麻。


    她立刻挪开视线。


    “管你怎么胡思乱想,至少人家是正常人,跟你不一样。”


    音落,下巴突然被他掰过去。


    目光相撞,她呼吸格外紧绷,邢屹掐着她下颌,手指慢腾腾抚过她唇角,指腹沾到一点口红。


    他垂着眼,欣赏被他弄乱的妆容,慢条斯理开口:“你再为他说一句话试试。”


    危险气息蔓延,孟纾语攥紧手指,声线止不住地颤:“你一点也没变”


    “所以呢。讨厌我?害怕我?”


    邢屹把她想说的都说了,她顿时哑口无言。


    被他掐着下巴,她只能仰起头看他。窗外飞驰的霓虹涌入车内,光线映出她眼里细碎泪光,邢屹静了几秒,忽然松开了手。


    别过脸时喉结涌动,淡淡警告:“少用这种眼神看我。”


    枪都快压不住了。


    然而孟纾语觉察不出他话里的深意,也不知道他突然搭起二郎腿是什么意思。


    她心有余悸,转头看向车窗外。


    祈祷他只是暂时回来几天,很快就会走


    回到颐云公馆。


    轿跑停在院子前,孟纾语磨磨蹭蹭下了车,抬起崴伤的脚,一蹦一蹦的,走起路来非常费劲。


    邢屹一手勾着外套甩到肩上,回头看她一眼。


    冷不丁开口:“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你不会过来扶?”


    孟纾语扶着院门站稳,环顾一圈。


    “哪里有人?”


    她只是没反应过来才问的,邢屹却黑了脸。


    干嘛,谁又惹他了。


    孟纾语没理他,咬牙往前蹦了蹦,自力更生。


    邢屹走过来,突然把她扛到肩上。


    “喂!”她惊慌失措,“你放我下来!”


    “老实点儿。”邢屹在她腰上掐了一记,她晕晕乎乎攥着他后背的衣料,小声骂他混蛋。


    他扛着她进门,把她放倒在客厅沙发上,顺手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给她红肿的脚踝上药。


    她侧身坐在沙发角落,离他有点远,脚踝却被他一手握住,小腿却只能亲密地搭在他胯骨前方。


    邢屹低头给她擦药,她忍着疼一动不动,看他眼睫低垂的侧脸。


    不知道他这次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回来翻旧账的。


    先不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单凭那一句“你真的虐待过动物吗?”,他就一定怀恨在心。


    事到如今,两人已经没可能了。


    或许他早就在纽约谈了很多个女朋友,这次回来不过是想耍她玩玩,顺便报复一记。


    而她也不喜欢他了。


    孟纾语斟酌片刻,缓缓开口:“那个,之前你送我的东西,我都装在一个盒子里还给你了,但你出国那天没带走,我一直放在玄关的柜子里,你这次回来,记得把它们拿走。还有如果你这次回来是长住的话,我会尽早搬出去的,不会打扰你。”


    邢屹不动声色给她上药,一言不发  。


    算了,就当他听见了,只是故意不理她。


    空气沉寂,孟纾语放空片刻,这里看看,那里瞄瞄。


    邢屹把衬衫衣袖挽到了臂弯,她忽然注意到,他手臂内侧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像是被利器所伤。


    “你手上的伤什么时候弄的?”


    他说:“你不在的时候。”


    她微微一怔。


    邢屹轻描淡写地说完,拿纸巾擦了擦指腹残留的药膏。


    孟纾语默默把腿收回来,目光还停留在他手臂的疤痕上。


    简单吃完饭,她想上楼回房。


    邢屹看她跌跌撞撞往前蹦,似乎是看不顺眼,三两下又把她扛上了楼。


    两人拧来拧去,她反抗无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来不及继续挣扎,她转眼就被放倒在床上,一缕长发忽然勾到他衬衫纽扣。


    刚想扯回来,邢屹欺身而下,她反应不及,呼吸已经撞上。


    慌忙推开他,他突然一个翻身让她坐在他身上。


    手腕被他攥住,逃都逃不了,孟纾语一时羞恼:“你干嘛!”


    邢屹理直气壮:“喜欢你骑在我身上。”


    “”


    她憋红了脸,一骨碌从他身上挣脱下去,抱着膝盖坐在床尾,气呼呼下逐客令:“你出去。”


    邢屹慢腾腾坐起来,两手撑在身后,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她。


    暧昧不明的视线,停在她腰臀位置。


    她心乱如麻地回视,觉得他眼里的情。色意味满得快要溢出来。


    孟纾语并拢膝盖,万分警惕:“你到底要干什么。”


    邢屹懒洋洋耷着眉眼,语气无奈又纵容:“孟纾语,你坐我手机了。”


    “”-


    [什么?邢屹回来了?]


    毛婧婧发来消息。


    [嗯,短期内应该不会走]


    孟纾语趴在枕上打字。


    [我觉得有必要跟莱姨坦白,然后我尽快搬出去]


    毛婧婧:[可以可以。搬来跟我一起住吧,我下周要换房了,正好是个套二]


    孟纾语回一句“我先想一想”。


    心里开始盘算,究竟要怎么跟邢美莱坦白。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不妥。


    邢美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最讨厌被人欺骗。


    曾经暗度陈仓瞒了邢美莱那么久,即便想亡羊补牢也已经错过最佳时期,假如一股脑坦白,对方绝对会生气。


    而且,万一邢屹不承认两人有过关系的事实,到头来岂不是成她胡编乱造了?


    到时争来争去的,局面乱成一锅粥,万一老孟听说女儿被邢屹欺负,他绝对会杀过来把屋顶掀翻。


    天,简直要上演一场闹剧,她不敢细想。


    ——砰砰。


    卧室门被敲响,邢美莱的声音传进来:“乖乖,起床了吗?吃早餐啦。”


    她犹犹豫豫坐起来,顿了会儿才说:“莱姨,我洗漱换个衣服,一会儿就下去。”


    “好。对了,邢屹回来了,你昨天不是问起他吗,是不是有事要找他?他就在楼下。”


    “”


    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绝望地趴回枕上,轻轻叹气。


    邢美莱见她没动静,又轻轻敲了下门。


    “乖乖,衣帽间有一件新的礼服,你试试看喜不喜欢,晚上姨带你参加一个晚宴,认识一些人,对你今后有帮助。”


    “好。”


    只要不是跟邢屹待在一起,什么都好。


    今天在家里,孟纾语做了一回时间管理大师。


    不论在任何时段,做任何事情,都跟邢屹完美错开。


    她庆幸邢屹早就毕业,不像以前那么闲,总有时间堵她。


    曾经优哉游哉的大少爷,现在已经忙飞了。


    精英教育讲究效率,如邢老先生所愿,短短两年,邢屹已经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回国之后更是早出晚归,不是在信昀总部呆着,就是在子公司开会。


    难怪他说起话来越发让人来气。


    实打实有了身份地位的人就是不一样,一言一行总是那么居高临下,简直在用鼻孔看人,用眼睛出气。


    入夜,孟纾语换上墨绿色礼裙,陪邢美莱前往宴会现场。


    司机把车停在露天泊车区,她和邢美莱一道下车,站在车旁提起裙摆看了看,检查有没有弄脏的地方。


    邢美莱很满意这条裙子,越看越喜欢:“真适合你,简直是画里走出来的。”


    随后又问她有没有看过《赎罪》。


    她点点头:“嗯,我妈妈生前很喜欢这部电影。”


    “我也很喜欢。”莱姨百感交集地笑了笑,“如果她能看见就好了,你穿上这条裙子,跟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漂亮。”


    “莱姨,谢谢你。”孟纾语温柔浅笑。


    一阵风过,吹拂她耳边发丝,她抬手撩至耳后,指尖碰到精致小巧的白玉耳饰,一点莹润的光在月色下轻轻晃动。


    不远处,一道幽邃目光穿过车窗玻璃,定定落在她身上。


    林泽也看过去,轻声慨叹:“孟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邢屹默不作声,手肘搭在窗沿托着下巴,看远处的姑娘走远。


    林泽纠结片刻,小声问:“晚宴快开始了,我们要下车吗?感觉现在有点像做贼。”


    邢屹冷眼瞥他。


    “林泽,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


    邢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问:“最近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您说孟小姐吗?”


    “除了她还有谁。”


    “是的,她面试的时候被李杰申刁难了。”


    “是吗。”邢屹沉吟片刻,勾起西服外套开门下车


    宴会厅里灯火煌煌,小提琴声悠然萦绕。


    邢美莱带她认识了很多身居高位的人物,并且跟别人介绍时,邢美莱脱口而出“这是我干女儿”。


    孟纾语受宠若惊,指腹悄然摩挲手里的高脚杯细柄,在邢美莱的引导下,主动跟对方谈话。


    没想到那个阿谀奉承的李总也在场,他听见这边说话,鬼一样飘着双脚凑了过来,变脸速度比高铁还快。


    “呀,邢女士您真是,怎么不早说您有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干女儿呢?”


    孟纾语轻轻颔首,保持应有的礼貌:“李总,您好。”


    “哈哈,你好你好。”李杰申假惺惺赔笑,“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小孟同学,你的面试问题答得非常好,我绝对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


    邢美莱知道李杰申的德性,同时也看出孟纾语表情不太好。


    “乖乖,这里有人抽雪茄,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孟纾语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好,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


    她如释重负,把酒杯归还路过的服务生,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宴会厅,头顶灯光闪了闪。


    紧接着啪一下,全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现场也开始躁动。


    视线还未适应黑暗,孟纾语保持镇定,依稀记得前面有个香槟塔,害怕不小心撞翻,她停在原地没动。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惊魂未定,霎那间闻到熟悉的香味。


    心跳漏了一拍。


    “邢屹?”


    果然是他。


    邢屹呼吸微沉,脑袋深埋下来,嗅她颈侧的香气。


    孟纾语浑身一僵,肌肤被他温热气息撩起一丝难捱的痒。


    他体温很烫,她半裸的后背紧贴他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恢复明亮,她像踩在一颗地。雷上,不敢轻举妄动。


    她抬起双手,碰到环在身前的结实手臂,声音逐渐颤抖:“邢屹,你先放开我,这里很多人”


    “没人你就肯让我抱了?”他语气嘲讽,“省省吧,你那些金蝉脱壳的鬼点子全用在我身上了。”


    被识破了。


    她心跳加速,邢屹抬起头,鼻尖蹭过她耳垂。


    咬住。


    湿热蔓延,她大气不敢喘,这个拥抱像锁链一样紧缠着她,邢屹冷声质问:“是不是一直盼着我走?”


    “我”


    她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别盼了,还早着。”他早就料到她在想什么,沉声说,“有件事还没做完。”


    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


    或许他处理完那件事,就会走了,或许再过几天,她就安全了。


    期盼油然而生。


    “你说的是什么事?”


    邢屹的手缓缓往下,按到她平坦的小腹上:“想把你填满。”


    第32章 回吻我的形状


    他疯了。


    孟纾语咬牙使劲,终于挣脱


    他,不顾一切朝前跑去。


    膝盖撞到硬物的瞬间,她懵了。


    玻璃摇晃的声音近在咫尺,后退时被他攥住手腕,她一门心思躲闪,却歪打正着被他迎面抱住。


    重心猛然下坠,她被邢屹压着,大脑一片空白,一只宽大手掌护着她后脑勺,两人相拥着摔倒在地。


    她听见一声惊心响动,是他手指骨骼砸到地面的声音,也是酒瓶碎裂的声音。


    香槟塔轰然倒塌,酒液四溅。


    宴会厅灯盏接连闪烁,转眼灯火通明。


    她很快清醒过来,压在身上的重量已经消失。


    匆忙坐起来,一转头,邢屹不动声色坐在身旁,双手向后撑,一条腿抻直,另条腿曲着,低着头似乎在醒神。


    扑鼻而来的辛涩酒香,他皱了皱眉,看一眼身上衬衫。


    从肩膀到后背湿了一大片,酒渍深一块浅一块。


    孟纾语恍神吞咽一下,抬起眼,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这儿。


    ——“邢屹?”


    邢美莱愣在不远处。


    孟纾语默不作声,看向邢屹,他冷眼回视,她匆忙别过脸。


    邢美莱觉察出古怪氛围,以为他俩是断电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


    于是催促邢屹:“快快,你俩都回去换件衣服,这里我来处理。”


    孟纾语欲言又止,就这么顺理成章被邢屹带走


    车里。


    后座酒香弥散,孟纾语故意坐得离他很远。


    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驰的霓虹,她恨不得化作一缕空气,从窗缝跳出去。


    “断电是安排好的,全是你搞的鬼”


    她忍不住嘀咕。


    “孟纾语,说话讲点儿道理,别莫名其妙冤枉我。”


    邢屹语气悠闲,拿起手帕擦拭衬衫上的酒渍,动作慢条斯理,看都没看她一眼。


    孟纾语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街景,忽然一阵心慌。


    脱口而出:“我要下车。”


    林泽听见声音,抬眼看了看后视镜,踩着刹车的脚跃跃欲试。


    邢屹面不改色:“继续开。”


    “”


    boss态度坚决,林泽只好照做,温声问:“去半山别墅吗?”


    邢屹惜字如金:“嗯。”


    孟纾语呼吸一滞。


    今晚不是回家,而是去她毫无印象的半山别墅。


    邢屹想把她带走,逼她去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


    心脏怦怦乱跳,她定了定神,发现车窗外的景色已经脱离市区范围。


    不行。


    “林助,请你停车。”


    车子毫无停下的征兆。


    她越来越慌,攥着车内门把生拉硬扯。


    “停车!我要下去!”


    邢屹靠着椅背,闭着眼轻描淡写:“你听话一点,说不定我就放你走了。”


    她用力咬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转头盯着他:“你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套牢,我们各走各的路不好吗?”


    邢屹纹丝不动,半晌,喉结随声音轻轻震动,语气平直地叙述:“小时候,家里有一只马尔济斯犬,我养的。它特别小,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掐死它。”


    孟纾语屏息凝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邢屹缓缓睁眼,了无生趣地看着前方,又说:“但它很不听话,从笼子里逃出去了。后来我找到它了,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孟纾语移开视线,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低笑一声说:“它死在我手里了。”


    什么叫死在他手里


    孟纾语后背一凉。这不是恰好印证了他母亲两年前对她透露的往事吗。


    她心惊胆战地问:“真的是你把它把它折磨死的?”


    他弯起嘴角,保持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掠她一眼。


    “为什么会这么想。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


    她紧攥着车门把手,稍微吞咽一下,喉咙莫名泛疼。


    “我明白了,你说的喜欢我,其实也是为了折磨我,你选中我,只是为了满足你病态的凌虐欲”


    邢屹没有接话。


    她吓得掌心出汗,只能一个劲地恳求:“林助,快点停车,我求你了,停车好不好”


    林泽咬咬牙,突然踩下刹车。


    停了。


    她快速下车,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高跟鞋匆忙踩到地面,突然懵了。


    手机呢?


    不好,落在宴会厅了。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一阵凉风刮过。


    她环顾一圈。


    完了,附近是什么荒郊野岭啊


    脚下一条宽敞冷清的柏油路,遥远的两边是稻田和树林,虫鸣声不绝于耳。


    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只有身后的车灯直直朝前延伸,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


    邢屹气定神闲坐在车上,重新闭上了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泽捏了把汗。


    “这里很危险,要不,还是把孟小姐哄上车吧”


    “别管她,让她犟。”


    车子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孟纾语回头望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她迎着寒风下定决心,紧抱着汗毛竖起的胳膊,快速迈开步子,一路往反方向走。


    只要一直往前,一定可以遇到一辆车的。


    她步伐不停,脑海里浪潮翻滚,心里的声音不断重复:邢屹没有放过我,他想折磨我。


    他说的喜欢都是假的,就连万分之一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他亲口告诉她,曾经有一只宠物死在他手上。


    一定是被他折磨死的。


    他本质就是个禽兽,冷血无情,病态扭曲。


    孟纾语越想越后怕,她像一张白纸,被浓墨般的恐惧疯狂侵染。


    另一边,林泽看着后视镜,告诉邢屹:“怎么办,她好像真的不回来了”


    邢屹依旧闭着眼,语气闲闲:“她有本事就走回去,走到天亮。”


    林泽欲言又止。


    倔强的身影离车子越来越远,邢屹忽然沉出一口气。


    睁眼,用力推开车门,他甩回一道急躁的力,车门砰一声关上。


    孟纾语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她恐惧又气闷,脚踝也跟她作对,酸痛不已,她索性把碍事的高跟鞋脱了,光着脚快步往前。


    好冷,脚底更冷。


    邢屹很快追上来,不由分说拦腰抱住她,往她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她吓得够呛,拧着肩膀掀落外套,转身推他:“你不要碰我!再碰我报警了!”


    “想报警?可以。”


    邢屹把她逼到一盏路灯下,拿出手机,居然帮她选好了联系号码,一手掐住她后颈让她定住上半身,把手机扣到她耳边。


    她惊魂未定,耳边闯入等待提示音。


    三秒后,听筒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不乏亲昵,问说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


    她默不作声,邢屹低下头,气息贴到她脸颊,沉声耳语:“对我有什么不满,跟他说,他给你办案。”


    孟纾语直想哭,用力把手机拍落。


    怎么办。


    招惹到一个背景强硬又手段过人的疯子,她到底能怎么办。


    很快,她真的哭了,声音颤抖:“我要回家,我不想跟你走”


    “不想跟我走,你想跟谁走?”邢屹掐着她下颌,盯住她朦胧泪眼,“说啊,把名字告诉我,我让人定制一个适合他的骨灰盒。”


    孟纾语忍住哭腔,望向他漆黑眼眸,浑身说不出的窒息感。


    “邢屹,你别这样”


    邢屹充耳不闻,反而翻旧账质问:“孟纾语,你是骗子吧,不是说喜欢上我了吗?才两年,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错了,你喜欢。”


    他目光锐利,刺一样将她牢牢钉住,把她钉出一


    个对穿。


    看着她脆弱无助的表情,他忽然笑了:“我们小语,是不是忘了在我身上湿透的样子了?需要我提醒你吗?”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像失了智的牢笼困兽,眼底的狷狂泛滥决堤。


    她浑身发软。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骗了所有人,你根本不是他们看到的那样,你坏透了唔!”


    猝不及防被他吻住。


    呼吸滚烫,一瞬间撞过来,嘴唇疼得发麻,邢屹摁着她后脑勺用力吮吻,舌头横冲直撞,在她口腔疯狂席卷。


    后背抵着灯柱,身躯被他强势压着,骨头像被锁链紧缠,仿佛再挣扎一下就要散架。


    可是推不开他,越推他就吻得越深。


    她濒临窒息,呜呜咽咽出声,眼泪滑落嘴角,被他一吻而尽。


    邢屹吻得尽情,几乎将她吞没。


    在她越哭越凶时,他终于退开一点距离,捧起她的脸,指腹抹去她脸颊泪痕。


    她双眸失神,心有余悸地抽泣着。


    细软的礼裙吊带滑落肩膀,敞露一片细腻白皙,口红也花得不像样。


    孟纾语眼眶通红,泪水还在往下流,邢屹怎么擦都擦不完,他索性让她继续哭,弯腰将地上的西装外套捡起来,用力抖了两下,甩落灰尘,披回她身上。


    紧接着,他半跪在她身前,握住她颤抖的足踝,把高跟鞋穿回她脚上。


    她埋头,控制不住地深呼吸,一阵又一阵抽泣。


    邢屹掀起眼皮看她几秒,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


    他站起身,牵过她的手。


    她立刻挣开。


    他脸色黑沉:“走不走?”


    “不走!”


    她以为他会说“你不走就算了”。


    没想到他安静几秒,从裤兜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侧头用手掌挡着风,自顾点了根烟。


    他浑不在意,转头呼出一阵烟雾,看向远处树林,指尖掸落烟灰。


    “行,不走就不走,陪你耗。”


    烟味很淡,她闻到一点味道,没什么不适的。


    只是心里又被蜇了一下。


    不是说戒烟吗,又抽上了。


    碎碎念不小心出声,邢屹瞥她一眼:“我女朋友才管我抽烟,你是不是?”


    “”


    郊区太冷,她下意识裹紧了衣服。


    却发现肩上披着的是他的外套。


    邢屹撇过头抽烟,背影对着她,冷飕飕撂话:“冷就穿上。”


    “不穿。”


    “不穿就冻死。”


    孟纾语无言片刻,蹲下来把自己抱成一团,委屈巴巴。


    “我要是死在这儿,你就是最大嫌疑人。”


    邢屹笑了下。


    “是。毕竟你身上最多的就是我的指纹,连里面都有。”


    她瞬间憋红了脸。


    腿麻了,她晃晃悠悠站起身。


    想了想,继续朝前走。


    邢屹掐灭了烟,跟上她。


    她一门心思远离他,加快脚步。


    腿好酸,走到天亮估计都走不回市区。


    孟纾语望着无边夜色,忽然好绝望。


    怎么办,她论文还没改啊!


    这下是真的想哭。


    她掀了外套,团成一个球,回身砸到他身上。


    邢屹眼疾手快地接住。


    衣服上染了她的香味。


    他闻到了。


    眉梢微微一挑。


    孟纾语审时度势,心想再这么下去不行。


    再次跟他谈判:“我不想跟你回什么半山别墅,我要你送我回家。”


    他垂眸折了折外套挂在臂弯,浅笑一下,兀自点点头:“行啊,上车就答应你。”


    “你答应我我才上车。”


    “行,我答应你。”


    争论时,林泽已经把车开过来。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犹犹豫豫上了车。


    路程开到一半,邢屹手机响。


    接通,传出邢美莱的声音:“你跟小语在一起吗?保姆说家里断水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今晚你先带小语去别的房子住,修好了再回来。”


    通话开了免提,孟纾语听得两眼冒金星。


    邢屹:“知道了。”


    电话挂断。


    他优哉游哉,手机抵在大腿上转了几圈:“这回可不是我强迫你。”


    她已经头昏脑涨,缩在座椅角落攥紧拳头。


    “好好的怎么会断水,肯定又是你故意安排的。”


    她已经看透他了。


    邢屹哼笑一声,没说话。


    她灵光一闪。


    “可以不回家,送我回学校,我要回寝室。”


    “学生公寓早锁门了,你要翻墙?”


    “翻就翻,反正我不想跟你去别的地方。”


    “想不想,不是你说了算。”


    她深呼吸。


    “邢屹,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我有说过我品行高尚吗?”


    一下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她心跳再次加速。


    抬手擦了擦眼角清泪,委屈极致:“你把你的宠物狗折磨死了,现在就想来折磨我吗?”


    他笑了:“孟纾语,别拿自己跟宠物狗比。”


    他越是云淡风轻,她就越害怕。


    以至于口不择言:“你再这样,我会跟别人谈恋爱。”


    “跟谁?”他瞥来一眼。


    她下意识沉默。


    他歪了歪头,看着她:“是有哪位心仪对象了?说出来,没关系。”


    她喉咙发紧。


    不敢搭话,生怕邢屹下一句是“无论是谁我都会弄死他”。


    静了片刻,她突然耷着眼皮,摇摇晃晃倒进他怀里。


    邢屹明显错愕。


    “孟纾语!”他捧起她的脸,晃了又晃,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她小幅喘息,说话有气无力:“我头很晕,手指也很麻”


    他眉心一拧:“你又没好好吃饭?”


    林泽及时出声:“是不是低血糖了?”


    可是手边连颗糖都没有。


    他只能命令林泽:“去医院!”


    车子即刻加速。


    孟纾语在他怀里掉眼泪。


    “好难受”


    邢屹把人搂在怀里安慰,亲吻她额头,语气明显焦急:“没事,一会儿就到医院了,乖,没事。”


    快马加鞭赶到医院。


    单人病房里,护士给她吊一瓶葡萄糖,询问她现在还有没有不适。


    她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摇了摇头。


    邢屹靠在窗边看着她,深沉目光捉摸不透。


    等护士走了,孟纾语默默翻个身。


    “我想睡觉了,你出去吧。”


    片刻,邢屹勾起外套,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门关上。


    走廊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应该是去楼梯间抽烟了。


    等到时机合适,孟纾语立刻爬起来,忍痛拔掉针管。


    混蛋邢屹,不是要教她学坏吗。


    现在她也学会演了。


    她静下来想,证件还在家里,如果要短暂离开的话,她必须把证件拿回来。


    虽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至少,她可以买最早的机票飞回宁城。


    否则这段时间,她迟早会被他带回半山别墅锁起来。


    他一定干得出那种事。


    凌晨,她从住院部后门溜出去,打到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师傅,等回到家她再支付车费。


    司机看她穿着不像没钱的样子,纠结两下就答应了。


    兜兜转转,孟纾语顺利回到颐云公馆。


    进门,她直奔卧室,找


    到一台备用手机,连上充电器。


    等待充电的过程里,她开始埋头寻找现金和证件。


    奇怪,去哪了?


    明明放在床头柜里的。


    啊,找到了。


    她下意识查看。


    下一秒瞳孔地震。


    为什么是邢屹的


    ——“找到了吗?”


    身后冷不丁有声音,她吓得撞到桌角。


    邢屹就靠在门上静静看着她。


    孟纾语浑身僵住,本能的恐惧让她手脚发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邢屹走过来,手臂搭在膝盖上,半蹲在她面前。


    “问你话呢。”近距离对视,他牵起云淡风轻的笑,“想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孟纾语怕得连呼吸都在抖。


    “邢屹,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


    “我怎样?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跟我学坏?”他笑意更浓,“演得真像啊,我都心疼了。”


    她起身逃开,被他摁在原地。


    几番挣扎,礼服被他扯坏,撕裂声撞破空气。


    她紧缩在床边,邢屹靠过来,抚摸她沁出冷汗的额头。


    “知道吗,跟一个人做过很多次之后,就会下意识模仿他的行为。”他点点她额头,“脑子里,会有我的影子。”


    “还有这里。”他手往下按,浅笑着说,“也会有我的形状。”


    第33章 回吻占有


    颤抖的身体死守防线。


    曾经一碰就湿软的地方,现在干涸紧绷。


    她全身上下只有眼底是湿的。


    面前的男人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兴致,懒恹恹把手收了回去。


    礼裙被扯坏,白皙绯红一并暴露在昏暗里。


    她只能双手环抱在胸前,紧抿着唇跟他较劲,动也不敢动。


    邢屹给她裹好一件外套,把她抱到腿上。


    她不肯离他太近,拧身挣脱,邢屹用更强的力道收紧手臂,偏要让她待在他怀里。


    “为什么装病骗我。”他捧起她的脸,“是我把你教坏了,还是我们做过太多次,你染上我的恶习了?”


    孟纾语避开他深暗视线,下意识蜷紧身体,声若蚊呐:“因为我怕你。”


    “我也没那么可怕吧。”


    他轻撩她耳边长发,“你跟我撒个娇,我不就放你回来了?但你非要乱跑,我能怎么办?只能这样。”


    这叫什么话,她想哭了。


    如果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她还能游刃有余跟他撒娇,那她一定是个预设好程序的机器人。


    邢屹摸着她的头发,轻声打破沉默。


    “我没有虐待它。”


    “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别人虐待死了,尸体扔在别墅附近的垃圾桶里。本来很白的一只,忽然浑身都是血,脖子和爪子都被细绳绑死。


    我想救它,拿小刀给它割开绳子,正好被邢漫芊看见。她一口咬定是我虐死了它,说我冷血无情,是个天生的心理变态。”


    孟纾语怔在他怀里,默默消化这一系列因果。


    “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害怕我,把我想成十恶不赦的虐待狂。我从来没虐待过它,只是后悔没有好好照顾它。但我更恨它不听话,明明可以好好待在我身边,却非要逃出去。”


    邢屹抚摸她脸颊,好像上一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后背发凉,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被绳子困住手脚的小狗。


    孟纾语问他:“那你对我也是那种想法吗?”


    他轻挑眉梢,浅笑:“什么想法?”


    邢屹在明知故问,可是她已经一步一步看清他的内心。


    “你讨厌我不听话,所以你总是警告我,如果我离开你,你就把我锁起来。”


    “你对我不是纯粹的喜欢。”


    “而是变相的占有欲,对吗?”


    邢屹并不回答,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指腹在她耳边轻轻摩挲,像触碰一件惹他爱怜的艺术品。


    这份刻意的沉默,意味着她已经猜中了一大半。


    因为他占有欲旺盛,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所以不甘心跟她彻底结束,所以才悄无声息回国,再次闯入她风平浪静的生活。


    但她依旧想不通。


    “两年前两年前不是你说要结束的吗,为什么又突然回来”


    说话时,邢屹的手已经钻进裹在身前的外套,指尖恶劣地捻了捻。


    她肩膀一抖,痒得难捱。


    他似乎在惩罚她。


    “我提出结束,以为你会挽回我,但你没有。我很失望。”


    他突然加重力道,孟纾语呜咽一声,所剩无几的眼泪已经被他吻尽。


    她像失落已久的白瓷容器,被拾回,被占有。


    他知道她哪里最敏感,就连耳朵都是脆弱的开关,所以他贴得很近,浑哑嗓音绕在耳畔。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改变,否则你就要离开我。”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改。”


    “我只知道,属于我的永远是我的,她就该永远待在我身边,没有逃离的权利。”


    孟纾语呼吸加快,软绵绵伏倒在他肩上,抱着他,心理越是抗拒,体温就越是控制不住地迎合。


    “两年没见我,想我吗。”邢屹饶有兴味地问。


    她已经说不出话,蜷紧的手指不停颤抖。


    “好像很想。”他气音含笑,“你这里,替你回答了。”


    如果有一面镜子,她会看见自己是如何在他手里熟透的。


    她咬着嘴唇,双手乱攀,很快就无意识地搂紧他脖子。


    邢屹享受着怀里的人又拱又钻的温热感,他一手摸着她头发,手指插到发丝深处,轻轻揉。


    “你的证件在柜子最后一层,我一个都没拿。”他沉声说,“你去哪我都能找得到你,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毕竟你也知道,万一逃走之后被我逮到了,房间里布满监控的日子不会很好过。”


    孟纾语在他手指节奏里反复沉溺,忽然又因为他的恫吓而感到一阵窒息。


    她乱动时摸到他手臂内侧的疤痕,心里又泛起焦急。


    到底是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缝过针吗,这里离动脉很近,他流了很多血吗。


    一箩筐的话,问不出口,干涩的喉咙只能溢出一句:“到底要怎样,你才会改”


    “不知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改不了。


    不知道怎么改。


    她所认为的爱是宽容体谅,而他的爱是彻彻底底占有。


    想要她的身体被他填满,心也被他填满,一丝缝隙都不能留。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十三岁的邢屹真的会坠入深渊,将杀人放火的恶事全部做遍。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视频里的女孩干净纯粹,仿佛在跟他对话。


    父亲问她,转学第一天过得开心吗?


    她背着书包往前走,甩着马尾辫,歪了歪脑袋笑对镜头。


    “开心呀,老师同学都很好,班上没有讨厌的男生欺负我。”


    如果以后还有人欺负你呢?


    “如果还有人欺负我,那我就我就瞪他一眼,把他赶跑,再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他不写作业我还要写作业呢,我要考年级第一。”


    真的吗,不想欺负回去吗?


    “为什么要欺负回去?世界上有很多争执都是没有结果的,即使欺负回去,最终也会两败俱伤,有什么意义呢,时间都浪费掉了。”


    “我已经十二岁啦,妈妈去世前一天对我说,人会慢慢长大,慢慢跨过一个‘只凭对错评判人和事’的阶段,也不会再被冲动情绪牵着鼻子走,只会慢慢回归内心。”


    “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意识到时间是很宝贵的,如果我天天想着报复,那我还怎么利用有限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好呢?


    我只想踏踏实实长成一棵树,不想成为一根见人就扎的刺。”


    最后,她对着镜头笑,眉眼弯弯,是夏夜里一半毛茸茸的清月,阳光映清她每一根柔软的睫毛。


    那一年,十三岁的邢屹停在母亲家门口,低头摩挲着金属打火机,纵火报复的念头突然被打消。


    他想要的,已经不是发泄后的快感。


    他想要她。


    孟纾语,孟纾语


    小语,小语


    她的名字占据他整个晦暗的青春期。


    可惜,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她不想成为一根刺,也讨厌像刺一样的人,而邢屹又何止是刺。


    他几乎是一柄利刃,谁跟他作对,他就将对方钉在柱子上,凌迟,捅穿。


    宽容大度,既往不咎,这些词汇不在他的字典里。


    但他还是决定听她的话,放下很多仇恨与执念。


    遇到她,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仿佛被一针镇定剂深深扎进血管,冲散他骨子里的恶劣。


    最后他真的压制住体内的暴戾因子,长成了所有人眼中桀骜明亮的少年,大家崇拜他爱慕他,他活在花团锦簇里。


    再到现在,他完全不缺金钱与地位,什么都能得到,什么都能给予,哪怕孟纾语想要一个乌托邦,他也可以给她建造。


    每个深夜,他心底的声音再次叫嚣。孟纾语,你已经改变了我一半的人生,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记忆被她一声低吟冲散,她掉眼泪了。


    邢屹不动声色地退后,掌心全湿。


    孟纾语脸色涨红,理智回笼之后才意识到有点丢脸。


    埋头推开他:“我要去浴室”


    “别动。”邢屹摁住她,微阖着眼皮对她笑,“就在这儿,弄在我身上。”


    她羞得快要炸了:“邢屹你有病吗”


    突然,他手指一按。


    她猛然跌伏在他肩上,眼泪滑落,哆哆嗦嗦热潮凌乱。


    邢屹兴致盎然,突然把她抱起来放倒在床上。


    她像一只缺氧的鱼,已经没有负隅顽抗的力气,闭着眼一呼一吸,感受到压在胸前的重量,听见一阵清脆利落的金属声。


    邢屹吻她耳垂,尾音轻浮:“到底想不想我?”


    孟纾语面红耳赤攥住他手臂,指尖陷入,不知他会不会疼,只听见他又问,你想我吗。


    她不擅长说谎。


    无论是哪种方面的想,都是想。


    她半睁着水雾迷离的眼眸轻哼一声,邢屹就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他低头吻住她,得到回答,搁浅两年的船只,终于重新沉入属于他的海域。


    将近千日的不闻不问,两年的冷战僵局,由他打破,像一场强势的审问程序,一连追问到底,到底,再到底,直到她的声线剧烈颠簸,颤颤巍巍哭出声来,回答想他,很想他。


    邢屹绞着她舌尖,依旧不满意,要她再大声地回答。


    她答到最后只剩抽泣,泪腺出口被泪水糊满,他指腹轻轻擦去,另一边堵住进出,她温热的泪水溅到枕上,全是水,溅到床单上。


    她哭得很凶,不知不觉又被他蛊惑到换了个哭泣方式,燥红的脸庞埋在枕上,后颈被他狠狠掐着。


    邢屹撩开她凌乱的发丝,亲吻她耳后泛红的肌肤,掰过她的脸擦去眼泪,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他只哄又不停,孟纾语还是在哭,片刻却迷迷糊糊攥住他的手,邢屹顺势跟她十指紧扣,掌心与手背重叠,压在枕上。


    他咬住她耳垂,声音完全哑了:“有多想我?嗯?说话,别光哭。”


    “想一直在想”


    她哭红了眼睛,邢屹垂眸看一眼泛红的地方,恶劣低笑一声:“被我红了。”


    她呜呜咽咽地哭,被邢屹翻过身来,目光正面纠缠,他低身吻她,夸她好乖,好会哭,这么多水,越擦越多,是不是想淹死他。


    她羞得说不出话来,抽抽噎噎搂住他脖子,泪水全部蹭在他肩上,脑袋不小心撞到床头,他伸手护住她,却继续撞,她简直要被撞晕了,攥住他的手臂保持平衡。


    邢屹的汗水滴落在她锁骨,最后他卸下轻薄防备,一局审问由他率先退出,他肩膀挡住她视野,一个习惯性的笔挺跪姿,一只青筋涨起的手掐着她脖子,另手在她视线边缘由他自控。


    视线纠缠,他压着凌厉的眉,垂眸看着她。月光下,她泪眼朦胧,仿佛被淋湿。


    很烫,一切都很烫,她的眼泪似乎被月色凝练,像泪失禁体质,冲破般解禁,被骨节清晰的手掌握着瞬涌,他抚摸她脸颊,指尖蘸染泪意的慢调陡然变乱,一倾而尽,摊开蔓延覆盖她的心跳。


    他吻过来,空气搅乱一丝味道,她全身都软了,忽然很想抱他,听他贴在耳边沉闷的呼吸声。


    邢屹扯几张纸巾,擦干她的眼泪,把所有都擦干净,顺势将她抱起来,吻她滚烫的脸颊,再到殷红的嘴唇。


    她会给一点他想要的回应,他吻够了,注视她通红的眼,长指擦过一片湿泞泛红,蹭在她耳边气沉声哑地犯浑:“真遗憾,本来应该在这儿。”


    “”


    整个人烧起来,她一言不发掀起被子埋进去。


    邢屹把倔强的小人拖抱出来,带进浴室洗澡。


    “不要,我自己洗。”她红着脸把门关上。


    邢屹由她去,顺手套上一件深色睡袍,拿上打火机,自顾到阳台抽了根烟。


    脑海里回味,是令他沉迷的温度。


    她真的温柔又绵软。


    邢屹一手夹着烟,两条青筋未退的手臂撑住围栏,望着无边夜色,轻滚喉结吐出一口烟雾。


    沉郁放空片刻,缓缓牵起嘴角。


    半小时后,卧室里响起吹风机运作的声音。


    他的手机放在围栏上,忽然也响起一声提示音。


    屏幕亮起,一组清晰的视频缩略图跳出任务栏。


    伴随一行文字。


    【2:27:49——您的「puppy」正在房间里活动。】


    第34章 回吻骨头都软了(一更)


    孟纾语吹完头发,打了个喷嚏。


    奇怪,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她。


    哦对,阳台还有个活物。


    她刚要转过身,邢屹已经从身后抱过来,她茫然侧头,他借机在她唇角啄吻,手指揪她睡裙领口的绸带,又往外勾了一下,洗完澡只穿这一件,齿印吻痕交错斑驳,赫然在目。


    他低头扫一眼,忽然不着痕迹地笑。


    孟纾语怔了下,心跳倏然加速,他怎么这么烦呐,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颜色废料。


    邢屹扣住她肩膀恶劣地拧一下,她下意识哆嗦,被他圈在怀里,听见他犯浑说,早知道洗澡前就不必直接擦干净,而是留住,画一样,很有意思。


    她面红耳赤,咬着唇支支吾吾:“你真是太”


    “太怎么样?”


    “太烦人了。”她硬气地说。


    “是吗?”他揪她,“再说一遍?”


    被他使坏,她陡然瑟缩,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邢屹贴着她脸颊威胁,说不说?再不说就咬了,她心想咬就咬,轻哼一声:“没听清吗,我说你烦人呢。”


    已经学会有恃无恐了。邢屹低笑一声,直接在她后面扇了一下。


    她轻叫出声,明明不疼,整个人却僵滞一瞬,一路从耳根子红到了肩膀。


    他没怎么用力,就是想逗逗她,又让她受了一记掌掴,说要在门后装一面镜子,到时候让她踮着脚尖撑住镜面,他就这么随心所欲地欺负,看她会羞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一边骂他一边哭,泪水一涌而下,像小时候玩的水球游戏,把红色气球用力一捏,清水哗啦啦像瀑布一样流下。


    欠扁!


    她像被黑鹰盯上的小仓鼠,倒腾两下快速逃开,随手抓一个玩偶砸他,作案完毕,鱼一样钻进被子里。


    玩偶飞到半空,邢屹稳稳接住。


    似乎被开启了记忆阀门,他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睛眯了下。


    这只玩偶,不知被她殴打了多少次,原本圆乎乎的脑袋都有点扁了。


    邢屹冷不丁出声:“这个你还留着?”


    她定住。


    “等等!”


    刚要起身去抢,邢屹已经瞥见玩偶后面的小标签。


    上面有一行泛灰的数字,用中性笔亲手写下的,她的字迹。


    「5.21」


    他的生日。


    “你还给我。”


    她气呼呼夺走玩偶,可惜跪在床边重心不稳,啪一下倒进他怀里,迎面撞到不可名状的地方。


    邢屹就这么站在床边抱住她,沉默片刻,一手搭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另一手捧起她的脸。


    她仰头看他,眼底雾蒙蒙的,有点懵。


    邢屹低垂视线,指腹抚过她眼角。


    孟纾语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跟居高临下的幽邃目光对视,无意识吞咽一下。


    姿势有点怪异。


    两人心照不宣。


    其实两年前,邢屹醋坛子打翻气急败坏那天,她也很不高兴。


    然而,虽然在气头上,她还是选择记下他的生日,记下了他想从她这里收到生日礼物的愿望。


    可惜他五月份就出国了,邢屹生日那天,两人隔着太平洋,谁也不过问谁。


    空气安静。


    邢屹端详她迷茫的表情,指骨蹭蹭她嘴唇,又摸到她喉咙。


    粗砺指腹轻轻摩挲:“一直想放点什么进去,又怕把你撑坏了。”


    “?!”她心惊胆战钻回被子里,“不可能让你放,你想得美。”


    他笑了下,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


    孟纾语用被子蒙住头,沉下心。


    她相信邢屹没有骗她。


    她相信他不会坏到那种程度,相信他从始至终没有伤害过弱小生物。


    闷了会儿,孟纾语掀开被子,深呼吸汲取氧气。


    一阵短暂的心安,下一秒又免不了担心。


    他疯狂的占有欲像定时炸/药,先别说未来能不能适应,光是现在的程度就已经让人窒息了。


    如果他再变本加厉,她完全招架不了。


    进退两难,她仿佛钻进了死胡同。


    喜欢他,但又无法彻底喜欢他。


    好像小动物在田野里打滚玩闹,一阵欢快后发现,身上沾了毛刺刺的苍耳,不拔就难受,拔掉反而疼。


    除非苍耳有了觉悟,自己把自己变成毛茸茸的蒲公英。


    ——滋。


    手机震动。


    孟纾语提心吊胆地点开,祈祷不是导师。


    导:[根据我的批注,认真修改,尽早发我(玫瑰)]


    “”


    老师半夜三更不睡觉吗。


    好敬业,她忽然于心有愧。


    乖乖回复:[好的老师,我会尽早发给您的]


    于是灰溜溜爬起来,抱着笔电修改论文。


    坐累了,她把电脑搭在床尾凳上,改成趴着,双脚翘在半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晃。


    邢屹洗完澡,直接从背后覆过来,暖烘烘的,手臂圈住她肩膀,亲来亲去故意捣乱。


    “别写了。”他鼻尖蹭到她耳垂,气音里全是蛊惑。


    孟纾语动了动肩膀,想把这只祸国殃民的灰狼抖下去,可是他身子骨太重了,她越挣扎他就越覆得越紧,一只手还不停作乱。


    她一时羞恼,只能借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胳膊怼怼他:“好了,你快点下去,我要继续写了。”


    不尽早写完发过去,怎么对得起导师半夜给她做的批注。


    邢屹兴致缺缺抬眸,手臂撑起一点距离,她稍微回头就能看见他喉结。感觉很微妙,自己像躲在一个由体温搭建的帐篷里,暖热的安全感。


    他看了眼电脑屏幕,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翻看她的文件夹。


    参考文献和专著堆积成山,一水的精神分析法,内时间意识现象学


    邢屹催她去睡。


    “先睡觉,我给你弄。”


    她怔住:“这是毕业论文,你不可以帮我写的。”


    他说当然不是帮你写,只是帮你整理一下,提供一些思路。


    孟纾语犹豫片刻,躺回被子里。


    一沾枕头就困了,她迷迷糊糊朝远处瞄一眼,邢屹把电脑拿到了桌上,坐下来开一盏台灯,指尖敲击键盘的力度刻意放轻。


    他要是一直这么温柔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沉沉合上了眼。


    做了个凌乱的梦。


    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漆黑的小方盒子里,抬头,周围全是闪烁的小红点,像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她慌乱转过身,眼前又是一幕巨大的电子大屏,一帧又一帧放映着她的成长片段,儿时的她对着镜头笑,背着书包奔跑,穿过野花烂漫的小径。


    一时间,她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只能被童年的自己拽着跑,一直跑,直到面前出现一条长廊。


    长廊,长廊这是话剧院的长廊。


    话剧院,妈妈也在,她继续跑起来,推开每一扇棕红色的门,四下寻找,一声声地喊,终于听见回音,“小语?”


    徐以婵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扎着低马尾坐在一束聚光灯下,手里翻着一卷剧本,笑容绽开,“小语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她揉了揉眼,喜极而泣地跑过去,母亲张开双臂抱住她,她拱在怀里哭,一直喊妈妈,徐以婵温柔地笑,抚摸她头发,“怎么哭啦,小语好爱哭呀,不哭了乖乖。”


    她抽泣着说,妈,我好想你,我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可惜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喜欢他,他好像是个混蛋,但他又特别好,好到我一直在想他,想了两年。


    徐以婵轻轻给她拍背,“没关系,只要是能让小语心动的,那他本质上一定是很好的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的,不要害怕。”


    她吸一记鼻子,抬头,徐以婵为她抹去泪水,“乖乖,不能陪你太久了,妈妈要去认真排练啦。等小语长大了,妈妈或许就能演上主角了。”


    等她反应过来,头顶的光线已经变弱,徐以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愣了愣,起身追上去,却撞到一个小男孩。


    等等,为什么她这么矮?


    她抬起自己稚嫩的手,吓得瞪大双眼。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也变小了。


    “喂。”


    小男孩没礼貌的一声让她回神,面前,他耷着一双黑眸,冷冷看着她。


    “整个后台就你最吵,你一直在哭,是我哄的,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哭了,很难哄的。”


    她皱眉疑惑,小声“啊”了一下,头顶灯光突然啪一声灭了,她被一个高大的人从身后抱住。


    宽阔的胸膛,结实的手臂,是一个成熟男人,他身上有她依恋的味道,就连声音都无比熟悉。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早就闯进我的生活,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孟纾语,都是因为你。”


    她心慌意乱,说不是,不是因为我,我什么都没做。


    他死死缠着她,她心生恐惧,从他怀里拼命挣脱开,一股脑地朝前跑。


    跑着跑着,长廊忽然消失,她落回小方盒里,数以万计的监控红点齐刷刷亮起,疯狂叫嚣着,像不可违背的警告。


    “孟纾语,还要跑吗?你跑不掉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里。”


    不可能!


    她猛然惊醒。


    窗外还是黑天。


    她昏昏沉沉缓了会儿,拥着被子坐起来。


    远处的书案前,邢屹还在帮她处理论文难题,似乎听见动静,他保持专注头也不回地问:“做噩梦了?”


    她失神几秒。


    “没什么,只是有点口渴。”


    起来喝了杯水,又继续睡下。


    半晌,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抱住了她。


    她陷在让人心安的温热里,很快睡着,最后无意识翻了个身,主动钻进他怀里。


    那些海市蜃楼般的梦景烟消云散。


    一夜沉静-


    窗外天光大亮。


    醒来感觉身上有点沉,好像被什么压着。


    她稍微一动,身后的人轻咬她肩膀,她瞬间清醒,回头想说什么却被吻住。


    她软绵绵轻哼一记,睡眼惺忪地望着他,邢屹低声说一会儿就好,于是把头贴过来对准蹭了蹭,蹭完就沉埋挤进,黑茸茸的脑袋拱进她肩窝,重重吻她颈侧。


    她立刻攥紧手指,声音像糖霜化开。


    等她完全恍神的时候,邢屹故意让她打起精神,退了退,那只棉花玩偶被他单手抓过来,他拉开它


    身后的拉链,抵着拉链缝气音浑哑地问:“自己玩过吗?”


    “嗯?”她哼哼唧唧,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怔住,耳朵又红了,被他浑闷地咬住,又审她。


    她脸庞埋进枕头,瓮声瓮气:“没有”


    “骗我。”


    她咬了咬唇,没辙,只好承认:“一两次”


    “两年,就一两次?”他懒声戏谑,质问她,“到底几次?”


    这种事情,她怎么记得清呢。


    被他欺负得骨头都软了,埋头含着哭腔说:“我、我没数过”


    “那就是很多次了。”


    他下定结论,把棉花玩偶挤进她脖子下面,恶狠狠挤进到底,让她只能承受不住地抬头换气,不准埋头装鸵鸟。


    他一手绕过来掐着她下颌,让她盯着Q版棉花玩具,接着审她:“它可爱吗,是不是玩过它?”


    她脸红心燥,想骗他说没有,奈何她不擅长说谎,三两句就被他识破。


    他嘲弄地笑了下:“好玩吗?”


    “好玩。”她咬牙回答他,说完就加倍升温,耳朵烫得要命,那只棉花玩具她有时候会抱着睡觉。


    “有多好玩,喜欢玩具还是喜欢我?”


    “喜欢你”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玩玩具?”


    他怎么这样咄咄逼人啊,她要哭了:“因为因为你不在啊”


    “是吗,所以是因为想我才玩的?”


    她半晌才溢出一声:“嗯,因为想你”


    “想我的时候是怎么玩的?”邢屹直接把玩具摁在面前,拉链已经合不上了,他让她放手过去,使坏地说,“玩给我看。”


    她已经红成一颗车厘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邢屹贴在她耳边笑了笑说起镜子,懒散又蛊惑:“怎么不愿意了?不希望被我看着?那我不看你,你对着…自己玩。”


    “那不还是看吗!”


    她直想咬他,坏死了这个人。


    邢屹逗够了,笑得胸腔都在颤,很快就按着她肩膀继续逞凶。


    一开始还算柔和,他吻得很轻,呼应窗外晨光,最后却抱着她翻来覆去地吻,地震一样剧烈动荡,就连薄被都被扯落在地。


    忽然间,门外有细微声响。


    ——“诶,家里的供水是不是全都恢复了?二楼的呢?小语昨晚没回来吧,她都没给我发消息。我去看看她房间的浴室。”


    三秒后,门锁被拧动。


    没反锁。


    第35章 回吻“想不想跟我结婚。”(二更)……


    邢美莱以为房间里没人。


    一打开门,却看见邢屹站在落地窗边抖被子。


    他好像刚睡醒,神情倦倦,漆黑短发翘起一缕,一边抖被子,一边还优哉游哉打了个哈欠。


    上半身裸着,全身就一条闲适宽松的灰色运动裤。


    邢美莱整个人石化,瞪大双眼迅速看向床上。


    床上鼓起一团小包,孟纾语窝在毛毯里,露着圆滚滚的后脑勺,长发散落枕边。


    似乎还在睡。


    邢美莱的表情仿佛五雷轰顶。


    她气不打一处来,瞪住远处的人,咬牙切齿压低音量:“邢屹!出来!”


    邢屹转头瞥了小姨一眼,把被子扔回窗边,顺手扯了件白色短袖,一边走一边从头顶套上。


    邢美莱在走廊上焦急踱步,回头见他懒懒散散走过来,她立刻上前叉腰,仰着头痛心疾首地看他:“你干嘛呀你,啊?你疯啦?”


    邢屹慢悠悠止步,烦心倦目地理了理微乱的短发,皱眉眯起眼,轻扯嘴角:“什么?”


    “还在这儿跟我什么什么?装蒜是吧,你跟小语,你俩,你俩”邢美莱欲言又止,气得跺脚,“你自己说!”


    邢屹无语笑了:“我俩怎么了?”


    “好意思问我?!”邢美莱火冒三丈,“你俩没怎么?没怎么你能跑人家卧室里睡觉?邢屹你变浑了是吧,在美国待了几年就不学好了是吧,人家女孩子的房间是你可以随便进的吗?你虚岁都23了,正儿八经工作了,小语才多大?她大学都没毕业!还是个学生!你想干嘛呀你,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邢屹照单全收,手臂向后搭着靠在跃层围栏上,笑得浑不在意:“小姨,你想什么呢,我通宵陪她改论文,困了,顺便就在房间里睡了,睡的是窗台,我俩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好好的,没被我欺负。”


    邢美莱一脸“我信你个头”的表情。


    邢屹轻描淡写:“真的,不信你去看她电脑,word云端有时间记录,半夜三点我俩真在改论文,什么都没干。”


    邢美莱脸色稍缓,保持气势哼一声:“行,等小语醒了我就问她,要是有半点假,你看我怎么跟你外公告状。”


    邢屹漫不经心看向别处,兀自点点头。


    邢美莱看他一点异样都没有,心想他应该没在骗人。


    邢屹有多正经,她这个当小姨的是知道的。


    一晃眼好多年过去了,曾经乖觉谨慎的少年长成了风度凛然的男人。


    从小到大,邢屹一直是安分守己优等生,怎么可能在美国待了两年就变坏呢。


    不会的不会的。


    邢屹一定是个正人君子。


    而且刚才进门,他跟小语确实是各睡各的,卧室里一点异常都没有,书桌上也确确实实摆着笔记本电脑。


    邢美莱斟酌片刻,语气放缓:“行吧,误会你了。但是姨跟你说啊,哪怕你真的喜欢上人家,你也不能犯浑,知道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小语情窦初开心甘情愿跟你表白,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占人家便宜。”


    邢美莱虽然保养得好,看着年轻,但却实打实是个中年人,想法比较正经传统,都是为了晚辈好。


    “而且,小语住来我们家,是我要求的,这才过去几年啊,小语大学都没念完呢,要是孟明德知道自己女儿在别人家里被男生哄骗了,他绝对能提起砍刀追我一路,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小姨的命不是命啊?”


    邢屹勾唇懒笑,不冷不热地回应着,时而点头时而沉嗓答一声“嗯”。


    邢美莱忽然想到,万一事实是,邢屹单方面喜欢人家呢?


    一定是喜欢吧。


    要是不喜欢,他怎么可能通宵帮人家姑娘改论文?图什么呢。


    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


    邢美莱一脸“我早已将你看穿”的表情,语重心长:“你们都成年了,有些事我不该管,但话还是要说的。你知道,女孩子心软,又容易吃亏,你是男人,要是不打算明媒正娶,就不要把人家骗上床,感情不是拿来玩的,女孩子一颗真心是拿来好好护着的,不是脱了衣服亲两下就算走心的。”


    邢屹垂眸放空,忽然笑了。


    他倒是想明媒正娶。


    可是她不一定愿意。


    其实他感觉得出来,孟纾语还是有点抗拒他。


    心理上。


    邢美莱劝也劝完了,默默下楼


    卧室里,孟纾语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动静,终于敢从床上坐起来。


    吓死了,简直要被吓成石像。


    心脏像砧板上胡乱蹦跳的鱼,活跃但濒死。


    十分钟前的画面不停回放,她清楚记得,邢屹最先听见门外的声音,于是快速扯过毛毯盖在她身上,随后起身套好长裤,整个人直挺挺地站着,拿起落在窗边的被子借题发挥,脸不红心不跳,在规定情景下演了一出戏。


    幸好他没控制不住弄出来,否则卧室里的味道将难以名状,演一百出戏都没用。


    劫后余生,她蔫了吧唧,软绵绵趴回枕上。


    邢屹推门进来,她以为是邢美莱,于是继续装睡。


    “是我。”


    沉哑嗓音落在头顶。


    孟纾语放下心来,翻过身看他,眨眨眼:“没事了吗?”


    “没事了。”他一手撑在床头,另手摸她脸颊,指腹蹭一蹭被他吻肿


    的嘴唇,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问你个问题。”


    她茫然点点头:“嗯,你问吧。”


    “想不想嫁给我。”


    音落,世界突然按下静音键。


    “啊?”她顿时坐起来,抱着毛毯不知所措。


    她目光飘忽,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抬眸撞进他认真严肃的眼,澄黑旋涡将她拖拽到底,她忽然喘不过气,心跳加速:“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邢屹插着兜站直在床边,冷静重复:“想不想跟我结婚。”


    孟纾语憋半天,回一句:“太早了”


    “那你想什么时候?”


    “?”可是她没答应要结婚啊,怎么就突然快进到挑选黄道吉日了?


    她抱着毛毯坐成一团,老老实实望着他:“结婚要认真商量的,怎么可以一锤定音。”


    邢屹面不改色:“那你愿意跟我结吗?”


    “我”


    一阵无可奈何的沉默。


    邢屹不动声色,垂眸看她几秒,目光忽而转向别处,若无其事地定了定,他低身,拿起落在地上的睡裙。


    轻飘飘甩到她面前。


    “洗脸刷牙,下来吃早饭。”


    衣服慢悠悠飞过来,她差点被裙摆盖住了脸,默默把睡裙团好挡在胸前,咕哝说:“我感觉我不是很饿”


    邢屹都走到门口了,回头冷飕飕瞥她一眼:“胃还要不要了?”


    “”那还是要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现在太想动。


    一动就有点疼。


    肿了。


    混蛋邢屹,那么凶干什么。


    可是明着说出口的话又有点羞耻,邢屹意味深长的目光已经往下瞥,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她耳根一红,索性藏着掖着,先催他:“你先下去吧,我换完衣服就下去。”


    邢屹没说什么,最后看她一眼,把门带上就出去了。


    孟纾语拥着毛毯默默坐了会儿,无精打采的,本来想醒醒神,可是不到一分钟又软下去了。


    她侧躺着,拿起手机划拉两下。


    宿舍群里有消息。


    大家都忙疯学疯了,约今晚去baiser不醉不休。


    这两年,baiser已经成了网红酒吧。


    因为常嘉参加了一个模特综艺,在节目里保留原生人设,貌美又毒舌,一夜之间成了话题女明星,正当红的时候,又被狗仔拍到她经常进出baiser。


    于是这泼天富贵就被baiser接下了,大家都慕名前来打卡,想偶遇明星。曾经一家普通酒吧,现在可谓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舍友们已经定好晚上八点,这会儿都在群里@她。


    孟纾语打字回:[好,但是我要早点回家哦,不能陪你们玩太晚]


    路露:[嗯?你家里现在有谁呀,怎么消失已久的门禁又重出江湖了?(八卦脸)]


    “”


    主要是回得太晚的话,邢屹肯定会为了逮她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有点吓人。


    她模棱两可地解释:[没有谁啦,主要是想早点回来写论文]


    许莓:[宝子你知道邢屹回国了吗?我听别人说的]


    路露:[啧,前夫哥。你们见面了吗?]


    见了,甚至不是正常距离的见面。


    群里八卦了几句就没再问,大家认识三四年,边界感还是有的,前任这种话题,还是不宜多聊。


    路露:[那就说好了哈,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好]


    孟纾语回完消息,看一眼时间。


    不早了,是该下楼吃早饭了。


    她换好衣服,磨磨蹭蹭爬起来。


    完了,还是有点疼。


    正纠结要不要下床,邢屹忽然开门进来。


    他已经换好一套深色系的休闲西服,线条裁剪利落,衬他宽肩窄腰。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邢屹浑不正经倚在门边笑:“喜欢?要不要扒下来给你玩玩?”


    “那就不用了。”她坐在床边,顿了顿,“你今天要去总部吗,还是哪个子公司?上次我去澜帆面试实习生,在电梯里听到你的声音了,那天去开股东会议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还有谁。”邢屹走过来,捏她的脸玩,“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她抱着膝盖,仰头看他,邢屹看她委屈巴巴的样,早就猜到原因了。


    他低垂视线,摸摸她脸颊,轻声哄:“下次不那么凶了。”


    孟纾语抿唇不语,也不动,只是眼巴巴望着他。


    似乎他不主动采取一些行动的话,她就只能可怜巴巴不挪窝了。


    邢屹眯起眼。


    “想要什么?”


    她动了动并紧的膝盖,眨眨眼,手指勾住他袖口。


    “想要抱抱。”


    第36章 回吻撩完不负责


    她撒娇的时候,眼眸总是亮莹莹的,像盛了一汪清水。


    邢屹足足三秒钟没说话,就这么低眸看着她,视线冷淡,喉结却动了一下。


    “你怎么啦。”她很轻地扯扯他袖口,“抱抱我,好不好”


    邢屹稍稍顿住,忽然低头亲她的眼睛,她下意识闭眼,一阵心颤。


    下一秒他居然说不想抱,让她自己下床。


    “你怎么这样啊”她都肿得动不了了,他居然坐视不管,她继续扯他衣袖,“要抱。”


    他眼底泛起笑,十分故意:“要谁抱?”


    “要你。”


    “嗯,所以完整的话要怎么说?”


    “想要邢屹抱抱我。”


    她委屈巴巴地求他,邢屹无动于衷,视线却飘了一瞬,罕见地绷了一下嘴角。


    他在憋笑?


    孟纾语恍然大悟,这个衣冠楚楚的混蛋,居然在故意哄骗她多撒一次娇!


    邢屹笑她反应力慢,现在才发现他的不良企图。


    她气呼呼不想理他,他迁就地弯下腰,单手搂住她,在她臀上拍了一下:“赌什么气,上来。”


    她迟疑片刻,抗拒不了怀抱的诱惑力,慢吞吞地,像树袋熊一样攀上去,双腿缠紧他的腰。


    邢屹抱着她走到门后,故意不开门,而是将她抵在门上,她愣了下,很快就被他吻住,他说她怎么这么会撒娇,又这么经不起撩拨,有意思得很,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舌尖打着圈地追逐,她不稳的气息全被吞没,他时而粗野时而温柔,她挂在他身上承受着攻城略地的吻,软绵绵化成一滩水。


    她断断续续呜咽,不到一分钟就被亲迷糊了。


    脑海在回味上一秒的舒然悸动,她昏昏沉沉睁开眼,对上他不冷不热又暗含欲望的目光,她浅浅吞咽,主动亲他一下,先礼后兵:“那个可以跟你提几个要求吗?”


    他闻言轻轻挑眉。


    已经很久没人敢跟他提要求了。


    她以为他会不允许,没想到他目光纵容,指腹摩挲她耳朵上的小绒毛,好像很认真,又好像不走心,垂眼打量她泛红的脸颊:“嗯,你说。”


    孟纾语斟酌片刻,对他说:“第一,你以后不能乱吃醋,第二,不能随随便便拿别人的性命作威胁,有话要好好说,第三,下次要慢一点。”


    她飞快说完最后一句,脸热却装作若无其事,食指点了点他眼尾的小痣。


    “就是这些要求,可以做到吗?”


    邢屹没说可不可以,只说答应她。


    她撇嘴质疑:“不可以只答应,答应了就要做到。”


    “嗯。”他耷着眼睫,不着调地笑,“听我家小语的。”


    “


    谁是你家的。“她别过脸咕哝。


    攀在他肩上的手臂不小心松了劲,似乎要往下滑,邢屹托着她的臀把她往上抱。


    高度恢复,她低垂视线看他,他幽邃目光回视。


    彼此之间有种微妙的默契,对视一眼已经心照不宣,邢屹贴过来吻她脖子,她下意识仰头轻哼,听见他沉闷的喘,察觉到他又了,极强的存在感。


    两人在门后暗度陈仓,邢屹把她牢牢抵在门板上,吻得凌乱而不顾分寸,她刚刚换好的睡裙又掉落一根肩带,而他西装革履纹丝不乱,简直斯文败类。


    不对,一点都不斯文,就纯败类。


    她呼吸乱了节奏,搂着他的脖子,在接吻间隙里艰难换气,邢屹得寸进尺,不知不觉相拥着又吻到床上,他忽然问她,你平时玩的呢。


    她热得要炸开,闭口不答,邢屹一手拉开床头柜第二层,居然一猜就准,她来不及抢,他已经拿出来,湿巾清洁擦拭,她紧张咬唇,含住低频的嗡嗡声,他又给她涂了点消肿的药,吻她,抚慰她,让她减轻一点不适。


    邢屹亲吻她潮红的眼尾,审问她,是不是他在海外的时候她就三天两头让自己这么愉快。


    她脑袋埋进他肩膀呜咽:“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他坏心眼地笑,“说出来。”


    快不行了,她下意识将他抱紧:“你很暖。”


    刚说完就掐紧他,哆哆嗦嗦的,足足十秒钟说不出话-


    缓了十分钟,孟纾语完全醒过神来,邢屹在她脸上捏一下。


    “还要不要抱?”


    她坐在床边想了想。


    “不用了。”说完又有点反悔,手指勾住他西裤侧兜,“要”


    邢屹低头看她的动作,下一秒目光移开,手指背蹭了蹭高挺鼻梁,突然牵起嘴角笑了下。


    “孟纾语,你最好下次也敢这么勾我。”


    邢屹抱她到走廊就把她放下来,她有点草木皆兵,刻意放慢脚步,做贼心虚一般跟在邢屹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吃早饭。


    餐桌对面,邢美莱纠结半天,问她有没有被邢屹欺负。


    她立刻摇头:“没有,邢屹帮我改论文了。”


    其实心虚得要命,说完就埋头沉默,金属叉戳了戳盘里的荷包蛋。


    邢美莱姑且相信:“那就好。吃饭吧,一会儿不是要去公司吗,注意时间哦。”


    差点忘了,她已经收到澜帆的正式offer,上午要去办实习入职手续。


    “好,我会早点去的。”


    邢屹置身事外,坐在一旁划手机。


    她以为昨晚闹那么多次,他早已经贤者模式了,没想到他人模狗样,继续在桌下碰她的腿。


    她身形一滞,不甘心地碰回去,邢屹顺势勾住她,鞋尖冰冷的皮革质感擦过她小腿,她浑身一激灵,早知道就不挑衅他了。


    “走了。”邢屹若无其事站起身,勾起搭在椅背的外套,边走边穿上,回头瞥她一眼,“送你过去?”


    孟纾语余光留意着莱姨的眼神,客客气气说:“我们好像不顺路诶。”


    “无所谓,反正是林泽开车。”


    在车里摸鱼看小说的林泽打了个喷嚏。


    孟纾语转念一想,这时候拒绝反而有鬼,不如大大方方应下:“那我去换套衣服,马上就好。”


    于是蹬蹬蹬跑上楼。


    邢屹靠在钢琴旁等人下楼,邢美莱抱着胳膊远远打量他,越看越不对劲:“你老实说,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


    他坦荡地笑:“我有说过不喜欢吗?”


    邢美莱顿时噎住,没好气地问:“那你觉得人家喜欢你吗?”


    邢屹还是那副让人来气的懒散样:“这就不知道了,您帮我问问?”


    ——“我好啦。”


    孟纾语拎着包蹦蹦跳跳下楼,一件纯白软绸上衣,束着一条深色包臀裙,平底单鞋,脚踝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视线上下一扫,想起昨晚就握着她脚踝,直接架了上来。


    她的柔韧性不是一般的好。


    邢美莱看见两人一起出门,心下一叹。


    其实邢屹他,从小就没得到过自己想要的。


    亲生母亲把他当成情绪发泄工具,一点像样的爱都不分给他,最严重的一次,是把尚且年幼的他摁进盛满水的洗手池里,想淹死他。


    他挣扎着自救,第二天就在家里纵了火。


    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是那只白绒绒的马尔济斯舔舐他的伤口。


    可是不到几年,他养的小狗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后来,外公对他好,也不过是想培养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他表面云淡风轻,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事。


    十三岁被接过来之后,邢美莱偶尔听见他说,想再养一只小狗。


    最好也是白白的,乖乖的,一被摸摸脑袋就会主动蹭他掌心。


    邢美莱不介意家里有小动物,心想,如果他需要一份情绪价值来疗愈那些灰暗无助的过往,那么再养一只宠物也无可厚非。


    于是对他说:“想养就养吧,没关系。”


    十来岁的邢屹浅浅一笑,说:“还早。”


    十点半,孟纾语准时到达公司,在电梯里打开手机前置,检查口红。


    好吧,在车里的时候就已经邢屹亲掉了。


    她默默补上。


    到达楼层,部门主管邹姐给她办好入职手续,领她到工位介绍同事和工作任务。


    一周实习三天,主要做一些辅助工作,可以适当调休。


    孟纾语记下之后便开始整理工位,正好是午休时间,她听见正式员工聊八卦,说那个李总被调任了。


    有人幸灾乐祸:“调哪儿了?”


    “三亚那边的子公司。”


    “哈哈哈,这不是被流放贬职了吗?惹到谁了吧。”


    孟纾语嗅出一丝蹊跷。


    怎么莫名其妙被调任了?


    该不会是


    “小孟,有空吗,帮忙送一下咖啡。”邹姐正在忙,只好把送咖啡的活交给她,“来,给你梯控卡,坐直达电梯上去,进101室,记得先敲门哦,听说那一位脾气不太好。”


    “好的。”


    她乖乖接过咖啡杯。


    实习总是从打杂开始。


    101好像是专属的休息室,不知是哪个高层刚开完会,碰巧在这儿歇神。


    她止步在门口,谨慎敲门:“您好,方便进去吗?给您送咖啡。”


    里面没声。


    她透过细细的门缝往里瞄。


    男人正靠在沙发上翻杂志,懒洋洋搭着二郎腿,似乎在故意等人。


    “”


    他怎么在这儿。


    既然是他,那就没有太多顾虑了。


    孟纾语推门进去,规规矩矩把咖啡放桌上。她经过他面前,邢屹眼皮都不撩一下,根本没看她,手里的杂志又翻了一页。


    她觉得气氛有点古怪,这人到底想干嘛呢。这里是公司,又是他的专属休息室,不宜久留,她心想送完咖啡就走吧。


    于是悄无声息转身。


    邢屹正好放下杂志,突然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拎到身上坐着。


    力气很大,她霎时无措,下意识勾住他脖子保持平衡,一抬眸就撞进他沉静目光。


    这条裙子不太方便,她侧身坐在他身上,双腿下意识并拢,他手掌压在她膝盖上,眼神吊着她,懒腔懒调:“实习第一天就让你送咖啡?”


    孟纾语舔舔唇,乖觉笑了笑:“没关系的,小事情。”


    她胸口还挂着实习工作牌,邢屹拿起来端详片刻,唇角微弯,似乎起了什么兴致,下一秒就捧起她的脸啄了一记。


    她害怕有人进来,一时拘谨,像只小木偶一样坐在他怀里。


    一点回应都不给,邢屹了无生趣地笑了下,掌掴一记就放她走了。


    “回去吧,撩完不负责的小坏蛋。”


    究竟是谁撩谁呢。


    孟纾语怔了怔,发现自己的低马尾散开了,发绳也不知所踪。


    她只好从他身上蹭下去,爬在沙发上找发绳。


    邢屹冷森森瞥她一眼,指尖玩弄了几下发绳,目光顺着她下塌的腰身,一直落到她细白的脚踝。


    他喉结动了动。


    他家小语果然很擅长塌腰。


    “邢屹,我发绳呢?你是不是拿了?”一回头,撞上他意味不明的视线,她突然感觉很热,回过身,压着脚后跟坐直,靠近他,掰开他的掌心。


    果然在这儿,她气鼓鼓拿走,“你好讨厌,又偷我发绳。”


    “转过来。”


    邢屹让她背对着坐在他身上,他给她绑头发。


    她拗不过他,只好安安分分地坐着。


    头发还没绑完,他胯骨突然往上顶了一记,她惊叫出声,整个人弹起一瞬,向后攥住他手臂才堪堪保持平衡。


    脸已经红透。身后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坏东西,在外面也这么坏。


    “好了。”


    他倒是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做完坏事的愧疚感,甚至怡然自得。


    虽然他非常气人,但却给她扎了个完美的低马尾,不松不紧,几缕发丝垂在她耳边,温柔又灵巧。


    她坐在他身上,拧着腰身朝后转去,对上他太子爷一般倨傲闲适的眼神。


    忽然想起刚才那一下还没清算,她气闷地捏他喉结,他攥住她的手,审她:“今晚准备去哪儿浪?”


    “去酒吧。”她眨眨眼,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你不要犯病,我会早点回家的。”


    邢屹目光往下撩,在她后面用力掐揉一下:“小骗子,你最好说到做到。”


    第37章 回吻他找不到她了。


    “你才是骗子。”


    孟纾语起身离开他怀抱,邢屹圈住她的腰把人拦住,一下就把她翻转,她迎面跌到他肩上,半个身子嵌在他双腿之间。


    衣摆溜进一股凉风,他一只手丈量她的腰,有点痒。


    落在她领口的眼神倦怠又欲求不满,他靠着沙发背,手指轻点她腰窝,气音浑闷:“你觉不觉得白天很长。”


    她眼睫微颤:“什么?”


    “白天事情多,每次都要等天黑了才能做//爱。”


    这个人真是


    好想捂住他的嘴。


    “你早上不是刚”


    “不算。”他轻飘飘说,“都没来得及浇你。”


    “”


    孟纾语不想听他荒。淫无度,下一秒就逃之夭夭。


    过了会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又从门缝探进来,乖巧眨了眨:“记得吃午饭哦。”


    邢屹面不改色点头,等她走了,他撇过头看着窗外高楼大厦,缓缓牵起嘴角,松懒一笑


    时间摔了个跟头。


    转眼到晚上。


    baiser火了之后位置就很难约,不过幸好,许莓有男友给的内部通行证,寝室四人两两结伴,直接从侧门进去。


    人很多,四人逐渐分散成一排,在昏暗长廊里一路穿行,跟一帮吹着口哨的潮男擦肩而过,偶尔还看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外籍保镖。


    孟纾语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边走边问:“今晚有明星来了吗?”


    许莓跟上来说:“好像是诶,听说那个谁,周宜岚?就是常嘉在综艺里的死对头,她来了。”


    难怪。


    一边走一边听路露在身后说:“常嘉今晚也在吧,她最近没什么通告,经常来这儿玩,有人说她在蹲邢屹。”


    “嘘。”许莓作噤声手势,“小语在这儿呢,不要提前任。”


    路露连忙闭嘴。


    其实她没有注意听,一直在看长廊两边的鱼缸,里面有几只小鲨鱼。


    许莓也看见了,顿时伤春悲秋:“鲨鱼不是应该生活在海里吗,养在鱼缸里的话,它不会快乐吧。”


    路露:“老板喜欢养吧。养鲨鱼又不犯法,这有啥的。”


    许莓:“如果喜欢它,不是更应该把它放回海里吗?为什么要一门心思占有它呢,你看它游得好慢,病恹恹的,鱼缸再大也只是个鱼缸而已,它已经没有自由了。”


    陈雅甜平静插话:“刚刚游过去的那只是加州星鲨,一种可人工饲养的温带深海鲨,主要分布在”


    路露:“啊啊你不许科普了!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上课的。”


    陈雅甜:“好的。”


    四人有说有笑进到卡座区,酒保将她们领到提前预约好的位子。


    这里正对live舞台,一束暖光斜斜照过来,座位上的一举一动,被第三层挑台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邢屹脱了外套搭在围栏上,黑绸衬衫敞开两颗扣,他背靠着围栏百无聊赖,手里转着一个高阶魔方,侧头往下看,一眼就捕捉到一个讨人喜欢的脑袋。


    ——“哈喽。”


    近旁飘来一股香水味。


    邢屹扫了对方一眼,当没看见,目光依旧落向上一秒注视的方位。


    周宜岚顿时花容失色。


    搞什么,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来到这一层,居然被无视了。


    她快速调整好心态,一袭黑裙摇曳生姿,凑到邢屹旁边,脸上堆着笑:“听说常嘉还在追你?”


    邢屹看都不看她一眼,回话也不走心,语气嘲弄:“听说,听谁说?”


    “圈子里呀,大家都是这么传的,说她死心塌地追你好多年了,你一直不搭理她。”


    “所以你觉得我会搭理你?”


    “万一你喜欢我这款呢。”周宜岚迎难而上,“我要是现在吻你,常嘉会气疯吧?”


    邢屹眼风扫过来:“准备好了吗?”


    周宜岚愣住。


    不是吧,瞎猫撞上死耗子,他真的同意跟她接吻?


    “准备好了就过来,明天热搜第一就是你的讣告。”


    邢屹冷森森移开视线,似乎多看一眼都嫌烦。


    周宜岚怵起一身鸡皮疙瘩,咽咽喉咙说:“别这么凶嘛。听说你很久没碰女人了,真的假的?”


    邢屹没说话,手机贴着裤兜震出一声提示。


    他拿起来,低眸查看。


    屏幕里的小红点不移不动。


    挑台之下,女孩子安安静静坐在桌前,披散着乌黑长发,薄毛衣脱下来叠放在一旁,打底的宽松吊带勾勒若隐若现的曲线。


    台上是男模表演,她眼神像放空,却也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轻咬吸管嘬一口特调。


    看得这么专心?


    邢屹冷涔涔眯起眼。


    周宜岚顺着他捉摸不透的视线看过去。


    以为他在观察常嘉。


    常嘉正在舞台旁边的小角落里猫着,短上衣个性又大胆,露着一整个光洁后背。


    秦双在她旁边半蹲着,一只膝盖撑住地面,认真修理一个闲置的音乐设备。


    他越是专心修东西,眉心就拧得越紧。


    常嘉盯着他紧锁的眉,嘀嘀咕咕:“再买不就行了吗,干嘛要修,好麻烦。”


    秦双专注拧螺丝,语气温淡:“大小姐,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钱多得没处花。”


    常嘉无话可说,转着眼珠子四下看看。


    先是看见不远处的孟纾语,心里高兴,决定一会儿就去找她玩。


    再往上看,冷不丁发现作死已久的周宜岚。


    真服了,这女的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去勾那位冷面阎王。


    不好,要是被孟纾语看见了,她会不会很难过?前男友不找她复合,反而被妖艳女明星勾搭。


    常嘉义愤填膺,眉毛横竖。


    秦双循着她幽怨目光看过去,几秒后收回视线,低头拧螺丝,状似不经意问:“邢屹没找你,你吃醋了?”


    正好一阵音浪掀起,常嘉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秦双收好工具箱,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懒得修了,买新的吧。”


    “不修就不修,冲我甩什么脸色,莫名其妙。”


    常嘉骂骂咧咧起身,直奔第三层vip区。


    周宜岚目睹全程,以为常嘉被她气到掀翻醋坛了。


    她喜不自胜,搭讪计划愈发变本加厉,枣红色指尖掏出一张酒店房卡,塞进男人挽起的黑衫衣袖里,语气娇柔:“你要


    是想要的话,我今晚等你。”


    邢屹掠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再往我这儿凑,凌晨之前就能刷到你的讣告。”


    周宜岚惊出一身冷汗,干笑两声,迅速收回房卡。


    勾搭行动以惨败告终。


    可是旁观者迷,在别人眼里,邢屹不是在无情打发她,而是在跟当红女明星谈笑风生。


    孟纾语还在观察台上的男模,心想他们跳舞就跳舞吧,为什么非要把内裤边边露出来,好骚啊。


    路露突然晃她胳膊:“诶诶!上边有你前男友。我了个去,他跟周宜岚好上了?”


    孟纾语茫然抬头。


    路露还在实况转播:“我靠我靠,常嘉走过去了。她把周宜岚拽走了。周宜岚跟她吵起来了。她帅气回击了!妈呀,争风吃醋了吗?这什么抓马情节啊,难道是因为邢屹喜欢上周宜岚,所以常嘉看不下去了,想力挽狂澜?唉,三个人的世界,好拥挤啊。”


    孟纾语默默看着第三层挑台,咬吸管的力道重了些。


    在邢屹转头看过来的前一秒,她已经收回视线,闷闷不乐。


    “我去洗手间。”


    她离开卡座。


    坏东西,不允许她跟别的男生说话,自己却跟女明星聊得那么开心。


    等等。


    她是吃醋了吗。


    意识到这个事实,她自己都懵了。


    快步走到洗手区,打开水阀用冷水静一静。


    洗手区是男女共同,下一秒,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好久不见啊。”


    卓耀明?


    她转头看去,果然是他。


    他晒黑了些,身上耳钉项链一应俱全,一副花花公子的样。


    孟纾语收回视线继续洗手,不太想搭理他。


    卓耀明捧起冷水浇在脸上,抬头对着镜子整理发型,神清气爽又好奇地问:“你跟邢屹还在一起呢?”


    问得阴阳怪气的。


    “怎么了?跟你没关系吧。”


    “我当然知道跟我没关系。但咱俩好歹是老同学,认识那么久了,我实话实说吧,我确实喜欢过你,所以不希望你被他伤害。”


    话术一套一套的,谁信。


    “是吗,喜欢我所以欺负我一整个学期?”


    “嗐,那会儿不是年纪小吗。我承认,我初中的时候是挺幼稚的,喜欢一个人就想疯狂扯她的辫子吸引她注意力。但我做的事,跟邢屹对你做的事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卓耀明顿了会儿又问:“你知道他大学辅修计算机吧?”


    “知道,那又怎么了?”


    “你小心被他用电子设备监视。”


    她怔住。


    很快恢复冷静:“你不要胡说。”


    “不信吗,你早就被监视了。”


    霎那间心乱如麻,她宁可相信是卓耀明喝醉了酒胡说八道:“无凭无据,我为什么信你。”


    “不信就算了,我也只是为你好。与其在这儿质疑我,不如亲自去问他,看他承不承认。”卓耀明含讥带讽地走开。


    孟纾语木然低头,水阀口坠落一滴水珠


    另一边,周宜岚已经被常嘉拖走并加以制裁。


    卡座区没了熟悉的身影,邢屹漫不经心回到包厢,一路看着手机屏里的小红点。


    红色定位标志一直停在卫生间外面,没挪位置。


    很古怪。


    他微微眯起眼。


    包厢里乌烟瘴气,邢屹坐在沙发一角划手机,烟酒全都不碰,一言不发孤立所有人。


    严帆搂着自己的小女友接吻,剩下两个发小在争论赛车改装的问题,只有彭霖一本正经撑在桌面上,翻着项目计划书勾勾画画。


    “这个监控的识别程序我觉得还可以再调整一下。”


    严帆插嘴:“还要怎么调啊,屹不是帮你升级过一次了吗?现在这版是3.0了吧,够完美了。”


    彭霖琢磨片刻:“不行,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给宠物用的,但它现在有个明显的bug,如果有小孩或是身材瘦的人经过,程序也能自动识别成宠物,用户依旧能收到系统提示。这不乱套了吗?”


    “诶?还能这样啊。”严帆捏着自己小女友的脸,黏黏糊糊说,“在你房间里安装一个,我天天盯着你。”


    小女友羞恼娇嗔,两人打情骂俏,彭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变态,这款监视器是给宠物用的,不是给人用的,你别来真的啊。”


    那边吵吵闹闹,邢屹充耳不闻,兀自懒恹恹撑着额头,指尖轻点太阳穴。


    终于,屏幕里的红点慢慢挪动。


    回到卡座区了。


    孟纾语不动声色坐回位子,路露关心她:“怎么这么久,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她抿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继续玩吧。”


    四人喝酒玩游戏,她心不在焉,总是输。


    输了就要喝酒。


    一连十几杯,有点上头了。


    室友们诧异:“哎哟你不是说要早点回家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喝醉了?”


    孟纾语软在桌上,下巴埋进臂弯,耷拉着眼睫,盯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


    几人商量着把她送回去,刚扶着她走出座椅,已经有人搀住她胳膊。


    ——“怎么啦?怎么醉了?”


    是常嘉。


    “嘉嘉啊”孟纾语软乎乎对她笑了笑。


    两人早就熟络,她软绵绵钻进常嘉怀里,主动抱抱。


    常嘉以为她吃醋难过,所以才喝了这么多酒,更是为她打抱不平:“没事没事,不难过,姐送你回家。”


    室友们完全状况外,来不及要签名呢,常嘉简单告辞,转头就带着孟纾语走了。


    她最近瘦了太多,本来就够瘦了,现在简直是一折就断的纸片人。


    常嘉搀着她一路走,生怕她被风吹跑。


    终于带她走出酒吧,进到露天停车场,停在一辆炫酷小跑前问她:“回家吗?还是去我那里住一晚?”


    孟纾语懵懵的,站在车前发呆。


    车窗玻璃映出她的脸,眼尾和鼻尖红通通的,像哭过一样。


    她还没醒过神,突然被另一人拽走,踉踉跄跄,一头扎进他怀里。


    常嘉顿时黑脸:“哟,现在想起管人家啦?早干嘛去了?”


    邢屹搂着自家小醉鬼,兴师问罪:“谁给她喝这么多酒?”


    “哟,现在知道关心小语了?”常嘉白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跟周宜岚打得火热,还收了人家的酒店房卡,好暧昧哦。”


    “你是不是有病。”邢屹烦心倦目,捧起怀里人的脸蛋,平静低眸,指腹摩挲她眼尾,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变,“难受吗,嗯?回家好不好?”


    孟纾语觉得男人的脸一直在晃,虽然晃起来也很好看。


    她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常嘉,却也昏昏沉沉,拖着软调“嗯”一声。


    邢屹果断把人抱走。


    她轻得过分,把她塞进车里完全不费力气。


    邢屹感受着怀里人的重量,眉心拧了拧,轻轻给她放下。


    她不太安分,自己摇摇晃晃爬到驾驶位,占了他的地方,抱着方向盘呓语。


    “邢屹你真是个混蛋”


    好端端的又骂他?


    邢屹压着眉眼,顺势坐进副驾,把人拖进怀里抱着。


    她坐在他腿上,不安地拧来拧去,邢屹狠下心摁住她:“到底怎么了?”


    她沮丧撇嘴:“你干嘛不给我开车,我去年就拿到驾照了,我会开的”


    邢屹撩开她耳边发丝,嗓音沉下:“嗯,我知道你会开。”


    “你当然知道。”她嘴角隐隐颤动,像流泪前的征兆,“你一直在监视我。你监视了我两年,对不对?”


    邢屹安静几秒,唇边牵起一点笑,很快就了无痕迹。


    “我有吗。”


    “你有。”她眼眶红红,注视他,“我了解你,你每次用反问的语气说话,都代表确有其事。”


    假如他问心无愧,他一定会直接否认。


    其实他最烦跟人掰扯,也很讨厌说谎,所以他宁愿潇洒坦荡。可当他不愿意承认的时候,他宁可避开事实,因为这样就不算说谎。


    车里无端陷入沉默,孟纾语借着无言的时间,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知道,邢屹这个人就是本性难改。


    可无论事实如何,彼此对视时,仅凭他一个眼神就万分蛊惑,反反复复把她拖进澄黑色的漩涡,一寸又一寸吞没她。


    于是她总会在某一刻迟疑摇摆,像列车


    晃动,像阳光刺眼,像荡秋千时被朋友恶作剧用力一推,在等待震荡平复的过程里,情绪总是不停迂回,无法撤退。


    “每次我决定要认真喜欢你,你就让我好难过。为什么呢,明明是你强势又病态,可到头来,我却成了那个摇摆不定的人,好像是我犯错了,是我不够心狠。”


    她忍不住埋头掉泪,邢屹静静看着她,宽阔胸膛忽然上下起伏,他抿唇沉出一口气,双手捧起她的脸,指腹擦去泪水。


    “好了,不哭了。谁跟你说我在监视你?告诉我。”


    孟纾语慢慢醒酒,忽觉后背一凉。


    不能说,不能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使出非人手段处理对方的。


    她委屈摇头:“没有谁跟我说,但我就是知道了。”


    邢屹冷冷皱眉,声音却是轻的:“你知道个头。好了,别瞎猜。”


    他摸摸她头发,颇具耐心地哄。


    可他越是平静,就越是显得她无理取闹。


    她抽泣着说:“你就回答我,到底有还是没有。你到底有没有用电子设备监视我。”


    邢屹不说话了。


    她鼓起勇气,双手毫无章法地掏他裤兜,固执又无助:“你的手机呢,我要看你手机。”


    邢屹用力按住她的手,压在他胯骨上。


    “怀疑我?”他眼底情绪变了味道,牢牢注视她,“看完之后呢,又想跑?”


    孟纾语心头一冷,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他破开。


    她安静几秒,忽然挣扎要走。


    车门一推开,她一股脑地往外逃,没跑几步就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小碎石扎着膝盖,她忍着疼痛低头喘气,邢屹立刻上前把她拎起来,但她硬是不挪窝,他被她拱起火:“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没有闹!”


    她哭得厉害,邢屹心底抽了一下,很快克制住,牵起她一只手腕,好脾气地哄她:“地上凉,先起来。”


    她倔强地抽回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闷声掉泪。


    降温了,冷风吹乱她披散的长发,邢屹无可奈何,低身半蹲在她面前,撩开她脸颊周围被泪水沾湿的发丝,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不轻不重把她摁进怀里,摸她的头发:“好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乖点儿。”


    “我不想跟你回家。你说要改的,其实一点也没改。你根本不会爱一个人。”她哭腔颤抖,推开怀抱,抬起泪湿的眼眸质问他,“你真的知道爱是什么吗?”


    邢屹一言不发,喉结滚了滚。


    她深呼吸,哽咽出声。


    “你养的小狗偷偷逃出去,被别人害死了,你究竟是悲伤还是生气呢,究竟是心疼它的死,还是气它不够乖?你根本就不爱它,你只是需要它,只是想有一个东西可以在你不高兴的时候乖乖蹭过来,舔你的掌心。”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只是喜欢占有一切、掌控一切的感觉,你要所有人都对你言听计从,而对我,你只是把我当成一只宠物。”


    邢屹嘴角微动,不露声色撇过头,看了看不远处,复又注视她。


    “你想要的,什么我不能给,待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难受?至于把自己说成宠物吗?”


    “那你可以先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安监视器吗。”


    他牵起唇角,冷笑。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她停止哭泣,心凉了半截。


    “所以你并不反思你的行为,只是觉得不该这么早就被我发现,是吗?”


    邢屹默不作声,眼底情绪如一潭死水。


    失落感兜头而下,孟纾语沉下心,自顾站起身,西装外套被她掀落在地,晕晕乎乎站不稳,很快就被他塞回车后座。


    邢屹甩上车门,锁住了她。


    他打电话给林泽,叫对方过来开车。


    林泽使命必达,很快就赶了过来,虽然觉察出后座氛围很差,但还是只能若无其事坐进驾驶位,问他要去哪。


    邢屹说老地方。


    林泽应下来,默默往西岭度假区开。


    邢屹按了几下手机,屏幕冷荧荧的光映着他阴沉眉眼,让人心头一怵。


    孟纾语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她哭了很久,已经没力气跟他对着干了。


    喝了酒脑袋也很晕,她可怜巴巴靠住车窗,行驶时的晃动却让她更难受,脑子里惊涛骇浪。


    邢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下意识推开,却被他死死抱住。


    “再乱动,你的脑袋就会被我摁下去,喉咙也会被我撑破。”


    “想试试吗?”


    邢屹冷声威胁,幽邃目光像层层堆叠的锁链,死死缠住她,让她喘不过气。


    被他摁在怀里,此时此刻,他衬衫衣领散逸的清冷气息,不再让她感到安心


    车程漫长。


    终于到达目的地。


    车子停下时,她几乎要睡着。


    邢屹捏捏她的脸把她唤醒,带她下车。


    乘直达电梯上到酒店顶楼,她被邢屹带到一间套房。


    邢屹让她乖乖在这儿等,又安排了几个服务生盯着她。


    气氛怪异,她坐不到几分钟就开始心慌。


    于是趁服务生不注意,她快速逃出去。


    完全不熟悉这里,她找不到出口,迷迷糊糊经过一条长廊,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扑腾水花,声音听上去痛苦又挣扎。


    难道


    她心头一紧,循声跑去。


    歪打正着闯入了室内泳池,眼前一片清冷明亮。


    邢屹衣冠楚楚,撑着一只膝盖半蹲在岸边,手里摁着一个男生的后颈,手臂青筋涨起的瞬间,他狠狠把人按进水里。


    水面炸起一通水花气泡,卓耀明被泳池里的水呛得双耳涨红,他双手被绑在背后费劲挣扎,腿也一直踢蹬,可惜无济于事。


    邢屹故意让他把耳朵露出水面,波澜不惊地质问他:“今晚跟她碰面了?对她说了什么,让我也听听?”


    为了让他说话,邢屹拽着他头发把他提起来。


    卓耀明双眼猩红,连连咳嗽,恨得破口大骂:“邢屹你他妈的、你疯了!”


    下一秒又被按回水里,画面触目惊心。


    孟纾语僵在不远处,后退几步撞到冰冷的白瓷墙上。


    动静凌乱,邢屹掀起眼皮看过来。


    眼神微微变化。


    他索性把人从水里拽出来,脸庞对着孟纾语的方向:“正好,对她说。”


    卓耀明已经被折腾成一滩烂泥,迫不得已开启了自保模式,奄奄一息道:“对、对不起,小语,我是胡说八道的,没有人监视你,没有”


    声响在泳池里泛起回音。


    孟纾语哆哆嗦嗦站不稳,很快就耳鸣了,她闭了闭眼,贴着墙面慢慢滑坐下去。


    不知不觉,邢屹已经走过来,一只沾满水的手青筋遍布,伸过来,不动声色牵起她的手腕:“起来。”


    她借力,慢慢站起来,肩膀在抖,视线避开他,一直看着地面。


    邢屹在她额上吻了一记。


    “听见了吗,他说他是胡说的。”


    孟纾语浑身无力,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觉得我会信吗。你把他威胁成那样,如果他不那么说,你会让他活命吗。”


    邢屹低笑一声。


    “我有那么坏吗。小语,你总是不信我。”


    “是你总是骗我。”


    “我有吗。好了,现在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误会也解开了。跟我回家?”


    她生涩吞咽一下,身心木然,一路被他牵着走。


    刚刚走出建筑大门,望见朝前延伸的路灯,她突然挣开他的手,不顾一切往前跑去。


    没有听见追上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跑到停车的地方。


    林泽在车前踱步,抬头被迎面跑来的姑娘吓了一跳。


    “孟小姐,你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拉开车门:“林助,拜托你送我去别的地方,现在马上就走。”


    林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迟疑几秒就坐回驾驶位。


    他只是拿钱办事的私人助理,弄不好会有被解雇的风险,孟纾语不想让他为难,开了一小段路就让他停车。


    这里远离市区,林泽不敢放她在这荒郊野岭。


    但一回头,孟纾语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纤瘦身影一路奔跑,转眼就被夜色淹没。


    林泽焦急折返,开了一路,轿跑急刹车。


    邢屹勾着外套,不疾不徐走出度假区正大门,沐着一身月色,倦烦地按了按鼻梁。


    林泽不敢说话,邢屹气定神闲上了车,靠着后座


    椅背,沉沉闭上双眼,喉结轻涌:“我知道是你把她放走的。”


    “对不起。”


    “无所谓。”


    邢屹缓了缓疲倦,拿出手机,点开定位程序。


    屏幕里的小红点微微闪烁,他刷新一次。


    红点突然消失了。


    孟纾语早就把手机和腕表扔在了半路,说不定还故意摔坏了。


    里面装了定位芯片。


    邢屹罕见地慌了神。


    狠狠踹一脚驾驶位:“你把她送去哪了?”


    林泽吓得够呛:“就在附近,她下车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邢屹压着眉,脖颈周围的筋脉瞬间暴起。


    “你把她放在这种地方?!”


    没等他大动肝火拿刀捅人,林泽已经踩下油门疾速开车。


    车子一路颠簸,邢屹攥着手机不停刷新,却什么也没有。


    冷汗从他眉峰滴落,砸在屏幕上。


    他找不到她了。


    第38章 回吻好乖。


    车子已经超速驾驶,仍被嫌慢。


    林泽被踹了一记,灰溜溜滚到副驾。


    方向盘易主,邢屹一脚油门下去,强烈的推背感让林泽目眦欲裂,还没来得及适应疾速,很快又吃了一阵急刹。


    车子停在山下,引擎盖仿佛要着火。


    林泽一脸“好想死”的表情,颤颤巍巍开门下车,撑着一盏路灯柱子,哇一声弯腰吐了。


    邢屹洁癖严重,让他滚远点吐。


    林泽心说我好可怜,能给我涨薪吗邢大少爷。


    邢屹没空搭理他,额前冷汗已经沾湿发梢,他站在车前反复刷新定位程序,一无所获。轿跑前照灯光打在他身上,一时分不清是他身形踉跄还是光线频闪。


    他闭眼调整呼吸,再睁开,一滴汗水浸入他眼角,血丝蔓延。


    从身后这条坡路上去就是西岭山,定位标志就是在这儿消失的。


    以她的胆子不敢跑太远,只会下意识凭借现有的道路继续往前。


    邢屹叮嘱林泽派几个人过来帮忙找,自己打开手机电筒,转身奔向山林深处。


    早晨应该下过一场雨,山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就有泥点子溅到他裤腿上,他无暇顾及,一路拨开碍眼的树枝,枝叶悉悉索索打在他肩上。


    树影如鬼魅一般晃动,越往前走路径越窄,周围散落着易拉罐和塑料袋,依稀可见几道陈年模糊的脚印。


    邢屹面不改色快步往前,大声喊她的名字。


    “孟纾语!”


    回音空泛,无人应答。


    他后背的衣料早已被汗水沁湿。


    山上暗藏凶险,片警在官博再三嘱咐不要随意进山,可是有些人为了流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周有一个新人博主借着挑战的由头凌晨登山,最后失足摔下山崖,直播中断,尸体晾了三天才被发现。


    这条新闻闯进孟纾语脑海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一件挂在树枝上的登山服。


    误以为是悬挂的尸体,她吓得头昏脑涨,听见刺耳的惊叫声,等她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时,整个人已经惊慌失措摔在树丛里。


    声响凌乱,膝盖磕到锐利岩石,恐惧和疼痛杂糅,仿佛汹涌浪潮将她彻底冲垮。


    无助感兜头而下。如果可以,她想彻底消失在山里,第二天人间蒸发,或许只有这样,邢屹才会彻底放过她。


    孟纾语浑身瘫软,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稍微一动就疼出一身冷汗。


    等意识到不对劲时,才发现自己摔在一个陡峭斜坡上,完全看不清身后是山路还是悬崖。


    一片漆黑,像她梦里的场景,那些凌乱刺目的字眼蜂拥而至,牢牢困住她,她开始幻听,耳边全是邢屹的声音。


    ‘你要是敢逃走,会被我锁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你?’


    ‘如果能把你锁在身边,我不介意给你开一张死亡证明,你公开葬礼那天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


    ‘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心软爱上我,但你没有权利离开我。’


    ‘你哭起来的样子怎么这么吸引人,如果把你绑起来,往你喉咙里捅一样东西,会不会哭得更厉害?’


    ‘你逃不掉的,孟纾语。’


    ——“孟纾语!”


    嗓音结结实实闯入耳畔。


    她惊慌回头,一束白光刺进她眼里,她下意识闭眼,邢屹神情一顿,手机扔在地上,上前掰过她膝盖检查她腿上的伤。


    他眼底情绪似乎被绽开的血色刺了一下,紧锁的眉间汗水淋漓,嗓音嘶哑:“谁让你乱跑?”


    孟纾语低眸抽泣,浑身紧绷,任他问什么,她都不说话,只会点头摇头。


    邢屹似乎克制住情绪,黑眸放软了目光注视她:“还在跟我赌气?”


    她缓缓抬眸,小幅度张开嘴唇。


    想出声,却吸了一小口空气。


    连续吞咽几下,竭尽全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好像被哽住,连发出一记轻微的低吟都十分艰涩。


    邢屹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霎时震荡,喉结硬生生滚了一遭。


    他冰冷的手捧起她的脸,低声哄:“再试试,可以说话吗?”


    目光纠缠,孟纾语在他沉闷的呼吸声里安静流泪。


    最终,摇了摇头-


    凌晨三点,医院。


    医生告诉邢屹,孟纾语是因为受到精神上的强烈刺激,导致了间歇性失语症。


    闻言,邢屹并不诧异。


    “她有相关病史吗?”医生问。


    邢屹异常冷静,冷静到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活气。


    他越是不露声色,一旁的林泽就越是心慌,只见邢屹勾着外套靠在诊室墙上,眨眼的同时缓慢点头。


    回答医生:“有。”


    她儿时的经历,他早已通过那些成长视频探知得八九不离十。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第一次患上失语症。


    所以卓耀明才会往她课桌里放虫子刺激她发出声音,每天捉弄她“你到底是不是哑巴”。


    所以她父亲才会一直把她当成难以独立的小孩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到京北上学,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


    单人病房里,孟纾语侧躺在床上,眼睫病恹恹地耷着。


    护士很贴心地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手,指缝和掌心干干净净,但她稍微动一动手指,依旧闻得到山上那股苦涩的泥草味。


    受伤的膝盖贴了一块软厚的纱布,一动就疼,她忍了忍,慢吞吞蜷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


    身体困倦,闭上眼却睡不着。


    她睁开眼,邢屹已经走到床边,坐在面前的看护椅上,倾身,伸手碰了碰她微凉的脸颊,手指动作平和轻慢,撩开垂落在她眼前的发丝。


    指尖划过,泛起轻微的痒,孟纾语颤动眼睫,目光空茫地看着他。


    邢屹低垂视线看她片刻,慢条斯理拿出手机,交到她手里。


    “确实给你装了监视器和定位器。”他沉声说,“定位器一直在你的手表里。但你卧室里的监视器,我很少打开。”


    孟纾语怔愣几秒,指尖贴着屏幕轻轻滑动。


    程序界面里的历史提醒记录一目了然。


    除了有两次,监控程序提示“有人经过”外,其他都是“puppy在活动”。


    意味着这两年,他打开她卧室监视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可是这个puppy


    她心生疑惑,用他手机备忘录打字。


    竖起屏幕给他看:


    [puppy是?]


    邢屹面不改色:“是我养在纽约的小狗。两个监视器用的是同一个远程系统。”


    她沉思几秒,删掉上一句,又打字问:[真的吗?]


    手机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脸上,他波澜不惊:“嗯。”


    两人对视几秒,她抿唇轻叹。


    拿回手机,点了几下又举给他看。


    [我要睡觉了‘^’]


    邢屹歪头看着最后一个小表情,微微眯起眼,把手机拿了回去。


    孟纾语保持侧躺姿势闭上眼,邢屹还没走,指腹蹭蹭她泛红的眼尾,语气异常温柔:“还生我气


    吗?”


    她脸颊贴在枕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生气,还是不知道?”


    听他这么问,她慢慢睁开眼,一只手伸出被子,乖乖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是不知道的意思。


    邢屹目光沉静,什么也没说,给她掖了掖被角就关灯离开病房。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门被他轻轻关上。


    孟纾语抬眸看向窗外,大厦在夜幕下密集生长,顶端聚起无数盏航障灯,红光时明时灭。


    邢屹没有跟她说“对不起”,却问她还生不生他的气。


    好像到头来,错的还是她。


    其实他心狠,手段也狠,只是这些阴暗特质被他的淡然懒散覆盖了。


    他宁可把她逼到绝路再把她找回来,给她吃一点教训,哄她一次又一次妥协,也不愿让她毫发无损地脱离他的掌控。


    她觉得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至于他说的话,她无法轻信。


    puppy真的是他养在国外的小狗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压了一天。


    次日傍晚,邢屹抽时间接她出院。


    孟纾语坐进后座,忽然听见小狗的呜呜声。


    她顿时诧异,循声转头,邢屹已经把小东西塞进她怀里,还命令人家:“去,哄哄你妈。”


    幼小的西高地白梗扑腾着短腿蹦过来,孟纾语慌忙接住它。


    毛茸茸,暖乎乎的一小只,正踩在她怀里摇着尾巴撒娇。


    她心尖一软。


    手机已经在山上不知所踪,她只能拿出口袋里的小本本写字。


    举到他面前:[它就是监控里提示的puppy吗?]


    邢屹气定神闲:“嗯,它叫喜羊羊。”


    “”


    都是些什么名字。


    林泽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说,喜羊羊是连夜空运回国的,没想到一回来就适应得不错,一见到她就摇尾巴。


    孟纾语说不了话,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低头摸一摸小狗脑袋。


    车程过半,她发现这根本不是回颐云公馆的路。


    一时有些慌张,伸手扯扯他衣袖。


    邢屹在一旁划动平板看文件,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勾住她紧张作乱的手,不经意地说,要接她去半山别墅,那里适合养病。


    公司和导师那边,他都给她请好了假,近期先好好养病,至于别的,等病好了再说。


    孟纾语定住,邢屹瞥她一眼,淡笑:“不愿意吗?”


    沉静几秒,她低垂眼睫摇了摇头。


    心知肚明,就算她不同意,他也不会给她反对的权利。


    小狗在她怀里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圈它在臂弯,一路观察小狗睡觉,没有用文字跟邢屹交流。


    如果他说什么,她就用点头和摇头回应。


    次数多了,邢屹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又问她:“心情好了点吗。写给我看。”


    她拿出小本本写字。


    [好了一点点x]


    邢屹懒恹恹看着这行字,勾唇浅笑。


    夜幕降临,抵达半山别墅。


    保姆阿姨出来接人,亲切地喊她小孟,又从她怀里接过睡醒的喜羊羊,笑着带她踏上大门前的台阶。


    她回头看一眼邢屹,他靠着车身从烟盒磕出一支,路灯暖光映着他懒倦眉眼,他抬眸说:“你先进去,我抽根烟。”


    孟纾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转身跟着保姆上去。


    林泽从驾驶座下来,扶着车门,望着远处对一切浑然不觉却已经乖顺进门的身影,他轻叹:“真的可以三番两次地骗她吗?那只小狗明明就不是——”


    “你话太多了。”


    邢屹吸了口烟,在弥漫的烟雾里微微撇过头,目光飘向远处。


    林泽只好闭嘴,心想自己算不算助纣为虐?完蛋了,阎王那边的功德簿已经把他林泽的名字划掉了吧。


    据他所知,这位孟小姐是被宽容和理解的爱浇灌长大的,怎么可能心甘情愿适应这样无形的牢笼。


    可是没办法,他所了解的邢屹就是这样。


    邢屹有着极其不正常的心理状态,他就是学不会宽容,就是要建造一所牢笼彻底困住她。只要能让孟纾语不吵不闹地留在身边,邢屹并不觉得欺骗她是什么严重的事。


    她只能逐渐习惯邢屹的所作所为,而不是妄想他彻底改变。


    如果她无法习惯,那他将会利用别的方式让她习惯。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手段。


    孟纾语跟随保姆进到家里。


    不对,这应该算不上家,只是邢屹的住处之一。


    小狗睡醒一觉精力充沛,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习惯性跳上沙发,孟纾语坐下来抱住它,给它顺顺毛。


    邢屹半晌才回来,他走上前,盛气凌人地把小狗抱走,让它去别的地方玩。


    它闷闷不乐嗷呜一声,不敢忤逆,蹦蹦跶跶地走了。


    孟纾语拿出小本本写字,给邢屹看:[家里好像没有狗粮,要现在去买吗?]


    “不用,一会儿有人送过来。”


    [好v]


    她埋头写字的时候,像个认真听讲记笔记的小学生。好乖。


    邢屹拿走她手里的小本子,异常闲适地坐在她身边。


    两人悄无声息对视,孟纾语先一步移开视线。


    忽然被他掰过脸蛋。


    他打量她茫然无措的表情,哑声饶有兴味地问:“真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咽咽喉咙,点头。


    有点不高兴地把他的手拿开,她站起身离开沙发,没走几步,邢屹从身后抱过来,呼吸埋在她颈侧,气音浑闷:“真可惜,听不到你的声音。”


    其实还是可以发出一点声音的,只是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书房里,她双手撑着桌面,呜咽声被撞得七零八落。


    邢屹从身后掰过她的脸深吻,咬住她颤抖的唇,低哑声线含混不清:“这样也很好听,再叫一声。”


    第39章 回吻我老婆。


    她很想说话,可是喉咙发紧,意识也混沌,变成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晃荡在鱼缸里。


    不知是被他折腾出来的,还是失语症常见的表现。


    她软得抓不稳东西,被邢屹拦腰抱住,手臂也一并被束缚着,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身子像纸一样糊满了胶水,同他黏在一起,一片纤薄后背贴着他胸膛,他汗涔涔的宽肩全方位将她包裹,她回过头,涣散的双眸望向他,被他亲吻眼角,她微张着嘴唇吞吞吐吐,脸颊烫得要烧起来,他手掌贴过来抚摸,分明是一样烫。


    不能出声,她决定亲他一下作为回应和安慰。


    果然给他一点染料就能开作坊,邢屹追着吻回来,她被大开大合地吞噬。


    连续好几个日夜都是这样度过。


    邢屹给她准备了一部新手机,她琢磨片刻,不想要。


    万一里面又装了定位器呢。


    于是次日中午,在保姆阿姨陪同下,孟纾语亲自去线下门店购买手机。


    就在她无忧无虑逛街的时候,邢屹已经到达医院诊室,跟上回负责诊断的医生谈话。


    医生没料到他会再来。


    上一次他实在是云淡风轻,医生一直以为他不关心女朋友,甚至先入为主给他打下了渣男标签。


    外人很难看出来,邢屹一直很担心孟纾语的病。


    失语症会持续影响她的沟通能力和记忆能力,万一长时间治愈不了,她今后的学业和工作怎么办。


    虽然她小时候患过一次失语症,现在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有些习以为常,但事实上,这场意外原本可以避免。


    如果他没有把她吓到慌不择路,或许她就不会生病。


    但不


    幸的是事情已经发生。


    如果她事后歇斯底里对他发脾气,摔椅子砸杯子,控诉他害她生病的事实,或许他还心安理得些。


    可是她依旧很温柔,即使生病也表现得事事平常,像一只蜷在狼窝里安心睡去的羊羔,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觉。


    她一天不康复,他就一天睡不好觉。


    “邢先生,您知道她的症结在哪吗?”医生有的放矢地问。


    邢屹坐在沙发椅上低眸沉默,半晌,喉结随着声音轻轻震动:“因为我。”


    因为他穷追不舍,把她逼到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害她情绪失控。


    因为他吓到她了。


    医生轻叹一声,叮嘱他温和对待这件事,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逼迫她。


    通常情况下,先把病人的情绪调整好,病才能彻底治好。


    邢屹没说什么,离开医院,顺路去私人咨询室看心理医生。


    别墅里是深棕调的复古式装修,能让人冷静下来。其实他已经够冷静了,从进门到坐下,全程倨傲沉稳,根本不像一个患者。


    医生西装革履坐在沙发对面,先是恭恭敬敬跟邢屹问好,又心想,最近的有钱人到底怎么了,都这么有钱了,生活还不快乐吗?


    真让人想不通。


    上次见到邢屹,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医生对他比较熟悉,开门见山问:“邢先生,最近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邢屹脱下外套搭在沙发背上,靠坐着安静一会儿,目光漫无目的落在桌角的紫砂烟灰缸上,神情空泛道:“我老婆,被我气出病来了。”


    “”


    医生心说人家同意跟你结婚了吗,就你老婆你老婆的。


    但眼前的男人身份特殊背景又硬,医生还是得笑脸相迎:“为什么生气呢,您对她做了什么事?”


    “定位,监视。”


    医生心说你有毛病吧。


    不过话说回来,没病也不会主动来看医生了。


    “所以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气出病来了是吗?”


    “嗯。她很难过,半夜逃跑了。”邢屹波澜不惊说,“又被我捉回去了,现在患了失语症,短期内无法开口说话。”


    医生皱起眉毛,拿钢笔在本上记录情况,边写边问:“您向她道歉了吗?”


    邢屹撩起眼皮看过来,有点倦烦地眯起眼,语气像虚心求教:“怎样才算道歉?”


    “就是,跟她说对不起,或者送送礼物——”


    “送她一座私人海岛算不算?”


    他没开玩笑,这事已经在走产权交易流程。


    医生噎了一下,欲言又止。


    “呃,您的做法是可行的。但问题的根源在于您的态度和行为,如果想让她彻底好起来,需要您改过自新。您改了吗?”


    改了吗?


    没改。


    其实孟纾语没有以前好骗了,上次在酒吧停车场争论,她对他说的话,字字一针见血。


    的确,他对她是百分之百的爱,外加百分之两百的占有欲。


    她说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正确的爱。


    是,他一点也不懂。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选择沉默而非反驳。


    如果孟纾语想要他开口给出一份确切的回答,他也只会说,“那又怎样,无论你看透我还是恨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无处可逃,我彻底占有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争辩哪种才是正确的爱。”


    他知道自己心理不正常,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允许孟纾语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


    因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正常男人,万一她权衡利弊,最终退而求其次走向了别人,那他就不再是唯一,而是可有可无的替代。


    医生了然:“所以您不希望她把爱分给别人。”


    “不是不希望。”他冷脸说,“是不允许。”


    “唔,可是根据您以往的描述,您的女朋友——”


    “我老婆。”邢屹冷声打断。


    “好的,您的妻子。根据您以往的描述,您妻子是一个宽容善良的人,她一定爱着很多人,包括她的家人、朋友,甚至是路边的一只小猫。这样一个温柔大度的人,您是不能强迫她单方面把全部的爱付出给您的。”


    “是吗。”


    尾音淡淡往下曳,冷静得有点瘆人。


    窗外,太阳已经落山,邢屹按了按鼻梁,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路上,林泽小心开车,时不时瞄一眼后视镜,观察后排坐着的那位祖宗。


    祖宗今天平静得有点过于异常了,怕不是又有什么心事。


    邢屹靠着椅背微微仰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动了动腮帮子嚼碎薄荷糖,开口漫不经心:“从她生病那天算起,过了多久了?”


    林泽细数:“有两周了。”


    医生说快的话,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两周,也差不多了。


    “她已经回家了?”邢屹问。


    “是的,一小时前逛了一趟超市,买了很多新鲜食材,现在已经回家下厨了。”


    孟纾语最近太闲,除了改改论文逗逗狗,平时在家的时候就跟保姆阿姨学做菜。


    锅里蒸着鳕鱼,她掀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


    “是不是已经蒸熟啦?”


    “对,时间刚刚好,可以关火了。”保姆答完就愣了,“您可以说话啦?”


    孟纾语自己也诧异。


    不仅可以开口说话,还能很流利地组织语言。


    半个月过去,她已经恢复正常了。


    是好事也是坏事,她立刻说:“阿姨,请你不要告诉邢屹。”


    保姆认真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不说。不过,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先生呀,他一定希望你快点好起来的。”


    “但我还不想跟他说话呢。”


    而且正是因为这场病,他最近才有所收敛。


    不远处传来啪嗒啪嗒的蹦跶声,喜羊羊叼了个玩具球,跑过来蹭她的毛绒拖鞋。


    她低头一看,小圆球比刚来的时候膨胀了许多。


    “喜羊羊,你好像胖了。”


    很奇怪,喜羊羊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太大反应。


    之前也是,有几次它跑到院子里撒欢,保姆喊它回来吃饭,喊了好几声它都不回头,最后用全国通用的交流方式“嘬嘬”两声,它才发现有人在叫它,竖起耳朵屁颠屁颠跑回家。


    被邢屹养了两年的小狗,最少也有两岁了,这么久了,它居然还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孟纾语疑惑片刻,不禁往深处想。


    入夜,邢屹回到家,孟纾语已经做好一桌饭菜。


    温融的餐灯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孟纾语埋头嚼米,邢屹却一直不动筷子。


    他环抱着胳膊靠坐在椅上,闲闲歪着脑袋,幽沉目光盯着她,搭起二郎腿的鞋尖时不时蹭一下她小腿。


    有点痒,她往回缩了一下,抬眸,一边嚼东西一边看他,用茫然的表情提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邢屹似乎发现一点苗头,不动声色地试探:“半个月了,还是说不出话?”


    她快速眨眼,心虚点头。


    紧接着,从香菇炖鸡里给他夹了一块香菇,圆滚乖巧的一小朵,栽进他碗里。


    有点无事献殷勤的味道了。


    邢屹还是不动筷,垂眸看一眼香菇,又看看她。


    迎面而来的眼神依旧捉摸不透,沉静而锋利,她无端觉得自己成了砧板上亟待开封的食材,被他用冰冷锐利的镊子抵住边缘,一层层撕开透明的保护膜。


    孟纾语坚守防线,不暴露一丝弱点。


    她若无其事看向他碗里的香菇。


    不吃吗?这些菜可都是


    她做的。


    不吃就算了。


    她闷闷不乐,又把香菇夹了回去。


    邢屹:“?”


    孟纾语看他一眼。干嘛,你不是不吃吗,夹走了你又不高兴。


    相处久了,邢屹光凭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她要表达什么,她收回视线的下一秒他就黑沉着脸开始吃饭,似乎还在计较那朵被夹走的香菇。


    两人相对无言,孟纾语认真吃饭,手机贴着桌面响动。


    刚换了号码,孟明德就打电话过来关心她的近况。


    差点就接了。


    不行,她现在还不会说话,怎么可以接。


    只能狠心挂断,用微信回消息。


    [爸,怎么啦?]


    老孟:[爸要问问你呢,最近怎么总是不接电话呀]


    她只好搪塞:[最近比较忙]


    老孟:[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手指一顿,快速回复:[没有啦]


    老孟:[没事没事,你长大了,谈恋爱也没关系的。但是爸先跟你提个醒啊,咱们家的女婿,最好是宁城本地人,而且必须倒插门。]


    孟纾语愣住。


    老孟:[到时你结婚了,老爸陪嫁两套房一辆车,两间商铺。这条件,哪个小伙子不乐意?要是这都不乐意,那他也忒不识好歹了]


    “”


    但是所有东西加起来,可能都不及他手腕上的一只理查德米勒值钱。


    不对,为什么父亲一提结婚,她就下意识想到邢屹了。


    她赶紧岔开话题:[爸,现在先不聊这个,还早呢,我还没毕业]


    老孟:[好吧。对了乖乖,爸又盘了一间商铺做分店,地段可好了,市中心临街,不错吧?给你看看(照片)]


    孟纾语点开图片。


    应该是下午拍摄的,秋日暖阳下,商铺前的行人络绎不绝。


    可是这个地段的商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盘下来的,看老孟这雀跃的心情,他盘下这间商铺一定没费多少力气。


    孟纾语把照片递给邢屹看。


    表情询问:这件事是你暗中插手办成的吗?


    邢屹不冷不热扫一眼手机屏幕,挪开视线,一边夹菜一边“嗯”了声。


    孟纾语默默收回手机。


    老孟一直想盘一间更好的商铺,奈何总是等不到机会。


    现在终于实现了,感觉老孟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


    她用备忘录打字,递给他看。


    [谢谢w]


    邢屹掠一眼就收回视线,牵起嘴角淡嘲:“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做都做过百八十回了。”


    “”


    邢屹淡然挑眉,用直白坦荡回应她的怔愣,仿佛在说,如果她某天因为他过人的资本而爱上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入夜,彼此掌心相贴,十指紧扣,邢屹把她的手压在枕边,视野被他宽阔肩膀遮了个全。床头垂吊的夜灯轻微闪动,似乎是电流接口太紧导致接触不良,邢屹起身查看。握着插座端口调整片刻又重新插回。不想黑着灯看她,看不清。


    灯光恢复温然,感受着彼此的热意,纠缠呼吸,接一个湿漉漉的吻,他哑声问:“我好吗?”


    明明坏得要死,非要逞凶追问到底,到底也不罢休。


    坏东西坏东西,她心说人要有骨气。反正失语症说不出话,她现在有病人人设的加持,就这么倔,软硬不吃就要吃硬的。她下意识摇头,脑袋一动就被罚得透透的。他偏不让着她,两人拧来拧去一片狼藉,微卷的枕边被他一次又一次碾过抚平,继续重审,“我好吗?邢屹好不好?”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审问,她早就被冤枉定罪而后牢底坐穿,真的要穿了。本来决定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下真折得可以建一座石拱桥,她只能攥着他手臂含泪点头,无声回答“邢屹很好”,撞到他护在头顶的手掌,她晕晕乎乎,在接吻间隙里溢出哭腔咬他。


    邢屹拧着眉心气她咬太紧,吻她的同时又相拥着翻过来,一阵天翻地覆她稳稳居上,他手起掌落让她吃一记清脆掌掴,发狠质问:“如果看清我的真面目,还会觉得我好吗?”


    她心底的答案当然是“不会”。


    但她知道,邢屹不想听见这个答案。


    他似乎希望她闭上双眼爱他,爱到身心被占据,被充盈,爱到不辨正邪好坏,不分青红皂白。


    孟纾语不说话,坚持是因为失语症而说不出来,邢屹不再逼问她,转而用领带绑住她手腕,沉重的身子骨覆在她背后,邢屹贴在她耳边莽撞说,他今早去医院打了针。


    她茫然不解,被束缚着的双手垫着下巴,侧头看着他,眼底晕开一层温软晶莹的波澜,仿佛在问他打了什么针。


    邢屹恶劣地一字一顿:“避/孕针。”


    他要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第40章 回吻狗血带球跑。


    没有想象中滚烫,但存在感十分明显。


    邢屹故意用手指搅动,她条件反射往里吞了一下,放松时又流了出来。


    他被她下意识的微妙反应撩起一丝兴味:“还想吃?”


    她飘一飘老实巴交的眼神,意思是不想吃了。别过脸,唇隐隐颤动,继续受着他手指捣弄。


    “好浅,装不下这么多。”他浑话一箩筐。


    坏东西。她咬紧他手指。


    他眯起眼打量:“这么小也能吃得下我,真是小瞧孟纾语了。”


    正儿八经的名字被他说得充斥五颜六色,她燥得脸烫,跟热胀冷缩原理反着来,温软的唇哆哆嗦嗦,无意识把他咬得更紧,邢屹戏谑地轻笑一声,借着她的热缩玩个不停,她默不作声,反应却诚实。


    孟纾语越咬他,他就越来劲,还厚颜无耻地怪罪,说是她步步紧逼。


    好会颠倒黑白,坏透了。


    失语症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装的,好几次都想开口怼他几句,又怕病人人设崩塌,她只能气鼓鼓憋住。


    这坏东西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幸好快到年底,信昀总部即将迎来一轮大洗牌。


    高层内部的换血风波撼动下层,匿名员工群里八卦传飞,大部分人只是吃瓜看个乐子,有靠山的反而慌了神。


    大家都在讨论自己的小领导有没有站错队,万一由上到下清算,树倒猢狲散,饭碗还保得住吗。


    匿名员工甲:[信昀这么大的盘,上面裁你boss又不裁你,你慌啥,不就是换个boss吗]


    乙:[别想得那么简单,万一二世祖发疯把整个部门一锅端了呢]


    丙:[不可能吧,大家都说他很好,不会针对基层员工的]


    丁:[哪里很好?脸很好吧。真心劝,职场不兴搞颜值即正义这一套,还是小心点吧,我觉得二世祖的手段阴着呢]


    暗流涌动的氛围持续到股东大会当天,邢屹的废物二舅早就被他揪住小辫子,灰溜溜回家歇菜,会议室主座顺理成章成了他的位置。


    最近忙着揪蛀虫,处理了几个背后搞阴招的老古董,他们抱团取暖,打死不承认自己挪公款出卖集团,开会时公然吵起来,“邢屹你别太横了,年轻轻轻没大没小,在这儿给我们一群长辈下绊子摆谱子,我就不信你真有本事挑大梁!”


    邢屹微笑以对:“我有本事挑大梁,你有本事蹲监狱,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我很年轻,而你快死了,挑个喜欢的木料打副棺材吧,省得出狱之后无处可去。”


    对方登时气厥。


    就这样,邢屹被工作上的鸡零狗碎绊住,孟纾语侥幸得福,过了一周清净日子。


    周五下午接到方姨电话,方姨说星星想她了,邀她一起去寄宿幼儿园,接星星回外公家。


    星星六岁了。


    他不缺一个好家世,可偏偏活得像只没人要的流浪小狗。


    一年前,邢漫芊跟丈夫离婚,孩子抚养权判给了她。但她一门心思跑到国外拍电影,说要复出,不管孩子死活。


    后来是邢屹安排人手在照顾星星。


    他似乎不希望弟弟被人歧视,一直把星星当正常人看待,送他上最好的私立幼儿园,让他像普通孩子那样融入集体。


    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停了一排接送孩子的保姆车,大人们翘首以盼,在鱼贯而出的小萝卜里寻找自家小朋友。


    很快,星星蹦蹦跳跳走出来,跟朋友挥挥手说再见,一转头就望见孟纾语。


    “姐姐!”小不点扑过来,孟纾语蹲下来抱住他,眉眼含笑,跟小孩卖关子,“猜猜姐姐身后是什么?”


    星星木然摇头。


    “是小狗哦。”


    她把托特包拿到身前,喜羊羊从包里探头,小狗鼻子嗅来嗅去。


    星星目光一亮,小心翼翼伸手摸它,它摇起尾巴。


    方姨哎呀一声:“


    小狗真漂亮,你什么时候养的呀?”


    她轻笑:“是邢屹养的。”


    “啊?没听说他最近有养狗呀。”


    她大脑空白一瞬,坚持说:“养了的,他说是在纽约的时候养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在纽约根本没养宠物。之前老先生送他一只金刚鹦鹉他都没要,说,”方姨压下嗓子,“‘管它什么花鸟鱼虫,迟早被我养死,少给我塞这些活的,烦。’”


    邢屹的漠然语气被方姨模仿得入木三分。


    幼儿园门前一派温馨热闹,孟纾语默默消化这一事实,像小岛一样定在人潮中央。


    原来全是假的,全是邢屹设计好的。


    她又被骗了。


    转角处,车流缓缓移动。


    深色轿跑停在安全岛附近。


    邢屹降下后排车窗,欢燥声响漫入车内。


    “乖乖,今晚吃糖醋排骨好不好?”


    “妈妈,我这周拿了七朵小红花。”


    “爸爸,我的牙齿松松的,它是不是要掉啦?”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走过斑马线,小孩子牵着卡通气球。没抓稳。


    “妈妈它飞了!”


    “没事没事,不要了,再给你买一个。”


    邢屹安安静静看着他们走过,眼底是一只无所凭依的卡通气球,飘飘摇摇不知该去往何处。


    人群中的孟纾语一手牵起星星,另手抱着装在包里的小狗,神情温柔明媚,一边走,一边低头听星星天马行空。


    林泽扶着方向盘,对着远处露出姨母笑:“好温馨,像一家三口。”


    邢屹眯起眼:“哪来的一家三口?”


    “孟小姐包里的狗子呀,加起来不就一家三口嘛。”


    邢屹一记冷眼刺过去。


    林泽惜命改口:“不不不,我是说,一家四口。加上您,再算上狗,就是一家四口。”


    “你的舌头迟早被我割下来炭烤。”


    “”


    沉默间,邢屹看见孟纾语在跟方姨对话,有说有笑的,很快就跟方姨一起坐进了保姆车后排。


    他眉心拧起:“她能说话了?”


    “诶?”林泽反应片刻,“好事,终于恢复了。”


    邢屹不搭腔,眉眼压紧。


    哪里是终于恢复。


    明显早就恢复了,期间一直故意不跟他说话。


    林泽观察后视镜,看出邢屹心事沉重,他默默闭嘴,认真开车。


    一切平静。


    直到驶上一条清冷辅道,一辆小货车突然从左边斜坡冲出来。


    林泽猛打方向盘,两辆车惊险擦过,小货车冒着侧翻风险迅疾转弯,车屁股一溜烟消失,仿佛心虚逃难。


    一阵凌乱动荡,劫后余生的轿跑冲向护栏,林泽猛踩刹车。


    应急灯疯狂闪烁。


    终于,一切平复。


    林泽僵着表情回头查看。


    邢屹的额头不知撞到哪,渗了点血,他直接用手背擦掉,拧着眉心定了定神,眼底情绪百般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顿了很久才沉声说:“记下车牌号,立刻去查。别告诉孟纾语。”


    “好、好的。”-


    孟纾语已经把星星送回邢老先生家,陪小朋友玩了会儿,天黑时由老宅司机接送,乘车返回别墅。


    她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早已精神恍惚。


    监视的事是真的,puppy不是小狗,而是她。


    她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小狗。


    小狗是临时演员,那——


    避/孕针的事是不是也是骗她的?


    她瞳孔震荡。


    等等。


    她的经期恰好推迟了五天。


    心里没底,她顺路买了盒验。孕。棒,一回家就直奔房间浴室。


    一切就绪,试纸正在缓缓变色,她站在马桶前来回踱步,手指捻着细支末端焦急等待。


    浴室门突然被敲响。


    心头一颤,慌乱时手一滑。


    噗通,验孕棒掉进马桶。


    怎么这么倒霉啊!她立刻把马桶盖子盖上,闹出砰的一声。


    动静一炸,门也被用力推开。


    她紧张回头,邢屹保持着开门姿势定在门边,另一手拿着冰袋敷额头,眼神凌厉又错愕。


    “你搞什么?”


    孟纾语咽了咽喉咙,心虚摇头。


    “少装,知道你可以说话。”


    “”


    她往旁边退了几步,双手向后撑着洗手台边缘,毫无安全感:“你那天真的打了避/孕针吗?”


    “打了。”


    邢屹目光坦荡,上前扔掉冰袋,托着她的腰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他嵌在她面前。


    对视片刻,他的手掌忽然意味深长地贴下来,抚摸她平坦的小腹。


    她心脏乱跳,邢屹却淡淡低眸,望着掌心轻抚的部位,语气波澜不惊:“如果有个孩子,是不是挺好的?”


    他什么意思?惹得她心乱如麻。


    “你疯了,我才二十岁。”


    “二十岁正好可以成家了。”


    “”无法沟通。


    距离很近,发现他额角有伤。


    不解地注视几秒,他西裤口袋忽然溢出亮光,她及时提醒:“你有电话。”


    邢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林泽。


    他最后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若无其事出去接电话。


    等他离开,孟纾语立刻跑过去掀开马桶盖。


    完了。


    显示指示标的那一面正好朝下。


    真的要捡吗?虽然家里马桶很干净,但


    不行,硬着头皮都伸不下手。


    而且被马桶里的水泡了这么久,结果一定不准。


    邢屹很久才接完电话,回到卧室时,孟纾语正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一副世态炎凉人生完蛋的表情。


    邢屹有点好笑地问:“你论文又被批了?”


    “没有。”


    邢屹拿起搭在沙发椅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叮嘱:“我出去一趟。记得吃晚饭。”


    她心不在焉:“嗯。”


    邢屹走了几步又回头,不动声色说:“一会儿家里有人来,我让他们处理一些事情。你看见了也不用在意。”


    她茫然抬眸,脚步声已经远去。


    谁来?


    算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再买一盒验。孕。棒。


    可是这里远离市区,安保又严,别说外卖骑手,就连同城跑腿都送不过来。


    只能自己出去买了。


    孟纾语下楼,看见几位身穿制服的专业师傅,正兢兢业业在大门边安装着什么。


    她心有疑虑地靠近。


    “您好,请问你们在?”


    师傅回头,微笑:“您好,邢先生让我们来加固别墅门窗,增设几道安全锁。”


    她怔了下,看向门外。


    “那他们,又在干什么?”


    “在安装红外监控。”


    “?”


    她两眼一黑-


    邢屹今晚亲自开车,在路上接到保姆电话。


    耳机传出声音:“邢先生,我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卧室的主卫里,有一根验。孕。棒。”


    音落的第一秒,他无动于衷。


    第二秒他猛然刹车,瞳孔震了一瞬,指腹按紧蓝牙耳机:“你确定是验。孕。棒?”


    “是的。但是这个杠杠浸水了,完全看不清,不知道是两条还是一条”


    邢屹错愕几秒,一手攥紧方向盘,手背青筋涨起。


    不可能,打了避/孕针之后内怎么可能中招。


    “她现在在哪?”


    “孟小姐出门了,不知道要去哪,她没跟我说。”


    邢屹沉出一口气,打电话给孟纾语。


    不接-


    孟纾语从车库里挑了一辆邢屹的车,加速行驶在主干道上。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既好奇结果,但又不想直面结果。


    如果真的怀了,要留吗?


    越思考越头疼,她只想买张机票飞回宁城。


    她离开别墅之前,大门莫名其妙加了几道锁,门外装满监控,院子里还多了几个疑似保镖的黑脸壮汉。


    邢屹到底在发什么疯。


    如果他是故意想让她怀孕,再把孕期


    的她锁在家里豢养起来那也太禽兽了。


    她没有上帝视角,完全不知道自己拿了什么剧本,不会是狗血带球跑吧,老天爷,别逗她了行吗。


    她心慌意乱,紧踩油门超了一辆小面包车。


    这鬼地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车内导航在药店和机场之间来回纠结。


    她选择先去机场。


    手机贴着中控台震动。


    她咬牙接通,打开免提。


    邢屹呼吸沉重,声线焦急又飘忽不定,中间一个字甚至被沙哑语调吞没:“你有了?”


    孟纾语大脑混乱,来不及回答,邢屹不由分说地逼她:“现在马上给我停车。”


    她僵着手腕紧握方向盘,任他怎么警告,跑车速度是一点也不减。


    他声线平直:“还不停是吧。”


    差点忘了,这车是他的,他完全可以查到定位。


    邢屹脱口而出:“想不想看孟叔破产?”


    她心头狂震,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你拿我的家人威胁我吗?”


    邢屹略过她的质问,声线冷得像把利刃抵在她脖子上:“马上给我停车。”


    她吸一记鼻子,突然就好委屈:“不可能。”


    电话里冷嗤一声。


    “可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还不停?”


    “3、”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