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州府,影七就退下了,州府里的下人沉默寡言,什么话也不说就带着她往里走。
天边有些夜色,按时间来说应该是用膳的点,但封辞镜所在的房间却是一点人气也没有。
“陛下?”桑鱼小心翼翼推开门,偌大的房间里瞧不见人。
屏风后隐约有潺潺流水声,桑鱼走过去才发现,后面是条石板路,通向一片竹林。
封辞镜在蒸腾的热气里注视着她缓缓过来的身影,手里捏着的白玉骨扇在热水的浸泡里早己湿透变得沉重。
他冷了她一个月,不是厌弃了她,是害怕自己太过于生气伤到她。
每日夜里,她熟睡之后,他都会过去悄悄看她。
这样一个小没良心的,要怎么样惩罚她才算好。
要怎么爱她,又要怎么罚她,要让她明白自己是不好惹的,又不能让她惧怕她。
封辞镜把玩着手上的骨扇,质地温润,吸着池子里的温度,触感良好,若是接触身体,必不会太过冰凉。
她的身子娇弱,这骨扇也单薄,稍过用力,就会碎掉。
既能让她感受到疼痛,又不至于受伤。
桑鱼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隔着雾气唤他,“陛下?”
见他没有回应,又试探性叫了他名字,“封辞镜?”
“下来。”封辞镜突然出声,桑鱼吓得轻轻拍拍胸口。
虽说有竹林环绕,但这样露天的环境,很是让人不放心。
桑鱼左右瞧了瞧,也没看见有她的换洗衣物和浴巾,一脸为难,“陛下,这......”
封辞镜语气中带了些命令,又重复了一遍,“下来。”
桑鱼能听得出来他不算高兴,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去更衣。
竹林茂密,没有一阵风透进来,摇摇晃晃的竹叶悠悠落在了汤池里,又被翻腾的水流盖了下去。
影七今天守得很远很远,真正的州府己经被抄了家,宅子密不透风被围了好几层,根本不用担心有刺客进去。
原本的州府生活穷奢极欲,挖的汤池在构造上就花了大价钱,不仅有持续的热水,还设立了一条运输美食的流水路。
所以汤池的周围并不需要有人伺候。
主人若是有需求只需要摇摇铃,就能唤来人,还真是比皇帝还享受。
影七白日里守着桑鱼,现在候到大半夜,己然困倦,跟影五换过班之后就睡去了。
静悄悄的州府里,唯有竹林汤池春意盎然。
几日后,桑鱼抽抽搭搭地跪坐在马车上的软垫给封辞镜捏腿,眼尾也红彤彤的。
“用点力,早上没给你吃饭吗?”封辞镜看着文书,一点眼风都没给。
桑鱼瘪了瘪嘴,用力一掐,封辞镜眉头一跳,卷起文书就给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一会儿重了一会儿轻了,比神仙都难伺候!”桑鱼不满地抗议,声音里还有些许哭腔。
早上领过罚了才出发,还不允许她坐。
虽然马车里铺的毯子足够厚,但是跪坐在这一上午又是给他捏腿,又是给他揉肩的,谁受得了。
封辞镜拿起骨扇往小桌案上敲了敲,眼神威胁她,“又想挨收拾了?”
桑鱼看见那只白玉骨扇,手就一抖,总觉得屁股微微作痛。
她这回是真的后悔死了,早知道再想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现在日日不仅要主动去‘领罚’,还被封辞镜‘使唤’着干这干那的。
稍有不如意,就威胁她。
那天她不过顺嘴一问戚扶衣的下落,就被他翻来覆去收拾好好几轮。
结果到最后她也没问出个结果,要不是没收到系统通知,她都要以为,戚扶衣两人被他搞死了。
桑鱼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老老实实给他捏着腿。
封辞镜心里的火气勉强祛了一半,这剩下的一半,自然要等到了皇宫再讨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速朝他们接近,回京的队伍停下,蒋庆安打马上前听着来人的的汇报。
见封辞镜掀开帘朝外看,桑鱼以为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手上的力气便松懈了些许。
谁知封辞镜头也没转过来,伸手拿起骨扇就给她头上敲了一下,“别以为偷懒我不知道。”
桑鱼被揍得一哼唧,撒手就想不管了,封辞镜就那么轻飘飘一瞥,她就耷拉下头来,“手真的好酸,歇会儿行不行。”
“哼。”封辞镜还要教训她,就瞧见蒋庆安一脸严肃朝他而来。
蒋庆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陛下,太后娘娘自请去静心寺出家礼佛,终生不回京,两日前就出发了,按脚程来算,现在应该己经到了。”
自登基以来陛下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这里面不仅有他自己作的,还有更多的是太后的手笔。 现下,他又这么急躁地亲自出师铲除锦州的乱党,给众朝臣编排的理由。
宋景年自以为了解朝政现状,自己是举义而起,殊不知背后都是太后作伐,州府搜查出来的文书里就有大量往来的信件和贿品。
如今太后不过是知道事情败露,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顺便还给皇帝戴上个不孝的帽子。
等风头过去了,她再回来,一切不仅可以相安无事,还博得了个宽容大度的名声。
封辞镜近日来被叛军之事搞得不甚烦忧,还总是日日操心自己的小兔子心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小九九。
他现在火气还未完全下去,太后又这么看似高风亮节给自己来了一手,那原本阴郁暴躁的样子就显露了出来。
他嗤笑太后对他的了解,“呵,她是以为我有多在乎脸面呢。”
封辞镜声音十分冰冷,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从黑虎营调一批人手过去,既然太后说了终生礼佛,自此之后若无特诏,不许踏出静心寺一步。”
蒋庆安震惊于他的决定,“陛下,这是否太过于...激进,毕竟——”
“以往日子无聊,留她做个乐子,现在——”封辞镜低下头看着倚在自己腿上休息委屈巴巴的小兔子。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眼神寒凉,“一切有危险性的东西都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