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沈劫生恢复的很好,除了前几日昏睡不醒,其余皆是黎明即醒。
她不敢贪睡,一旦沉入梦乡,便会陷入一次次接近死亡的痛苦折磨中,那是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如影随形般缠绕。
荆以秋早早前往厨房炖制了一锅汤,等沈劫生醒时,便端了过来。
她一边盛汤,一边温言道:“这碗汤专为你调理身体而准备,你应多喝些。”
沈劫生笑了笑:“你不许我离床,我躺在床上都快生霉了呢。”
荆以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将碗递过去:“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再者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考虑。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成了寡妇。”
沈劫生撇了撇嘴,看着那碗黑黢黢的液体,也不知道这是何物,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然而她还是老实地喝了下去。
一碗汤迅速消失,荆以秋又舀了第二碗。
沈劫生皱着眉头,不停地摆手:“以秋,我不想喝了。”
荆以秋板着脸:“这鸡汤我熬几个时辰,你竟不喜欢,看来以后还是少熬这种汤了。”
“不是这样的。”沈劫生抢过荆以秋手中端着的碗,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她摸着滚圆的肚子,讨好地冲她笑着,“你熬的汤,我是喜欢的。”
荆以秋这才露出笑意:“既然喜欢,那就多喝些,我还炒了几个小菜,等着。”
“嗯。”沈劫生乖巧地应道,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自己这媳妇哪里都好,就是这厨艺实在不敢恭维,怕她将厨房烧掉。
不过,只要她在身边,便算不上什么大事。
待荆以秋把饭菜端上桌,才发现这些菜色都是素菜,一丁点荤腥都没有,看来是真不会。
一顿饭,两人相处甚是融洽,沈劫生的眼角眉梢总是挂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从遇见荆以秋,便觉得自己的生活中多了许多色彩。
荆以秋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不禁抿唇:“干嘛一直盯着我?”
沈劫生脱口而出:“你长得好看。”
荆以秋笑眯眯道:“我知道。”
沈劫生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我只是在想,这辈子我还能不能找个比你好看好十倍、百倍的姑娘。”
荆以秋心中怒气翻涌,却是故作镇定:“那你就试试。”
她一双桃花眼此刻泛起幽幽波光,一字一句道:“若你不能找到比我好十倍百倍的,那我就一辈子缠着你,让你没有机会再碰别的女人。”
沈劫生暗叫糟糕,本想逗逗荆以秋的,却不想反将自己绕了进去。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好吧,我承认我不行。”说罢,便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入口中,细嚼慢咽。
荆以秋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但却故意收敛笑容,以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有这心思,我一刀阉了你。”
沈劫生眨着双眼,满脸困惑地问道:“阉,那你得告诉我,该往哪里砍这一刀?”
她似乎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她放下筷子,举起右手,将修长的中指无名指并拢,向上轻轻挑了一下。
这么轻挑的动作,可偏偏沈劫生面无表情,看上去煞是正经。
荆以秋脸上瞬间泛起红晕,流露出羞涩的神情,仿佛欲言又止:“你…你真不害臊…”
沈劫生哈哈大笑,心情舒畅极了。
午后。
沈劫生躺在藤椅上休息,她凝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心境逐渐平和。
庭院里的青竹流泉,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不知何时,荆以秋从旁边取来一张小桌,铺上了笔墨纸砚。
她提笔蘸墨,低着头在宣纸上画着什么,时不时擡起头瞧上沈劫生一眼。
被这样注视,沈劫生脸颊微热,忍不住询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荆以秋回答得很顺溜:“给我家夫君画像啊。”
“夫君?”沈劫生笑眯眯地打趣道,听到这个称呼,又想起那晚,心中暗乐。
荆以秋擡头瞥了一眼,没有吭声,而是继续埋首于笔墨间。
沈劫生也不再打扰,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双刃匕首,这匕首乃是荆以秋亲手所铸造,且锋利异常,可谓杀人与无形。
她一边欣赏柄上刻着的镂空繁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给我用,你可舍得?”
荆以秋头也未擡:“不过就是一把防身的武器罢了。”
不久,她便画完,将宣纸递至沈劫生面前,一副邀功的表情:“喏,你看我的画工如何?”
沈劫生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佩服,荆以秋画的竟如此逼真,简直连自己的五官轮廓都刻了进去,她不禁感叹:“果真是一笔一划,皆是用心。”
荆以秋见她喜爱,便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穿白衣好看些,可你偏爱穿那些死气沉沉的衣裳。”
沈劫生耸了耸肩,随口应付:“我穿过一次,可那次你差点杀了我,就不想再穿了。”
“谁要杀你?”荆以秋一听,顿时怒了,她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别信口雌黄!”
这副凶悍的模样倒让沈劫生愣了愣,她不解地看着荆以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荆以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些,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记仇的。”
沈劫生哼了一声,脸上显露出不快的神情。
荆以秋见状,忙转了话题:“那日是我酒后失态,你也别放在心上,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再说,要不是你去水连阁,我能喝那么多酒吗?”
她心中也是郁闷,本想借酒消愁,可谁知越喝越醉,还去寻沈劫生,没成想看见沈劫生跟一个更夫都能笑脸相迎,对她却是整天一副死人脸。
说来说去,荆以秋还是在怪沈劫生。
沈劫生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这事儿分明是你的错,你差点掐死我,反倒怪我头上了。”
荆以秋也是个倔脾气,梗着脖子说:“你想怎样?”
两个人都有些恼火,却谁也不肯先退步。
沈劫生一甩袖子,起身就走:“我懒得理你。”
荆以秋不甘示弱:“我看你就是闲得发慌,无事生非!”
沈劫生冷哼一声,径直离开了院落。
刚出门,便看到前方树荫下站着一名男子,穿着青衫,负手而立。
沈劫生不由皱眉,她可不认为这位是路过,分明是专门守候在此的。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向院门。
他的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浅笑:“敢问阁下可是沈家二公子?”
沈劫生冷冷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男子薄唇勾起:“果真是沈家二公子,在下谢诩,是奉命前来,请你前往玄霜派做客。”
沈劫生蹙眉:“我还没上门讨要个说法,你们倒先送上门来了?”
谢诩道:“沈二公子莫急,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这是青鸾姑娘亲写的书信,你先瞧一瞧。”
说完,将一封信递予沈劫生。
沈劫生接过信,展开来读了一遍。
书信内容不多,寥寥几字,便将她的处境描述得极为详细。
看罢书信之后,沈劫生脸色变得阴晴难测,她咬牙道:“青鸾怎会留下?莫不是你们威胁她?”
“不敢。”谢诩一脸的诚恳,真诚的目光如清澈的湖水,坦然无惧。
他甚至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向天发誓:“在下也是迫于无奈,这才冒昧前来打扰,希望沈二公子不要介怀,我若有半句谎言,就让我遭雷劈。”
沈劫生道:“我凭什么信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谢诩笑着说:“沈二公子若不信,大可不必同意前去玄霜派做客。在下绝无任何恶意,只是奉命行事,不过青鸾姑娘是我们冷掌教的贵客,这一时半会可就回不来了,告辞!”
他先礼后兵,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自然只有沈劫生自己掂量。
若是不答应,那就说明心虚,若是答应,又有些丢人,总之,他不管沈劫生心中作何决定,只管按照原计划行事。
沈劫生心中犹豫不决。
然而,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沉声道:“我跟你去。”
谢诩不由停住脚步,转身微笑着看向沈劫生,仿佛早就猜测到了她会这般回答似的,并没有显现出惊讶。
这件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沈劫生走进院子里想跟荆以秋打声招呼,可是荆以秋的房门紧闭,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她喊了一嗓子:“荆以秋!”
可哪里有回应。
谢诩走近,低声道:“沈二公子,请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并没有再催促。
沈劫生轻轻叹了口气,跟上了谢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