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事儿,就刚才啊,瞅见个绿头苍蝇,嗡嗡的,闹得人心烦,忒他娘的晦气。”
晚上,那点儿该办的事儿办完了,俩人才睡踏实。
后半夜,张大牛迷迷糊糊做了个怪梦。
梦里头,他居然穿了身黑色的判官袍,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纸都发黄了的册子。
就跟戏台子上唱的判官似的,坐在大殿上头,高桌子后边儿。
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片,得,全是院里头那几张熟脸。
一个个趴地上,磕头的,哭爹喊娘求饶的……
他抄起一根死沉的朱砂笔,在墨盒里狠劲儿蘸了蘸。
哗啦啦翻那册子,正好翻到易中海、秦淮如那两页。
正拧着眉毛琢磨呢,给这俩货画个啥圈儿好?定个啥罪?打发到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去?
“呼”地一下,人醒了。
张大牛惊得后背一层白毛汗,这梦做得忒真切了,不是头一回了……
难不成真是白天想啥,夜里头就梦啥?
他在炕上烙饼似的翻腾,脑子里乱糟糟的。
忽然间,一个念头“噌”地就蹿了出来。
这主意,是有点儿损,可保准管用!
易中海这老狗,挖空心思不就图个养老送终的种吗?
行!爷们儿就让你彻底断了这念想!
你不是成天跟外头嚷嚷,说一大妈身子骨不成,下不了崽儿吗?
要是回头查出来,是你易中海自个儿不行……嘿,看你这老脸往哪儿搁!看你还怎么蹦跶!
接下来这几天,院里头倒也消停。
这西合院啊,还是那副老样子。
各家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日子。
该嚼舌根的接着嚼,该心里头打小九九的,那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易中海那老家伙,还真就隔三差五往贾家那破门槛子里头钻。
今儿个摸出一块,明儿个抠出八毛,反正就是抠抠搜搜的,绝不多给一个子儿。
有时候还真跟做贼似的,趁人不备,悄摸塞点儿棒子面过去。
秦淮如呢,对易中海那态度,也咂摸出点儿别的味儿了。
原先吧,还有点儿躲躲闪闪的,眼底藏着点儿小警惕。
现在呢,慢慢就透着股热乎劲儿了。
瞅那意思,还真有那么点儿“离了您我可怎么活”的“依赖”劲儿了。
有时候易中海跟她说话,她那脸蛋子还会“唰”地一下,红到耳朵丫子那儿去。
当然了,这戏码里头,几分是真,几分是秦淮如这娘们儿故意做出来的,也就她自个儿心里清楚了。
白天在轧钢厂。
秦淮如跟着易中海学徒。
那老东西能安好心?
老借着指点活计的由头,不是胳膊肘子蹭一下,就是手指头不老实地搭一把。
秦淮如呢?
就那么半推半就的,拿捏着劲儿,想躲又不真躲。
她心里头那小算盘,打得也响着呢。
肚子里贾东旭那遗腹子,眼瞅着一天比一天显怀,再过一段时间就捂不住了。
易中海这老东西,是让厂里撸了三级,可那七级钳工的手艺还在,工资条上的数儿也亮眼。
兜里有俩糟钱儿,正好!
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冤大头?现成的长期饭票嘛!
傻柱如今是指望不上了,可易中海是可以拿捏的。
只要把这老家伙给哄踏实了,让他死心塌地掏钱养着自个儿…
到时候……再透点儿风声给他,说这娃是他的种……
傻柱那边儿,还是老样子。
跟个傻狍子似的,成天乐呵呵地跟张春梅腻在一块儿。
俩人那黏糊劲儿,就差拿根绳儿拴一块儿了。
对院里头这些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事儿,他好像是真没瞧见,也没往心里去。
也保不齐是张春梅那厉害娘们儿看得忒紧,他也没那闲工夫瞎琢磨别的。
后院那位聋老太太。
还是那副老态龙钟,风大点儿都能给吹跑了的样儿。
拄着根油光锃亮的拐棍儿,偶尔颤巍巍挪出来,在墙根儿底下晒晒太阳。
见着谁,都慢吞吞地点点头。
可张大牛每次瞅见她那双看着浑浊的老眼,后脖颈子就莫名其妙发凉。
总觉得那眼珠子底下,藏着点儿啥玩意儿,冷冰冰的,让人心里头发瘆。
整个院子,明面上瞅着,那是真叫一个风平浪静,啥事儿没有。
又过了没两天。
张大牛正盘算着怎么把那个损招儿给使出来呢。
没想到,用听心术偷摸听易中海的心声,嘿!又撞上个大便宜!
【嘿嘿…今儿个晚上,跟秦淮如那小骚蹄子说好了,地窖里头碰头…】
【啧啧,这些天可让这小寡妇给撩拨得心里头长草了…那细腰条儿…那屁股蛋子…嘿嘿嘿…光想想就带劲儿…】 张大牛眼皮子猛地一跳!
他原先的算计,是想从一大妈那儿下手,想法子让她去医院查查身子,把易中海那龌龊心思给彻底撅了!
真真是没想到啊!
这老东西自个儿倒先送上门来了!
还挑了这么个好地方!
易中海!
秦淮如!
地窖!
这几个词儿凑一块儿,简首是老天爷把削好的刀把子,硬塞他手里了!
这回!
说啥也得把这对狗男女按地上,结结实实地踩几脚!让他们丢人现眼!
夜色,跟约好了似的,准时落下来了。
院子里头死寂死寂的。
张大牛跟自家媳妇儿娄晓娥,照例辛勤耕耘了个把钟头。
首等到身边的人呼吸变得又匀又长,睡得沉沉的,他才跟只夜猫子似的,脚底下垫着步,悄悄地起了身。
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跟前儿。
手指头捻起窗帘布的一角,朝外头瞅了一圈。
中院。
易中海家和贾家那屋,早就黑灯瞎火了。
就剩下那点儿月光,清汤寡水的,惨白惨白地洒在地上,照出些歪七扭八的影子,看着瘆人。
他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动静。
旁边炕上,娄晓娥睡得正香,鼻息轻轻的,还带着股甜味儿。
他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轻轻把门后头那根木头门闩那么一拨,门轴子都没敢让它响,人就溜出去了。
他没首接往中院那地窖口去。
反倒是脚尖儿一点,先绕到了后院。
后院那几间屋子,也是黑黢黢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包括聋老太太那屋。
张大牛把动静收到最小,听心术早就悄悄开了。
他在聋老太太那窗户根儿底下猫了几分钟,里头死静死静的,听心术也没捞着啥有用的动静。
摇了摇头,没敢多待,又跟鬼影子似的,悄无声息地溜达回了中院。
找了个墙根儿底下顶黑的那个犄角旮旯,哧溜一下,就猫那儿了。
这个位置,正好能把地窖那黑乎乎的入口看得一清二楚,自个儿还藏得严实,不容易露馅儿。
他就那么猫着腰,蹲在那儿。
耐着性子,死等。
时间,就跟那慢吞吞的,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周围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就自个儿心跳,“咚咚咚”,擂鼓似的,敲得胸口发闷。
就在张大牛蹲得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麻酥酥的,心里头那点儿耐性快磨光的时候…
中院儿,有门响。
那声儿轻,还带着点儿让人心里头发毛的“吱呀”声……
门,慢悠悠地…开了条缝儿。
一个黑黢黢的影子,跟耗子似的,贴着墙根儿,从易中海家那黑咕隆咚的屋里头,一点点儿…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