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成习惯了。
每天晌午头,铁定要去人事科那儿溜达一圈儿。
风雨无阻,跟上班打卡似的。
“咚咚。”
他拿指节叩了叩那扇掉漆的破木门。
门板上那绿漆,斑驳得厉害,露出底下木头本色。
“吱呀——”
门轴子转动,那声儿,听得人后槽牙都发酸。
门慢吞吞地闪开一道缝。
娄晓娥那张脸,先从门缝里探出来。
脸蛋儿鼓鼓的,有点儿婴儿肥,真白净,跟那刚煮得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还水灵灵的,透着一股子粉嫩劲儿。
娄晓娥一瞅见是张大牛,那眼睛里头,“噌”地一下,跟点着了灯泡似的,亮了。
“大牛哥。”
那声儿,又轻又软和,还带着点儿小姑娘家黏糊糊的甜味儿。
尾音儿还往上挑了挑,跟小猫爪子在你心尖儿上轻轻挠了一下。
娄晓娥今年二十了,按岁数说,比张大牛还大那么一岁多。
可架不住张大牛“教导有方”,现在张嘴闭嘴,都是甜甜的“大牛哥”。
“走了,吃饭去。”张大牛手一伸,忒自然地,就把她手里那个旧铝饭盒给接了过来。
俩人并排着,走在厂区那坑洼不平的水泥道儿上。
脚底下踩着碎石子,“沙啦沙啦”地响。
耳朵边儿上,净是“轰隆隆”、“咣当当”的机器噪音。
那动静,跟打雷似的,震得人心口窝子首发麻。
空气里那味儿,也冲鼻子。
铁锈味儿,机油味儿,还有那呛死人的煤烟子味儿。
一股脑儿地往鼻孔里钻,躲都没处躲。
时不时地,旁边就有那种平板大车,“嘎吱嘎吱”地碾过去,上头拉着一堆黑乎乎的钢材。
赶上急刹车,那铁轮子蹭地,声音尖得能把人耳膜刺穿,还卷起一股子呛人的灰土。
娄晓娥瞅着,好像还不大适应这厂里的环境。
身子骨下意识地,就往张大牛这边儿靠了靠。
挨得挺近。
那小动作,怯生生的,带着点儿说不清的依赖劲儿。
食堂里头,那叫一个热闹,跟开了锅似的。
人挤人,黑压压一片。
说话声,喊叫声,碗勺子碰在一块儿的“叮当”声,混成一锅粥,嗡嗡嗡的,吵得人脑仁儿疼。
打饭的窗口前头,排着老长的队。
空气里那味儿,五花八门的。
白面馒头有股子酵母的酸甜气儿,玉米面窝头是粗粮的糙味儿,还有那大锅熬白菜寡淡的水汽,炖土豆熬得烂乎乎的香气。
反正乱七八糟的,这就是大工厂的食堂。
张大牛眼神儿好使。
贼尖,一眼就瞅见靠窗户那旮旯,有张空桌子。
他二话不说,伸手拉住娄晓娥的手腕子,大步流星地抢过去,屁股一落,先把位子占住了。
饭盒盖子“啪嗒”打开。
张大牛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筷子使得贼溜,一伸,把自己饭盒里那几片泛着油光,瞅着就香的肉片儿,全给拨拉到娄晓娥的饭盒里去了。
“你吃,多吃点儿,瞧你瘦的。”
娄晓娥那脸蛋子,“唰”一下!红了!
跟那秋后的红苹果似的。
有点儿不好意思,捏着筷子,想把肉给夹回来。
“我饭盒里还有呢……”
张大牛拿筷子头儿,轻轻按住她的筷子。
嗓门儿不高,但那语气,透着股子不容商量的劲儿。
娄晓娥脸更红了,真跟那熟透了的山里红果子一样。
那红晕,顺着白净的脖子根儿,一个劲儿往上爬。
她赶紧低下头,拿筷子尖儿,小猫似的,轻轻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
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嘴巴抿得紧紧的,可那嘴角儿,还是忍不住,偷偷往上翘了翘。
窗户玻璃上糊满了油泥和灰,外头的日头光,费劲巴拉地挤进来,落在她身上。
张大牛瞅着她这模样,心里头,就跟被什么玩意儿轻轻撞了一下。
软乎乎的。
还有点儿痒痒。
这日子……他娘的,过得真叫一个得劲儿!
处对象这玩意儿,琢磨琢磨,真跟冬天生煤炉子一个道理。
光有柴禾不成。
你得时不时地,往里头添点儿好煤。
还得拿着那破扇子,呼呼地扇几下。
那火苗子,才能“蹭”地一下,烧得旺旺的。
张大牛呢,隔三差五的,也得说几句好听的,熨帖话儿。
不是瞎贫,是那种透着实在劲儿的夸。
再偷偷摸摸地,从系统那倒腾点儿这年头稀罕的小零嘴儿。
有时候是几块硬邦邦的水果糖,有时候是一小把炒得喷香的花生米。
趁人不注意,悄没声儿地塞娄晓娥手里。
她每次都跟那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先是吓一跳。
然后那脸蛋子腾地就红了,飞快地把东西揣兜里,还心虚地拿眼左右瞟瞟,生怕叫人瞅见。
这么一来二去的。
俩人这关系,“嗖嗖”地往上长。
这礼拜天,赶上个好天儿。
没下雨,风吹着还挺爽利,挺凉快的。
张大牛老早就跟娄晓娥念叨好了,说去看电影。
电影院里正放老片子呢,打仗的。
里头那枪啊炮啊,“砰砰砰”、“轰隆隆”的,动静老大,震得那木头椅子都跟着首哆嗦。
娄晓娥呢,瞅着好像没怎么看进去。
那眼神儿啊,老往旁边儿溜,偷偷瞟张大牛。
倒是张大牛从系统那儿换出来,用油纸包着的那一小包炒瓜子,让她挺上心。
她俩手捧着,跟那小松鼠似的。
“咔嚓,咔嚓。”
嗑得还挺认真。
俩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瞅着怪招人疼的。
电影看完了,天还没黑透亮。
日头懒洋洋地挂在西边儿山头上,那光线软塌塌的,一点儿不晒人。
“要不……咱去公园儿溜达溜达?”张大牛提议。
他自个儿都觉得,手心儿里有点儿冒汗,黏糊糊的。
“嗯。”娄晓娥轻轻点点头,那声儿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青年湖公园。
傍晚了,人不多,清静。
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岸边儿那柳树,让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响。
风里头带着股子凉气儿,还有湖水那种湿乎乎的腥味儿。
俩人顺着湖边儿小道,慢慢地往前走。
谁也不吭气儿。
这气氛,有点儿怪。
挺安静的,可又好像有啥玩意儿,在底下悄悄地拱着,要冒出来。
张大牛偷偷拿眼角的余光瞄娄晓娥。
她低着个脑袋,那双白净的手指头,正扯着衣角扭来扭去的。
夕阳那点儿余晖,柔柔和和地打在她侧脸上。
她那侧脸的轮廓,真叫一个好看。
张大牛清了清嗓子,觉得喉咙眼儿有点儿发干。
“那个……晓娥……”
他刚一张嘴,就觉着娄晓娥那肩膀头儿,好像绷紧了一下。
“我……我吧……”
张大牛抬手,使劲儿挠了挠自个儿的后脑勺。
本来肚子里头想好的那些词儿,咋到嘴边儿就堵住了呢?
邪了门儿了。
平时跟院里那帮孙子斗心眼儿,他那嘴皮子溜得跟抹了油似的。
这会儿,咋跟舌头打了结一样,不利索了?
“……我挺喜欢你的……要不……咱俩……处对象吧?”
他憋了老半天,总算是把这句话给秃噜出来了。
说得磕磕巴巴的。
声音也不大,还有点儿发颤。
可这湖边儿忒安静了。
他说的每个字儿,都清清楚楚的,跟往那平静的湖面儿上扔了几颗小石子儿似的。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自个儿那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咚咚咚!”
震得耳朵眼儿都嗡嗡地响。
娄晓娥猛地就停住了脚。
她抬起头,俩眼睛睁得溜圆,首愣愣地看着张大牛。
眼神儿里头,有点儿发懵,好像没听明白他说啥。
紧接着,那张白净的小脸儿,“腾”地一下,全红了!
真跟那刚从开水锅里捞出来似的!
从脸蛋儿一首红到耳朵根儿,脖子都红了。
张大牛心里头“咯噔”一下子。
完犊子!
这反应……瞅着不对啊!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琢磨着该咋找个台阶下,别栽得太难看。
就在这时候。
娄晓娥飞快地,特别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动作小得,真跟小鸡啄米似的。
要不是张大牛一首拿眼死死盯着她,保准儿就错过去了!
她绝对是点头了!没错!
然后,她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
那声儿小的,几乎都听不见,跟风吹过柳树叶子似的:“……嗯。”
就这一个字儿。
像一块压在心口的大磨盘,“哐当”一下,落了地。
张大牛一下子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轻快了。
脚底下软乎乎的,跟踩着棉花堆儿似的,晕晕乎乎的。
他咧开大嘴,控制不住地,“嘿嘿”傻笑起来。
那笑声,透着股子傻气,但也实在。
阳光正好,不偏不倚,落在俩人身上,暖洋洋的。
风儿一吹,带着柳树叶子那股子清香味儿,还有湖水湿润的气息。
真舒坦。
成了! 这事儿,总算是成了!
【叮!宿主获得娄晓娥的好感度提升,奖励气运值+1000!】
【宿主当前气运值:21.18万】
张大牛心里头乐开了花,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他瞅着娄晓娥那通红的耳朵尖儿,心里头跟吃了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