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指尖在金属台面上微微发颤，那串字符的排列方式与三天前实验室异常数据的乱码有七分相似——当时他们刚完成硅基与碳基基因融合的初步实验，以为只是设备过载导致的干扰。
"是离星古语的变形体。"艾丽娅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发梢的荧光却亮得刺眼，硅基皮肤下流转着淡紫色纹路，那是她情绪波动的标志，"但...比我们的文字多了三个重复的环状符号。"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林峰手背的骨节，像在确认什么，"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变体。"
指挥舱的门被推开时，气流带起林峰后颈的碎发。
李将军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挤进来，作战靴在金属地面敲出急促的点，腰间战术灯的白光扫过众人："张博士，扫描系统启动了吗？
王丽，破译进度？"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字符，喉结滚动了一下——作为经历过三次外星接触谈判的指挥官，他太清楚这种"似曾相识"的危险。
"正在破解加密协议。"王丽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发尾沾着碎发胶的翘角随着动作晃动，"前半段是坐标警告，0-7-9-δ区禁止越界，后面的乱码...像是用我们的基因编辑代码做的掩码。"她突然顿住，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泛红，"林博士，你们的实验日志编号是不是079？"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上周他们刚给硅基融合实验申请了079的保密编号，申请单还压在实验室抽屉里。
张博士的扫描器突然发出蜂鸣，老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显示屏上跳动着橘红色光斑："有三个不规则物体正以亚光速接近，体积...比我们的飞船大五倍。"他的手指在操作杆上微微发抖，保温杯里残存的茶渍在杯壁上晕开，像块凝固的血斑。
"用离星通讯协议试试。"艾丽娅突然转身，外骨骼关节发出细微的机械音。
她扯下颈间的银链——那是离星人用于星际通讯的量子谐振器，链坠贴在控制台接口上时，金属表面瞬间凝出霜花，"我们的文明曾用这种方式与未知星系建立过初步对话。"她的指尖在离星文键盘上跳跃，每按一个键，屏幕就闪过一道靛蓝色波纹，"如果对方用的是硅基文明通用码，应该能识别...叮——"
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响。
所有人的动作同时凝固。
林峰感觉后槽牙发酸，那声音像无数根细针在耳膜上跳舞，直到某个频率突然稳定下来，变成冷硬的机械音："你们已进入γ-9防御区。
立即停止前进，关闭所有主动探测设备。
重复，立即停止——"
艾丽娅的发梢"刷"地竖成尖刺，硅基皮肤下的紫色纹路转为刺目的猩红。
她猛地扯下谐振器，链坠在掌心烙出冰白色痕迹："这不是离星语！
是...被篡改过的硅基通讯码！"
李将军的手按在腰间的激光枪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王丽，定位信号源！
张博士，启动电磁屏蔽！"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像块被锤子砸扁的铁板，"林峰，你和艾丽娅准备应急方案——如果对方攻击，基因库的数据必须优先转移。"
"收到。"林峰应了一声，喉咙像塞着团棉花。
他望着艾丽娅发红的皮肤纹路，想起三天前她在实验室说过的话："硅基生命的情绪波动会影响能量场，就像你们的心跳会影响血压。"此刻她的能量场正以危险的频率震荡，控制台的指示灯随着她的呼吸明灭，像在应和某种死亡节奏。
通讯器的声音突然拔高："警告，三十秒后启动驱离程序。"
张博士的扫描器发出刺耳的长鸣，橘红色光斑已经填满整个屏幕。
王丽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信号源就在那些...那些物体里！
它们的外壳材料...和我们的基因实验舱壁一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用硅碳合金做的，和我们融合实验用的材料...完全一致！"
林峰感觉有冷汗顺着脊椎滑进防护服。
三天前他们刚用硅基基因改造了实验舱的合金结构，为的是让舱体能承受星际移民时的辐射。
此刻那些光斑的运动轨迹，竟与实验报告里"最佳能量传导路径"的模拟图完全重叠。
"二十秒。"机械音的尾音带着金属刮擦的颤音。
艾丽娅突然抓住林峰的手腕，硅基皮肤的凉意透过防护服灼得他生疼。她的瞳孔缩成两条细线，却直直望进他眼底："他们在模仿我们的技术。"她的声音里带着离星人特有的共振，"模仿得...太精确了。"
"十秒。"
李将军的激光枪已经出鞘，枪口的红光在舱壁上投下血点般的影子。
张博士死死盯着扫描器，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话。
王丽的手指悬在全息键盘上方，指甲盖泛着青白。
"三。"
"二。"
"一——"
"等等！"林峰的声音突然炸开。
他松开艾丽娅的手，大步走到通讯器前，掌心按在发射键上。
金属的凉意透过防护手套渗进来，像块压在心脏上的冰，"我们是地球-离星联合科研队，正在执行星际环境改造任务。"他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艾丽娅发梢的红光正在减弱，"请求说明驱离原因，我们愿意配合任何合理要求。"
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通讯器上。
林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通风系统的嗡鸣，在耳膜上敲出杂乱的鼓点。
三秒后，通讯器里传来一声轻笑。
那声音不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某种潮湿的黏腻感，像蛇信子扫过金属："配合？"它重复着，尾音拉长，"那太好了。"
林峰的后颈再次泛起凉意。
这一次，他清楚地意识到，那凉意不是来自警报，不是来自艾丽娅的触碰——而是来自通讯器里那个"人"，那个精准模仿着他们技术、甚至学会了人类语气的存在。
他转头看向艾丽娅。
她的发梢仍泛着暗红，但眼中却浮起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警觉。
两人的目光在红灯下交汇，无需言语，便读懂了彼此眼底的同一句话：他们面对的，远不是什么"防御区守护者"。
通讯器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令人作呕的温柔："那就先从...交出你们的基因融合技术开始吧。"
林峰的手指在发射键上收紧。
他能感觉到防护服下的心跳快得离谱，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平静下来。
他看向李将军，对方微微点头；看向张博士，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坚定；最后看向艾丽娅，她发梢的红光渐渐转淡，伸手覆上他按在发射键的手背。
"好。"林峰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但我们需要面对面谈。"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着艾丽娅手背的硅基纹路，"有些细节，只有当面才能说清楚。"
通讯器里陷入沉默。
林峰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能听见李将军调整枪托的轻响，能听见张博士扫描器的蜂鸣渐弱——直到某个更细微的声音从飞船底部传来，像是金属被某种尖锐物体刮擦的声响。
艾丽娅的发梢突然全部炸开，这次是刺目的亮白色。
她猛地拽住林峰的胳膊，指向舱壁上的观察窗："看！"
窗外，原本漆黑的宇宙中，三个庞然大物正缓缓显形。
它们的外壳泛着与实验舱相同的银灰色，表面布满的纹路，竟与林峰三天前在实验日志里画下的基因融合图谱分毫不差。
而在那些纹路之间，隐约能看到蠕动的黑色阴影——像是某种活着的、正在生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