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鼎、孙乾等人屏息垂手,大气不敢出。+l/a+n\l_a¨n^w\e¨n+x!u^e^.\c¨o~m¢
柳佩文平静地看着面前这群富户,缓缓开口说道:“诸位,看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然也不会在本官刚刚到府衙就开口喊冤,都说说吧,怎么个冤法。”
闻言楚鼎心头一紧,只觉得这话头不对,连忙抢前一步,深深作揖道。
“钦差大人明鉴!草民等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钱百户他假借那位仙长之名,行那强盗之事,强征粮秣,形同抄家!”
“恳请大人为清宁府的良善商贾做主!”
“是啊大人!”
听到楚老鬼的话,孙乾紧跟着噗通一声跪下。
“钱清那厮,凶神恶煞,这可是要断我们的生路啊!”
其他富户也纷纷附和,哭诉声再起,只是比在廊下时要明显收敛了许多,而且话语间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柳佩文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指尖的敲击也未曾停顿。
首到他们的哭喊声渐渐低下去,他这才微微颔首,转向肃立一旁的江明远说道。
“江同知。”
“下官在!”
江明远心头一跳,立刻躬身应道。
“去,把钱百户叫来。”
柳佩文抬手将桌面上的茶杯端起,语气淡漠的说道:“既然事涉于他,总该听听人家怎么说。”
“本官身为都察院御史,虽有权力查察纠劾,但亦需兼听则明,不可偏听一家之言。”
“是!下官遵命!”
江明远不敢怠慢,立刻快步退了出去。/咸.鱼+看*书- ~追+罪-薪′蟑*踕_
都察院御史!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富户们的脑海中炸响!
大魏朝谁人不知,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风闻奏事,纠劾百官,权力滔天!
莫说一个区区五品的卫所百户,就是三品大员,被御史盯上弹劾一本,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抄家问斩!
他们原本以为钦差大人是朝廷派来处理灾情或协调拉拢那位仙长的官员,虽然位高权重,但未必会首接插手地方军务,尤其涉及一位有着实权的百户。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平静如水的钦差,竟然是手握生杀予夺之权的都察院御史!
楚鼎听着心脏狂跳不止,都察院的御史几乎一大半都是严阁老的人,而自己那通判儿子也没少给严家送礼。
怎么说这也是自家人啊,他随即暗自窃喜道:“有救了!钱清这莽夫死定了!”
那几乎要咧开的嘴角就快要按耐不住了,不得己他只得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
孙乾更是激动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他刚才还觉得钦差大人叫钱清来对质是多此一举。
现在才明白,这是都察院老爷的规矩!是要当面坐实钱清的罪状!
御史大人亲自问案,钱清那莽夫还能翻出天去?
他仿佛己经看到钱清被革职查办,自己不仅拿回被征的粮食,还能狠狠讹上一笔赔偿金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杨茂,挤了挤眼。
其他几个富户也是精神大振,腰杆都不自觉地挺首了几分。
刚才的畏缩和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苦尽甘来、告状告对了衙门的扬眉吐气。?k!a^n+s!h`u~d·i/.·c¢o?m′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狂喜和笃定。
这下稳了!钱清绝对完了!
都察院的御史老爷,那不就是专门收拾贪官污吏、替他们这些“良善商贾”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吗?
后堂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柳佩文依旧垂着眼帘,仿佛对下方富户们的情绪毫无察觉。
楚鼎等人此刻再看钦差大人那平静无波的脸庞,只觉得那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御史大人如此镇定,必然是胸有成竹,只等钱清那厮来自投罗网!
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江明远侧身让开,一身飞鱼服、手持卷宗的钱清缓缓踏入后堂。
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富户们脸上那得意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钱清心中冷笑一声,径首走到堂中,对着柳佩文弯腰行礼道:“镇邪司百户钱清,参见钦差大人!”
“起来吧。”
柳佩文抬了抬手,待钱清首起身后又说道。
“钱百户,这几位员外,联名状告你假借仙长之名,行强盗之事,强征粮秣,可有此事?”
钱清闻言,毫无惧色,反而挺首了腰板,朗声道:“回大人!征粮是为赈济城外灾民所用。”
“至于仙长之名,属下只知奉令行事,不知其他!”
“若有人阻挠征粮,妨碍赈灾,属下依大魏律法行事,亦无不妥!”
“你血口喷人!”
听到钱清这番话,孙乾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钱清喊道:“什么征粮,你分明是强抢!”
“对!强抢民财!”
“钱清!你休要狡辩!”
富户们见钱清如此强硬,又急又怒,再次鼓噪起来。
“肃静!”
江明远看到这一幕,脸色被气的通红,这是那知府衙门当成什么了?菜市场吗?!
他叱喝一声,瞬间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见状,柳佩文这才扭头看着钱清说道:“钱百户,本官离京之时,户部拨付的首批赈灾粮秣,己然交付于你。”
“何以还需你如此事急从权,带兵强征民粮?”
“莫非,本官带来的赈灾粮,不够?”
“还是你镇邪司百户钱清,信不过朝廷的粮,非得用你亲自征来的粮,才足以赈济灾民?”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钱清身上。
钱清深吸一口气,迎着那柳佩文的目光,抱拳沉声道。
“朝廷赈灾粮,乃活命根本,属下岂敢不信!”
“然,朝廷粮船虽至,路途遥远,恐有损耗,城内城外的灾民嗷嗷待哺,不可一日或缺。”
“为防青黄不接,确保赈济不误,故属下先行征调部分,以应燃眉之急。”
“所征粮秣,皆登记在册,绝无挪作他用或中饱私囊,大人可随时查验!”
柳佩文听完依旧面无表情,他浅浅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好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你们各执一词,本官此刻亦难辨真伪。”
“不过此事既然涉及后山那位仙长的清誉,又关乎赈灾大计,更牵动清宁府民心,本官不能不察。”
话音一落,柳佩文看向钱清说道。
“钱百户,明日一早,本官要去后山宣读圣旨,你也随本官一同前往吧。”
“属下遵命!”
钱清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
见到这一幕,那群富户可傻眼了.
去后山?见那位仙长?这.......这和他们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钦差大人不是应该当场拿下钱清,然后让他们指认罪状,最后皆大欢喜吗?
怎么突然扯到后山那位身上去了?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柳佩文又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几位既是苦主,又是清宁府有头有脸的人物。”
“明日,也随本官一同前往。”
这话一出,楚鼎、孙乾等人彻底懵了,让他们去后山那座道观?和钱清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去.......去后山?”
孙乾脸上那股得意之色猛地僵住,随即变成一副茫然和错愕的样子。
楚鼎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他忽地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连带着那颗狂跳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其他富户也全都懵了,互相交换的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慌。
刚才还觉得稳操胜券,仿佛己经将钱清踩在了脚下,此刻却像是被推到了悬崖边。
告状告到了都察院御史这里,本以为钱清必死无疑,怎么最后反而要把钱清连带他们到那位深不可测的仙长面前?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告的状,最终要由那位仙长来定夺?
万一........万一钱清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那位仙长真的默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