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沈劫生是被一路压着进的大堂,他面容倦怠,精神萎靡,活脱脱被女鬼吸了精气的样子。
“拜堂喽!”
一声吆喝响彻云霄。
秦越推了一下呆若木鸡般的沈劫生,将红绸塞到他手中。
红绸在半空中飘动,沈劫生扫视了一眼大堂里的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踏上了红毯。
一路上,众人的目光都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他只觉浑身不自在,那炙热的眼神,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烤,浑身冒汗。
荆以秋站在大堂的中央,注视着慢慢走来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她轻唤了一声:“劫生。”
听到这一声呼唤后,沈劫生僵硬的点了点头,将红绸另一端交到她手中。
这时,司仪高喊:“吉时已到!”
随之而来的还有鞭炮声,噼里啪啦。
司仪继续高喊:“一拜天地!”
荆以秋和沈劫生对视一眼,二人齐齐转身朝门外方向弯腰鞠躬。
“二拜高堂!”
而那上位并没有人坐着,沈劫生心下好奇,这五娘难不成无父无母?
“夫妻对拜!”
四目相对,彼此的瞳孔倒影着对方的模样,两人同时弯腰,额头碰触到了一起。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话落,周围爆炸般沸腾起来,皆是道贺的声音。
“恭喜大当家的!”
“祝大当家的早生贵子!”
送入洞房?
真与那蛇蝎美人五娘成亲了?
怎么可能呢?
沈劫生定定瞧过去,就见荆以秋脸色微红,双眸如星辰闪烁,正含羞带怯,嘴边漾着一抹浅笑。
他脑袋嗡嗡作响,就连脚下的路也变得扭曲虚浮,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
“你还愣着干啥?”秦越举着酒杯凑过来,一拳捶打在沈劫生肩头,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能娶上咱大当家的,可算是祖上积德了!”
“是啊!”
“快亲一个!别让大当家的等急了!”
周围的人纷纷起哄,沈劫生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自己虽对五娘不甚了解,但她的性子也略知一二,今日之举定有蹊跷。
他咬紧牙关,擡手一掌拍在秦越胸前。
秦越猝不及防被击飞出数米远,撞翻了一桌饭菜,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煞白。
荆以秋脸色骤变,刚要过去查看秦越伤势。
沈劫生就提气纵身,施展轻攻,从她身旁飞掠过,踩着众人的肩膀朝外飞去。
他速度极快,瞬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内。
荆以秋喝道:“拦住他!”
甘阳荣立马带着几十人追了上去。
这时候,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陷入死寂,只有秦越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荆以秋死咬着牙关,紧攥着双拳。
沈劫生逃离后,径直往山下跑去,他一路上,都在思索一件事,这五娘为何表现的像是自己的故人。
就算是演戏,也不该演的这么逼真。
若不是切身体会,简直不敢置信这竟是真实的。
他满腹疑惑,不禁皱紧了眉头。
就在他沉浸在疑惑之际,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只见几十人持刀追了过来。
为首者正是甘阳荣,此刻的他,手中长刀遥指沈劫生,怒吼道:“臭小子,还想跑?还不快跟老子回去!”
沈劫生面露讥讽:“我看你是想杀我吧?”
甘阳荣哈哈大笑:“少说废话,受死吧!”
话毕,他率先出招,长刀直劈沈劫生面门。
沈劫生侧身一躲,擡腿一记横踢夹杂着劲风扫过甘阳荣下巴,将其踢翻在地。
众人见状迅速围拢上去。
沈劫生抓住机会,趁着乱局夺了把刀,挥舞着刀刃抵挡众人的攻击。
这些人的功夫不怎么样,沈劫生几乎一刀一个,不费吹灰之力。
他气息稳定,甚至连内力都没使。
但这群人就跟疯了似的,拼命往前冲,即使被砍断胳膊,也丝毫不惧,用亡命之徒形容这群人,一点也不为过。
就在沈劫生砍掉两个人脖颈,鲜血溅射到脸上,腥味浓烈之时,甘阳荣突然从背后偷袭,匕首刺进了他的后背。
沈劫生眉头拧成川字型,身形晃了晃,一个转身,生生忍受那刺骨之痛,反手扼住甘阳荣的咽喉,猛地用劲将他提起来。
甘阳荣脸上的惊恐之色愈发浓烈,喉咙里“咕噜咕噜”地作响,努力挣扎着,但沈劫生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沈劫生双眸逐渐变得猩红,冷声道:“为何要杀我?难道只是因为那五娘的事?”
他右手猛的收紧,甘阳荣的脖颈瞬间被捏断,脑袋往旁边一侧,喉咙里“咕噜”一声,终于没能支撑住,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瞪圆了双眼,死不瞑目。
荆以秋屏气凝神,轻巧地落在树干上,看着下方混战的场景。
男子浑身浴血,身上的大红喜服与鲜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如同地狱来的恶鬼,每斩杀一个人,便将尸体抛向另一人,仿佛要把这里所有人全部屠尽,不死不休。
荆以秋双眸逐渐眯了起来,从未见过这般嗜血的男子,比想象中更要冷静,理智得让人觉得可怕,明明刚才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却又偏执地选择硬碰硬。
这种极端性格,只能说是自负和狂妄。
马长嘶,秋风萧瑟。
沈家镖队驶入乌侠镇,说是一个镇子,其实人并不多,总共也就三十几户人家。
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就叫福顺客栈。
镖队停在福顺客栈外,赵猛吩咐着几个趟子手将几辆镖车送到后院,安排好后。
他走到马车前,对里面坐着的女子说道:“段小姐,夜深了,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吧。”
车帘被一只素手掀起。
帘子后的女子穿着白裙,长发挽起,玉钗松松簪着。
她容颜清丽,神情温和,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未起波澜,朱唇微抿,雪肌浸润在清冷的月色下似是染了薄薄的霜。
虽不施粉黛,但依旧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赵猛看得有片刻呆滞,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这江南大户,段家嫡女段筠溪,从小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号称是江南第一美人,果真不假啊…
段筠溪微蹙秀眉:“你可有话要讲?”
“没、没有!”赵猛回过神,脸上竟闪现一抹羞红,暗骂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收回了心思,伸手搀扶。
段筠溪没有拒绝赵猛伸出的手,手心缓缓搭在他的手背。
她擡脚,踩着木质板踏在石阶上。
下了马车。
修长窈窕的身姿,清冷出尘的气质,迷的赵猛双眼发直。
“赵镖师?”
听到段筠溪唤自己,赵猛慌忙应声,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
两人一齐进了客栈,那些个镖师趟子手跟在两人身后,本来空荡荡的大厅挤了个满满当当,加上都是一群大老爷们。
你一言我一语,嗓门大,气氛颇为热闹。
客栈掌柜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各位客官,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宿?”
赵猛道:“先吃饭,然后休息一晚。掌柜看着安排吧。”
客栈掌柜笑着点点头往偏门走去,像是吩咐厨房去准备饭菜了。
不多时,闪出两个店小二,睡眼朦胧地从后面跑了进来,看样子是一直没有什么生意所以才这幅模样。
待到他们发觉大厅内挤满了人之后,惊得瞠目结舌。
立马手脚麻利的将桌椅碗筷摆放整齐,又取来好酒,请赵猛等人入坐。
很快饭菜就摆上桌,可是那掌柜的似乎怕他们吃霸王餐,就傻傻的站在原地,搓着双手。
但赵猛像是把他当个透明人,与兄弟们推杯换盏,聊天扯地,气氛很是融洽,他擡眸朝段筠溪望去,却见她只是静默而立,对于旁边的人热情相邀毫无反应,甚至连脸色也没有变化一分。
他不由得暗叹口气,段筠溪这性子,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如此冷清高傲。
傻站在一旁的掌柜脸色越来越难堪,赵猛喝完一坛酒后,朝身旁兄弟使了使眼色。
兄弟会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正站在桌子前的掌柜。
掌柜连忙伸手接着,掂量掂量后,喜笑颜开的离去了。
待到掌柜一离开,赵猛便拿起酒壶朝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随即抹抹嘴巴:“这掌柜的生怕咱们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打听咱是谁!”
说罢,拿起桌上的肉,撕下一块送入口中。
众人酒足饭饱,而那段筠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星辰漫布的天空发呆,眉宇间隐约带着几分愁绪和哀伤。
见状,赵猛斟了一杯酒,走到段筠溪身旁,递过去说:“段小姐,别总是站着,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多谢。”段筠溪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赵猛道:“听闻江湖最近出了件奇事,段小姐有兴趣听听吗?”
段筠溪饶有兴致的问:“哦?什么奇事?”
“听说那阙献仪死在了床上,还是被毒死的,段小姐你说这奇不奇怪?明明是玩毒的竟然被毒死,而且每隔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各门派都觊觎这盟主之位,现在少了一个强敌,按我看啊,这盟主之位肯定是又归那许长生了。”
阙献仪自幼就加入了神毒教,同时更兼任前教主左膀右臂的重职,其中就包括炼制毒药,暗害武功高深的武林人士。
所以神毒教历来都是武林人士谈虎色变的存在。
阙献仪又以其毒功和阴险狡诈的心思著称,而那位前教主因犯教规被众长老讨伐,死生不明。
神毒教自然交由阙献仪打理,她虽是教主,但因为行踪诡秘,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模样,只能通过其传闻知晓她长相丑陋。
没想到,几年后,当她已经坐稳教主之位时,却突然被杀害。
如此一来,整个神毒教群龙无首,如此诡异的事情,自然让人猜测纷纭。
赵猛说的天花乱坠,段筠溪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付了几句,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
“咳…段小姐,那我继续喝酒去了,你早些休息吧。”赵猛也是会看人脸色行事的,察觉段筠溪的兴致缺缺,识趣的告辞离去。
段筠溪并未在意,仍旧立于窗前,望着夜空,低喃:“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