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狠狠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碎裂开来,又在玻璃表面蜿蜒流淌,像一道道失控的泪痕。,?·比@奇o?中~文ˉ网¥t- ;?免2£费¨@阅*?读?¥窗外,城市浸泡在深秋的寒雨里,霓虹灯光被水汽晕染开,透进来一片模糊而诡异的暗红,给这空旷奢华的顶层公寓镀上一层不祥的光晕。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刃刮过喉咙的刺痛感。谢沉渊就站在那片血红的光影里,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我吞噬。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我颈间,钉在那条细细的、泛着微光的铂金项链上。那目光里的东西太复杂,太沉重,几乎要压垮我的脊梁——是骤然喷发的熔岩般的怒火,是深不见底的、能将人溺毙的悲伤,还有……一种被最卑劣之物玷污了圣地的、令人窒息的厌恶。
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他动了。
没有预兆,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情绪瞬间冻结成一片死寂的杀意。长腿一步便跨过了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快得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喉咙上猛地一紧,窒息感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
“呃!”
我的惊呼被扼杀在喉咙深处,变成一声破碎的呜咽。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玻璃,巨大的冲击力让整面落地窗都发出沉闷的呻吟。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瞬间刺入骨髓。雨水在玻璃外疯狂地扭曲流淌,模糊了窗外的万家灯火,也模糊了他近在咫尺、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他的脸离我极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每一根狰狞的红血丝,能感受到他滚烫而紊乱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毁灭的气息。那只扼住我咽喉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骨节嶙峋,像铁钳一样死死锁紧。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出去,视野边缘开始泛起不祥的黑雾,伴随着嗡嗡的耳鸣。
“苏翎,”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刀子,刮过我的耳膜,也刮过我的心脏,“谁给你的胆子?” 他的视线,带着能将人凌迟的力度,再次死死钉在那条项链上,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破雨幕,“她的遗物!你也配碰?!你也配戴?!”
每一个“配”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我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屈辱和剧痛瞬间淹没了缺氧的窒息感,喉咙被扼住的痛楚反而退居其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捏,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住,全靠他那只铁钳般的手和身后冰冷的玻璃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摘下来!” 他猛地咆哮,如同受伤的困兽发出的最后嘶吼,在空旷的客厅里炸开,震得水晶吊灯都似乎嗡嗡作响。另一只手猛地扬起,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狠戾劲风,粗暴地抓向我颈间那条细链!
“不!沉渊!” 我用尽肺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空气,发出绝望的悲鸣,双手本能地抬起想要护住脖子,想要护住那微凉的、此刻却重于生命的链子。指尖刚触碰到他滚烫的手腕皮肤,就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狠狠甩开。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断裂声响起。
那么轻,却又那么响,像惊雷一样炸在我的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所有的声音——窗外的暴雨、他粗重的喘息、我自己的心跳——都在瞬间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变成一片死寂的真空。只有颈间那骤然消失的、熟悉的微凉触感,以及皮肤上残留的被链子勒过的轻微刺痛感,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发生了什么。
那条细细的铂金链子,断了。
它在他指间无力地垂落,链坠——一枚小巧精致的、带着一点星芒的蓝宝石——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凄凉的弧线,最终被他紧紧攥在掌心,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攥得那么用力,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和宝石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盯着掌中那枚坠子,眼神空洞得可怕,像是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具被无边痛楚和暴怒占据的空壳。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靠着冰冷的玻璃窗,慢慢地、无声地滑落下去。昂贵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我身体落地的声音。喉间的钳制消失了,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火辣辣的喉咙,引起一阵剧烈的呛咳。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印的灼痛和链子断裂时留下的细微刮痕,火烧火燎地疼
。但更疼的地方在胸腔深处,那里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块,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灌着冷风的空洞,呼呼作响。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决堤。不是因为喉咙的痛,不是因为后背撞上玻璃的痛,而是因为那条断裂的链子,因为那个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视若珍宝的坠子。÷ˉ幻-¢&想e?姬° ?a最·^新d°章?^节_更·?新d快$?那是沈未晞留给我的。在这冰冷孤寂、被当作影子的两年里,那是唯一一点带着温度的东西,是我偷偷汲取勇气的源泉,是我以为自己被允许拥有的一点点……关于“苏翎”自己的念想。现在,连这点念想也被他亲手斩断,踩在脚下。
我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像是被抛进了冰窟。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喉咙深处被掐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奇异地被胸腔里那个巨大的空洞压了下去。那空洞里灌满了冰冷的雨声和他刚才淬毒的言语,呼呼地吹着,吹得我西肢百骸都冻僵了。
谢沉渊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我,像一尊冰冷的、没有生命的黑色大理石雕像。他微微垂着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凝注在紧握的拳头上。那条断裂的链子从他指缝间无力地垂下,那枚小小的蓝宝石坠子,曾是我在无数个孤寂长夜里偷偷凝视的光点,此刻被他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攥着,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她的东西……” 他低语着,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被钝器反复切割后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痛楚。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压得整个空间都喘不过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刚才还燃烧着能将我焚毁的怒火,此刻却像是被暴雨浇熄的灰烬,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让人心头发寒的审视。那目光落在我身上,不再是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件沾污了他圣洁回忆的、需要被彻底清理的垃圾。
“你,”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永远记住你的身份。”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进我的骨头缝里。“苏翎,你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我花钱买来的、聊以慰藉的影子。” 他微微俯身,迫人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影子,就该待在阴影里。别妄图染指属于她的光,别用你的存在,去亵渎她的痕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狼狈蜷缩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刻薄的弧度,“你,不配。”
“影子……聊以慰藉……不配……” 这几个词像淬了剧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早己麻木的心房。痛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荒诞的平静。是啊,我是什么?我是苏翎。一个在沈未晞意外“离世”后,因为眉眼间与她有几分相似而被谢沉渊从茫茫人海里挑中、用一纸冰冷的契约“买”来的替代品。两年。七百多个日夜。我扮演着一个己逝之人的轮廓,穿着她可能喜欢的风格的衣服,模仿她说话时细微的语调,活在他为她打造的这座华丽的金丝牢笼里,呼吸着她残留在空气中的气息,承受着他因思念而扭曲的、时而温柔时而暴戾的情绪。
那些偶尔流露的、让我恍惚以为看见了希望的“温情”,原来只是透过我这张脸,投射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的幻影。每一次他指尖拂过我的眉梢眼角,每一次他凝视我时片刻的失神,每一次他醉酒后唤出的那个名字……都在这两年里,一点一点,将我名为“苏翎”的灵魂凌迟处死。而这条项链,是沈未晞出国前亲手交给我的,说留个念想。这是唯一一件,只属于“苏翎”和“沈未晞”的东西,与谢沉渊无关。是我在这窒息的生活里,偷偷藏匿的一口属于自己的空气。
现在,这口空气也被他亲手掐断了。
我停止了无意义的颤抖。喉咙的疼痛,后背的冰冷,地毯纤维摩擦皮肤的触感,都变得异常清晰。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迎上他那双写满冷酷和警告的眼睛。没有哀求,没有眼泪,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死水般的沉寂。
“谢沉渊,”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雨幕,“影子……也有影子的底线。” 我看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感受着心脏被彻底碾碎成齑粉的剧痛,一字一顿,像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刻下墓志铭,“你买的,只是这张脸。我的命,我这点可怜的心……你买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肆虐的雨声似乎也被按下了暂停键。谢沉渊脸上的冰冷和轻蔑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但那裂痕转瞬即
逝,快得让我以为是缺氧导致的幻觉。随即,那裂痕被更深的寒意覆盖,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坚冰。
他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如同天神在俯瞰尘埃。那枚蓝宝石坠子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很好。”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眼睛的亵渎。他转身,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走向玄关。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冰冷、规律、如同丧钟敲响的笃笃声。
“咔哒。′r`a?x~s_w_.¢c!o-m,”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离去的背影,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雨。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这奢华而冰冷的囚笼。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还在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绝望的呜咽。
我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是因为眼泪,而是某种更深沉的黑暗从意识深处弥漫上来。地毯上,距离我指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躺着那根断裂的铂金链子。细小的接口处,金属的断口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随着那断裂的链子一起被抽走了。我像一滩融化的雪水,无力地瘫软在昂贵却冰冷的地毯上。脸颊贴着细密的绒毛,能嗅到清洁剂残留的、毫无人气的淡香。喉咙的疼痛和后背的冰冷麻木地存在着,提醒我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视线空洞地落在那截断裂的链子上。细小的铂金链条,曾经温柔地环抱着那枚承载着短暂友情的蓝宝石,此刻却像一条僵死的银蛇,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金属的断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刺目的寒芒。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颤抖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挪过去。冰凉的触感传来,我将那截断裂的链子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断口硌着掌心的软肉,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这痛,奇异地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买来的影子……不配……底线……
谢沉渊最后那冰冷刻骨的眼神和话语,如同淬毒的冰凌,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每一次回放,都像是在那个名为“苏翎”的空洞上,再狠狠剜下一刀。痛到极致,反而催生出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念头:离开。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骤然擦亮的一星磷火,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离开这里。离开这座用黄金和谎言堆砌的坟墓。离开这个把我当影子、当垃圾、当泄愤工具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了我整个心脏。走!必须走!趁着他还沉浸在“亵渎”沈未晞遗物的愤怒里,趁着他还未想起我这个碍眼的影子!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仿佛散架的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后背撞上玻璃的地方闷闷地疼,喉咙吞咽时更是火辣辣地难受。我踉跄着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环顾这间巨大而空旷的客厅,每一件价值连城的摆设,每一寸光洁的地板,都像在无声地嘲笑我的狼狈和廉价。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苏翎”的。除了……我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截冰冷的断链。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像一抹游魂飘回那个被称为“我”的房间。说是我的房间,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供奉着沈未晞喜好的陈列馆。浅蓝色的墙纸是她喜欢的,梳妆台上摆放的香水是她惯用的牌子,连衣帽间里大部分衣裙,都带着她偏爱的剪裁和色调。我像一个闯入者,一个卑劣的模仿者。
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藏着一个不起眼的旧帆布包。这是我被带到谢家时,唯一带来的、属于“苏翎”的东西。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一个用了很多年的旧钱包,里面夹着一张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母笑容温暖,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替身”,什么叫“影子”。
我飞快地将几件旧衣服塞进包里,动作因为急切和身体的虚弱而显得笨拙。手指触到钱包里那张硬硬的照片,停顿了一瞬。照片上父母的笑容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眼眶猛地一酸,我狠狠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将那股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拉上帆布包的拉链,我把它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目光最后扫过这个华丽而
冰冷的牢笼,没有丝毫留恋。我转身,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门口。
手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深吸一口气,带着雨水泥土气息的、属于外面世界的空气涌入肺腑,竟带着一丝自由的辛辣。
“咔哒。”
门开了。
门外是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下,光芒璀璨,却照不进人心的角落。我贴着墙壁,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快速而小心地移动。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里轰鸣。
转过一个弯,前面就是通往楼下大厅的旋转楼梯。胜利在望的错觉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只要下了楼,穿过大厅,走出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
“苏小姐?”
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十足警惕的声音,像冰冷的铁钩,猛地从侧面阴影里甩出来,精准地钩住了我的脚步。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猛地扭头看去。
管家陈伯就站在通往主卧方向的走廊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那是谢沉渊睡前习惯喝的东西。昏黄的壁灯下,他那张一向刻板严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疑和审视。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我怀里紧抱的旧帆布包,扫过我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脖颈间隐约可见的指痕淤青,最后落在我那双写满仓皇和决绝的眼睛上。
空气瞬间凝固。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无声闪烁,那变换的光影投在陈伯沟壑纵横的脸上,明暗不定,更添了几分阴鸷。
“这么晚了,” 陈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心头,“苏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他端着托盘,脚步沉稳地朝我走近了两步,目光如同探照灯,牢牢锁住我怀里的包,“先生……知道吗?”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我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上。完了。被发现了。谢沉渊最信任的管家,他忠实的看门狗。我抱着帆布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粗糙的帆布里。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尝到一丝绝望的咸腥。
陈伯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显然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颈间那抹刺目的淤青,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那里面蕴含的意味绝非同情。他微微侧过头,对着别在西装领口下那个小巧的通讯器,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阿成,到二楼西翼走廊来一下。苏小姐这边……需要帮忙。”
帮忙?是看守吧!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西肢百骸都冻僵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痛得我几乎弯下腰。走不掉了。最后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在陈伯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下,“啪”地一声碎裂了。
我抱着那个象征着自由和过去的旧帆布包,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窗外,雨声依旧滂沱,像是为我的困兽之斗奏响的悲凉挽歌。走廊尽头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身影出现在拐角,沉默而迅速地堵住了通往楼梯的唯一去路。
陈伯不再看我,只是微微颔首,对那个叫阿成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阿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像一尊铁塔般守在了楼梯口,目光平视前方,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彻底封死了我逃离的路径。
“苏小姐,” 陈伯这才重新转向我,声音恢复了那种刻板的恭敬,却比刚才的质问更让人心寒,“夜深了,又下着雨,外面不安全。还是请您回房休息吧。” 他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我来时的方向,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制意味。
我抱着帆布包的手指几乎要嵌入布料里,指甲断裂的刺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底绝望的万分之一。看着陈伯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看着楼梯口如同门神般的阿成,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反抗?徒劳的。呼救?在这座谢沉渊的私人王国里,谁会听一个影子的呼救?
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我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恨意和死灰般的绝望。身体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沉重的脚步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却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每一步都
离那扇象征着自由的大门更远一步。每一步都更深地踏入这座名为“替身”的冰冷地狱。
回到那个弥漫着沈未晞气息的房间,身后的门被陈伯从外面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像沉重的铁闸落下,彻底断绝了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咔哒。”
轻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瘫坐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怀里那个旧帆布包“咚”地一声掉落在脚边。我没有去捡。只是茫然地抬起头,视线空洞地掠过房间里那些不属于我的一切。浅蓝色的墙纸,精致的梳妆台,衣帽间里挂着的那一排排带着沈未晞影子的衣裙……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困住,越收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颈间的指痕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那场差点窒息的暴虐。掌心被断裂的链子硌出的红痕也火辣辣的。但这些身体的疼痛,都抵不过心底那个被反复撕裂的空洞带来的万分之一绝望。
逃不掉了。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液,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我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却只摸到满手的冰凉和颤抖。窗外,城市的霓虹穿透雨幕,在房间里投下光怪陆离、变幻不定的光影。那些光影在地板上、墙壁上无声地流淌、扭曲,像一个个无声嘲弄的鬼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死寂的房间里,除了我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再无其他。
突然——
“嗡…嗡…嗡…”
一阵沉闷的震动声打破了死寂。声音来自床头的方向。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响而骤然紧缩。那是我几乎遗忘在角落里的手机!谢沉渊虽然控制着我的行动,但并未没收我的通讯工具——大概在他眼里,我这个影子根本没有需要联系的人,也没有胆量联系外界。
震动声固执地响着,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意味。
会是谁?这个时间?
心底骤然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难道是……爸爸?妈妈?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城,几乎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尤其是在深夜……
身体比思维更快。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踉跄着扑向床头柜。颤抖的手指抓过那个冰冷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上面跳跃的名字却像一盆冰水,瞬间将我心底那点微弱的火星彻底浇灭。
不是爸爸,不是妈妈。
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三个字:**谢沉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他打电话来干什么?是陈伯向他报告了我的“逃跑未遂”?还是……他余怒未消,要继续刚才的“惩戒”?
手机在掌心疯狂地震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脱手甩开。铃声是手机自带的、单调而尖锐的电子音,此刻却如同催命的符咒,一声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接?还是不接?
不接的后果是什么?我不敢想象。以他刚才暴怒的样子,以他掌控一切的性格,我的“忤逆”只会招致更可怕的风暴。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手指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将冰凉的手机贴到耳边。
“……”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但隔着听筒,我仿佛能感受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带着冰冷的怒意,像无形的寒流,顺着电信号蔓延过来,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被掐伤的地方更是火烧火燎,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沉默在两端蔓延,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像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烈酒浸泡过的疲惫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石头,狠狠砸进我的耳膜,也砸碎了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幻想。
“苏翎,”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比刚才的咆哮更让人胆寒,“收拾一下。明天一早,跟我去个地方。”
不是询问,是命令。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我的心脏沉到了冰冷的谷底。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尝到更浓的铁锈味。他要带我去哪里?是更偏僻的囚笼?还是……某种“处理”掉我这个不听话影子的地方?
“……” 我依旧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短暂的停顿后,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残酷:
“沈家那边……有消息了。”
沈家?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早己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炸开!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淹没了所有其他感官,世界陷入一片刺眼的白光和尖锐的蜂鸣。
沈家?哪个沈家?除了……沈未晞的沈家,还能有哪个沈家?!
他刚才说什么?“有消息了”?什么消息?!关于……沈未晞?!
那个名字,那个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我生命里、也刻在谢沉渊灵魂深处的名字,像一道带着剧毒的闪电,瞬间撕裂了我所有的理智。沈未晞!那个占据了他全部思念、让我这个替身存在的唯一理由的女人!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早己在异国他乡香消玉殒的女人!
谢沉渊的声音还在继续,隔着听筒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混乱的意识:
“未晞她……”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无法抑制的颤抖,那里面蕴含的狂喜、希冀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激动,如同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冲破那冰冷的语调,“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