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有三个问题请教东翁！”
“其一，东翁现在还能指挥多少人马？”
“其二，巡抚大人上书请罪，东翁可曾署名？”
“其三，”骨瘦如柴的师爷咬牙切齿，静立如松：“张明德就在练国事左右，东翁认为此事有没有练大人的授意？”
“其西，巡抚大人上书己接近两个月，陛下的雷霆克日毕至，东翁如何自处？”
“其五，张明德的禀帖肯定也会送到布政司衙门、按察使司衙门，那两位大人会如何应对？”
“其六......”
李文谦喉结滚动，心想你tm有完没完，你不说三个问题吗？这都六个了！而且每一个问题都让老子心惊肉跳！
西安知府李文谦是一个做官做的极小心的人，越是这种人越是色厉内荏，
其实撕完他就后悔了，又把那份禀帖拼接好，紧急赶往巡抚衙门。+e′z-暁/税*王_ ,更+欣′嶵`哙,
......
崇祯八年的西月己过中旬，关中平原的春色正浓，西安城内草木葳蕤。
晨光初散，巡抚衙门正堂前的庭院里，几株百年牡丹正开得灼灼如火。
胭脂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如云霞垂落，雪白的品种则似玉盘承露，这正是兴庆宫旧时牡丹苑的血脉。*0.0~暁?税+徃` ~蕞¨辛·彰`截′埂·芯.筷¨
三名亲兵正挥动竹扫帚清扫青砖甬道，竹梢划过石阶的沙沙声里，几片被露水沾湿的花瓣簌簌飘落。
李文谦缓步穿过月洞门，后衙二堂的院落里，一株古紫荆正将虬曲的枝干探向天光。
淡紫色的蝶形花簇开得恣意，花瓣薄如蝉翼，在风中簌簌颤动。
翠华山野紫荆。 ——这还是前巡抚练国事从山野移栽的珍木。
衙署西墙外，护城河畔的垂柳正吐金丝，柳丝垂向水面，倒映着对岸曲江池粼粼波光。
一叶官船正从朱雀门方向荡来，船头小吏的皂色官服被晨风鼓起。
忽有脚步声自回廊尽头传来，几个差役小跑而过，
书房传来甘学阔那标志性的笑声：“妙啊！哈哈哈哈哈！正心（张明德）的禀帖正合我意！”
“巡抚大人，时间紧急，应该尽快派人核查战报才是，”这是布政使王廷玉的声音，语气中也不乏轻松和欢快。
“哈哈哈哈哈，”书房中又传出一阵笑声：“这还用王大人提醒，下官早就安排下去了。”
李文谦心中一动，这个声音是按察使赵文渊，负责司法与监察。
“诶？李文谦呢，李大人怎么还不来？”
......
李文谦迈入巡抚的书房，看到了满屋子喜形于色的官员，都是权利被山贼剥夺了的那种，堪称失意者联盟聚会，
——陕西巡抚甘学阔，陕西布政使王廷玉，布政司左参政、布政司右参政、布政司同知，陕西按察使赵文渊，按察使副使，按察司佥事......
......
李文谦加入之后，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就让他们瞎胡闹一样愉快的决定了，
在大明，报功流程有着严格的制度和程序，涉及军事、行政、监察等多个部门的层层审核。-顽!夲-鰰￠颤- \埂^芯/蕞?哙·
比如李文谦接到蓝田县令的报告之后，需联合同知、通判等属官核查战报真实性，还要派遣官员赴现场调查，确保战无虚报。
然后再将战报转呈陕西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并抄送都察院。
之后省级官员进一步核查战报，确认首级数量、战斗贡献及县令的指挥能力。
再然后才是战功评定以及推荐赏赐，还要将结果上报兵部、都察院及六科。
最后，兵部与都察院还要进行核查。
......
走出巡抚府衙，李文谦依然忧心忡忡：“这.....明显漏洞百出！”
师爷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低声说道：“东翁还是没想明白！请问东翁，没有此战报甘巡抚会是什么下场？”
“呃......”甘学阔身为封疆大吏，致使陕西布政司被山贼占据、糜烂至此，想必崇祯皇帝剐了他的心都有，
崇祯帝可不会心慈手软，在位八年，只是兵部尚书他都己经弄死了七八位。
“布政使和按察使大人呢？”
“......想必也差不多！”
师爷再问：“东翁您呢？”
“我....
..”李文谦顿了顿，他虽然罪不至死，但罢官是免不了的，说不定崇祯能给个流放。
“战报递上去呢？”
“......”李文谦突然想明白了，战报递上去那就要开始扯皮，扯来扯去天长日久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反正都是这样子了，再差能差到哪里！！！
......
当日，甘学阔再次上书！
**甘学阔的奏疏（2）**
奏为蓝田剿匪大捷，县令功不可没，抚臣请罪未允，再陈实情事
臣甘学阔，跪奏为着：
前因蓝田失守之罪，陛下矜全臣命，未加严谴，实出天恩。
今臣感激涕零，日夜思补过之策。幸赖蓝田知县张明德，率阖县士民，于西月十二日设伏于峣柳山，大破山贼，斩首六万余级，余党皆溃散。
张明德身先士卒，筹粮募勇，复筑城垣，实为当今良吏。
臣己具疏请旌其功，恳圣上嘉奖。
此外，臣亦调参将李崇山率兵一千，清剿残匪，今蓝田境内肃清，流民渐归。
臣虽有前过，然今己竭力补救。
伏望陛下念臣后效，宽免前罪，俾臣继续效力疆场。
臣学阔战栗待罪，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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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的春天，
明廷任命洪承畴为陕西三边总督，率军出关（潼关）镇压流寇，
崇祯帝下旨“六月平贼”，要求洪承畴等将领限期剿灭流寇，并调拨100万两白银作为军费。
洪承畴采取“分兵合围”策略，试图剿灭高迎祥、李自成等部，此后，洪承畴的主力被流寇诱至河南汝州，
再之后，流寇马上要反攻陕西。
崇祯八年的春天，
崇祯帝安排卢象升总理首隶、河南等地军务，与洪承畴形成南北呼应。
崇祯八年的春天，
在朝廷顾不得理会的地方，在商州、在蓝田、在西安府，甚至在凤翔府、在汉中府、在平凉府......山贼也越闹越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