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樱 作品
28. 第 28 章
董岩被派出去打前战，这里的所有事务便得宁镇山自己亲自过目。他视物模糊，过一会便要闭目休息片刻，十五心疼主子，在宁镇山捏着额角时上前。
“主子，我给您按按。”
“不必。”宁镇山直接了当的拒绝，转而问他收拾的如何了。
十五道：“按照主子吩咐，几位将军已经先行带兵离开，潜龙卫在等您启程。”
说到这十五皱眉。“主子，只留下潜龙卫保护您的安危，是否人手不够？需不需要趁着李将军刚启程，属下去请他带兵回来？”
“之前的细作一直没动静，”宁镇山手指敲着桌面，一字一句道，“总得给他们空子让他们主动出来才行。”
十五还是觉得不妥，除了朝廷之外，其他几位枭首对宁镇山简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喝血吃肉，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要除掉宁镇山这个最大的威胁，如果现在故意露出破绽，恐怕也要承担一定风险。
宁镇山神色寻常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十五垂首称是。
天亮之后准时出发，苏墨儿早就收拾好东西等着了，她估摸自己得和初一十五坐一辆马车，所以初一来叫她时候，她赶紧跟在他身后。十五聪明不好糊弄，但初一好拿捏，苏墨儿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打算找到合适时机离开。
天光微亮后能瞧见队伍颇长，苏墨儿肘弯挎着布兜子，几乎小跑跟在初一身后。待气喘吁吁时，初一停下脚步，直接撩开帘子道：“进去吧。”
难得初一有体贴时候，苏墨儿还对他笑笑。踩着矮凳弯腰上马车，刚进来便觉得情况不太对。
熟悉的、令人难忘的气息充斥着整个车厢，苏墨儿身体僵硬，眼睛扫过地面，不远处是一双黑靴。
不用抬头，她就知道这人是谁。
“不认识我？”
对方先一步开口，声音极为冷淡。
“认识的，抱歉主帅，我上错车了。”她都不敢抬头看他，原路往回退打算迅速下车。初一怎么搞的，竟然将她带来这里。
“哎，苏大夫，你怎么退出来了？”车旁还在撩帘子的初一说道，“是缺什么吗？我给你拿。”
苏墨儿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该在这辆车吧。”因为心虚，声音也虚的厉害。
初一斩钉截铁：“就是这辆车没错，你和主帅一辆车。”
初一也不知道为何主子要让苏大夫进他的马车，当时他去问王大夫关于“子母”药材的事情，王大夫说确实有这味药，虽不算太常见，但药性和药效都和苏墨儿说的一样，也就是说，她与那位吴大夫相见，确实是在聊药材相关。
可主子听完沉思片刻，临上马车前告诉初一道：“让她来这。”
当时初一都没反应过来，是十五偷偷拽他袖子，暗中提醒。“主子在说苏大夫。”
悬着的心终于不用落地了，苏墨儿太了解宁镇山，他做出的决定不容更改，还是先老老实实别惹怒他为好。
万分谨慎的进来，那边初一松手，薄透的帘子落下，车厢内暗了几分，苏墨儿屏息，不敢让他知晓自己现在呼吸错乱，余光朝主座上瞥了一眼，看见宁镇山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她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过了一会马车动了，这是苏墨儿坐过最为平稳的马车了。多年以前在赵府，只有赵老爷子有资格乘坐这种规格的车，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赶路四平八稳，比寻常马车舒坦许多。
苏墨儿疑心宁镇山让她来他车里的目的，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上一道凉薄声音。
“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辆马车坐着舒坦。”苏墨儿柔声回了一句便不再吭声，宁镇山也没说话。
早上起来的太早，这会儿摇晃的马车助人休眠，刚开始苏墨儿还能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但转念一想，他应该不是想动自己，于是便逐渐松懈下来，脑袋靠在车壁，眼皮发沉，朦胧迷糊之间好像听见他说了句什么，但她太困了，直接沉沉睡去。
睡着的人没有警惕之心，原本紧握着的布兜子也松开，不过带子口的一端系在细若葱白的手指上，若是掉落就会惊醒本人，可由于系的太近，已经将手指末端勒的发红。
盯着指尖的红痕，他眼神晦涩。
“小山，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也坐坐老爷子的马车啊？不行，为什么不行呢，偷偷的也不可以吗？哎呀，我就是坐一下下，一下下而已，你就答应我嘛。”
妙龄少女面若桃花，撒娇的时候身体朝着他靠，香软的不像话。他侧头看她，认真道：“这是旁人的车，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坐我的马车。”
当时她灿若春花，将满园姹紫千红都比了下去。
那时候的宁镇山满心以为她是相信他的，但现在看，不过是她玩弄人心的伎俩罢了。对方不管是谁，她都会如此撒娇做派，想要引人怜惜。
骗子。
……
马车不算颠簸，但和床依旧比不了，苏墨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来时候发现布兜子落在脚边。
她下意识的朝着主座上的宁镇山看过去，对方在低头擦拭配剑，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这样最好，苏墨儿反而放下心来。
马车一直赶路，中途只停了一次，十五送来饭菜，是从城里带的烧鸡和饼子，另外还有若干小菜。如今天气没那么热，这些东西可以存放许久。
等十五一一摆放好，苏墨儿眼睛盯着吃食，饥肠辘辘。
可这些应当是只有宁镇山能吃，他和她的身份提有云泥之别，苏墨儿最是审时度势，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于是主动说要下车去。
宁镇山懒散的朝后靠，双臂拢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她。
苏墨儿一个激灵。
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每次她惹祸或者被他发现与其他人走近时，他总会将她堵在角落里，什么都不说，就这种眼神看她，等待她“不打自招”。
莫不是她在睡梦中说了什么胡话？
苏墨儿垂着眸子，心中忐忑但面色淡定，柔声道：“主帅，我想去方便。”
“回来布菜。”他说。
原来是等她布菜，真当她是丫鬟了不成？
可苏墨儿敢怒不敢言，上车之前没忘记用清水净手。他瞧着粗犷，实际粗中有细最是爱洁，以前事后都是他抱着她清理，她那时候仗着他的喜爱，赖在床上不动弹，宁镇山会一勺勺的喂她吃饭。
风水轮流转，如今她得侍候他了。
当过丫鬟，苏墨儿自然知道怎么布菜，将袖子挽起露出手腕，拿过筷子开始夹菜。
过了会，十五去而复返，带来两条烤的金黄喷香的烤鱼，光是绣着味道便叫人食欲大动了，等用筷子尖挑开鱼背，白色的蒜瓣肉沾着油花，还有红彤彤的辣椒面和芝麻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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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儿唇角往下落了个小弧度，十五都没发现，但宁镇山只扫一眼便瞧见了，而且他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试毒。”宁镇山忽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墨儿转头看他，杏眸里带了不可置信。
方才十五说了，鱼是初一抓的，他亲手烤的，未经过他人之手，难道宁镇山已经心疑到这种程度了吗？
还是……因为饭菜过了她的手，不信任她？
后者更有可能，苏墨儿心中啐骂，面上还得恭恭敬敬，挨个将菜用银针试了一遍，然后夹在自己碗里，要全部吃下去才行。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要和她同一辆车了，就是拿她当试毒工具用，或许，还想折磨她。
吃到洒了辣椒面的鱼肉后，她捂嘴咳了好一会，一张脸涨的绯红，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
他明明知道自己吃不得一丁点的辣！
连着喝了两杯水才缓解下来，眼里含着一汪泪，欲落不落，抬眸时眼波流转，我见犹怜。
“主帅，请。”
宁镇山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半响后才拿起筷子。
苏墨儿被他盯的心虚，难道，他发现她是故意的了?应该不能，因为一刻钟后，宁镇山叫她撤桌。
苏墨儿忍气吞声，当个粗使丫鬟，还好十五过来直接将东西都端走，苏墨儿下车追了过去，十五回头问：“苏大夫有事？”
寻常姑娘大概会羞于启齿，可苏墨儿不是普通姑娘，直言道：“我还没吃饭。”
十五停下脚步，看了看剩菜，苏墨儿指着烧鸡道：“那个给我就行。”
方才宁镇山吃饭时候她瞧的分明，他只动了一半，另外一半干干净净。就算他动了，她也不是很嫌弃，以前相好时候没少交吻，现如今能吃点好的祭五脏庙比什么都强。
“行，饼子要吗？”
她饭量不大，一个鸡腿和一个饼子就够了，其余的叫十五端走。十五拿着食物走到后面的一辆车旁，初一正在大快朵颐啃着鸡脖子，见有剩菜眼前一亮。
“剩这么多？正好给我吃。”
十五拍他伸过来的脏手，初一不满的哼了哼。“反正主子吃饱也剩下了，我吃点怎么了。”
“说你没脑子还真没脑子。”十五捶了初一的后背，问他，“一只烧鸡你能不能全吃完？”
初一老实回答：“能。”
“你都能吃完，主子身量比你高大许多，饭量也比你大，你说他为何剩下半只烧鸡？”
“为什么？”初一没明白，“可鱼吃完了啊。”
两条鱼都吃了，剩下两条干净的骨头在盘子里。
十五摇头，觉得初一蠢笨如猪。“再来一只烧鸡主子也能轻松吃完，他剩下半只鸡，还有鸡腿！”
“所以，主子是留给苏大夫吃的。”十五索性直说，“下次你多准备一份饭菜，免得主子吃不饱。”
“真的啊？主子真的是留给苏大夫吃？”
十五懒得搭理他，初一跃跃欲试，晚上他们在野外宿营时，他烤了一只野山鸡送过去，还特意按照宁镇山的喜好放了不少辣椒面，随后搓着手在旁边等，按照他对主子的了解，这只鸡只够吃个半饱。
如果主子剩鸡肉的话，那大概率是给苏大夫留，给个女人特意留饭，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等啊等，最后等来一堆鸡骨头。
初一喜笑颜开的去找十五。
“看吧看吧，你说的不对，还说我蠢，我看你才是蠢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