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十九)
等到女帝车舆过来,太阳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点燃甩了出去,而九湘趁机将慌乱的人挪开,为云微和柳玄空出了一条道路,十人没有片刻犹豫就冲向了那个缺口。
苻成见闹事的是几个女子,即将落下去的大刀硬生生地翻转了方向,但用力过重,一时间无法全部收回,还是有部分刀背落在了云微肩膀上。
苻成本就天生神力,又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她挥舞武器的力道岂是一般人能接住的?
尽管苻成已经收了力,云微还是在刀背落在肩膀的那一霎那,喉间涌上一丝腥甜,身体不受控制地坠向地面。
就在这几个呼吸间,她们十人被士兵团团围住,柳玄顾不上其它,赶紧将云微从地上扶起来,“云微姑娘,你没事吧?”
云微忍着疼,强行咽下喉中的腥甜,倒吸着凉气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她推开柳玄,身体堪堪站稳,迎面传来一声怒喝:“谁让你们在这里闹事的?来人,把她们绑起来,暂时关押到大牢里。”
说话的是苻成身边的一个侍卫。
苻成扯着缰绳,将大刀重新别回腰上,她淡淡地扫过云微等人,随手制止了侍卫的动作,“不可对这几人动粗,把她们带到我府上,好生照料,再请个大夫为这位姑娘包扎伤口。”
苻成特意咬重了“好生照料”四个字,视线再次回到云微身上时,她咦了一声。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被她差点砍到的女子居然是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
而另外九个面色不安的人,都很年轻,从她们粗糙的双手上能辨认出她们不是农家女就是大户人家的仆人。
仔细一看,十个人眼底都带着毅然还有几分畏惧,这不是杀手会出现的眼神,倒是在很多走投无路想要伸冤的百姓脸上见过。
苻成断定,这十个人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刺杀,而是有什么不得不要呈递到御前的事。
苻成探究的视线落在云微身上,声音比先前多了一丝柔和,却无半点退让,“今日先皇出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几位若真有不得不呈到御前的事,待我回到府上时可尽数告知,本将军一定帮你们传达给陛下。”
云微没有应声。
她的视线越过苻成,看向坐在车舆上头发白了一半的皇帝,神色庄重而不失慈蔼,正是她想象中的皇帝的样子。
皇帝好似在想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乱。
把事情告诉眼前的将军吗?
光线过于刺目,云微不得不眯上眼睛才能继续看向皇帝,皇帝的衣袍被阳光反射出金灿灿的颜色,威严更甚。
吴儿仁可是这位陛下的宠臣,他的女儿吴虞也是这位陛必定四通八达,她怎么知道眼前人是不是吴家的走狗?
被关进墓室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绝望袭来,云微指尖刺入掌心,她不能再次落得那样一个场面。
这件事只能捅破在皇帝面前。
她不信这些大臣们。
柳玄想要靠近,却被无数士兵挡住了去路。
得益于苻成的命令,这些士兵只是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而没有对她们出手。
柳玄面露悲戚,她们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很近,只有数步之遥,可就是这数步之遥,却有无数个人如同一道天堑般拦在她们面前,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翻越过去,就是鸟雀也望洋兴叹。
在这时,云微给柳玄使了个眼色。
太阳缩在见到这一幕后更吵嚷的人群里,对身边的九湘道,“怎么办,柳玄她们被人拦住了,好像过不去,我们得想个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吗?”
“九湘?”
“啊,”九湘回过神,意识仍没收回来,几年不见,定安长公主比以前更敏锐了,每一次遇见时,不管她有没有行动,有没有开口说话,定安长公主总是能迅速捕捉到自己的踪迹。
这一次被捕捉到,九湘心底莫名觉得不安。
比起以前,定安长公主看向她的视线,好像多了一种很强烈的欲/望,这让她浑身不舒服。
太阳那边还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她们跟那些士兵说了什么,那些士兵好像没有伤害她们的意思……”
太阳的话戛然而止,她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柳玄。
接收到云微眼色的柳玄一抹脸上的泪水,冲着皇帝的方向双膝跪地,口中大喊:“草民柳玄,状告赵王强抢百姓,草芥人命,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其余人也都纷纷跪地,口中重复着柳玄的话,“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嘈杂的天地间突然出现如此整齐划一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几个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众人心底是这样想的,但一个个都伸长脖子,想要好好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赵王犯了什么事儿?
众人交头接耳嗡嗡讨论起来。
柳玄等人的声音还没停止,像是鸟雀托着一样,越来越高,终于飞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从恍惚中回过神,按下心中涌起的不甘,垂目看着眼前的动静,她挥挥手,苻成和士兵退到了一边。
苻成刚刚勒住缰绳,谢红叶冷淡的声音响在耳边,“护卫陛下不力,今天过后,去军营中领十大板。”
“是。”
苻成本有机会阻拦这一场突变,却袖手旁观,任其发展,阻拦了陛下的路,当罚。
见皇帝注意到了她们,柳玄绷了好几天的身体在这一刻诡异地得到了放松,她忽略了两边百姓落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看好戏的视线,在自己结实有力的心跳声中,她的声音如流水般从身体倾泻而出,没有丝毫涩滞。
“草民柳玄,是一农户之女,本与母亲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两个月前,赵王手下的人找到母亲,说我八字与先赵王相合,打算出钱买走我,为先赵王殉葬。母亲不愿,他们直接将我抢了回去,三日前将我埋在了墓室内,得人相助侥幸逃脱,才有命来到京城,将一切告知给陛下,求陛下为我们做主。”
“草民林盼,也是农户之女,双亲早亡,我一人拉扯着几个年幼的妹妹和弟弟,她们需要我的照顾,半个月前他们得知我不愿离开的原因后,竟……竟……”
林盼闭着眼,声音哽咽,“竟直接杀了我年仅三岁的弟弟,抓走了妹妹们,说是待她们长大,会帮她们找一个安身的地方,他们能找什么地方?无非就是……”
“草民本是一介孤女,所幸有家中留下的财产度日,他们直接将我抓走,还抢走了我的所有家产……”
“草民……”
字字凄厉,句句血泪。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随着九人的诉说逐渐安静下来,更有甚者抹了几把眼泪,怒骂声不时响起,太阳看着这一幕,面露追忆。
她对身边的九湘道,“以前我盗墓被人抓住时,那些人十分愤怒,问我为什么做这种事,我不怕墓主人在阴曹地府里等我吗?”
“那时候的我在想,如果真有阴曹地府,对我来说是个好事儿,我就能跟姐姐团聚了。更何况,那些被迫殉葬的女子,那些被蹂躏至死的女子,还有死于这个世道的女子,她们人数那么多,她们不会怨恨吗?既然怨恨,她们肯定会报复。恐怕等我到了阴曹地府,和我有过节的墓主人早就死在她们手里了。”
九湘轻轻一哂,“难怪初见面时,你对我分明很警惕,认为我是灵魂后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太阳道,“以前我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现在,看见她们利用手段打算将赵王绳之以法,我觉得大快人心。这反倒让我明白,与其寄希望于传说中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阴曹地府,倒不如好好活在世上,把危害过自己的人全都杀了。如果真有阴曹地府,那就让对方再死在我手上一次!”
皇帝终于听完了九个人的诉说,她依旧垂目,脸上没有生出丝毫波澜,整个人在柳玄看来,如庙宇里的佛像一般庄严,令她烫着般收回视线,不敢直视。
她真的会处罚赵王吗?柳玄心底忐忑不安,冷汗濡湿了后背。
姜知彰收起心中的酸涩,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赵王乃皇亲国戚,不是你们几个人编几则故事就能判定罪责的,若无证据,诸位还是散去吧。今日先皇出殡,为了给先皇祈福,陛下就不问责你们的冲撞之罪了。”
仅仅为了几句没有根据的话就除掉赵王,对赵王正头疼着的陛下乐意至极,也能做到,但这一举动势必会让以赵王为首的皇亲国戚察觉陛下对他们的杀心,若一起发难,会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拥堵在两边的百姓们闻言,因为这一句话而转变了风向。
“是啊,几位姑娘,有证据还是拿证据说话吧,空口白牙的,不能凭空污蔑人啊。”
“那可是赵王,怎么会因为你们的几句话就被问罪。”
柳玄听出姜知彰的言下之意,跪着的身体瘫坐在地上,心凉了一半。
今天若是不能除去赵王,日后赵王就会除去她们和她们的家人。
视线落在面色死寂的林盼身上时,柳玄仿佛想起了什么,避开官兵来拉扯她到路边的手,重新跪好,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冲着皇帝高喊:
“草民是从先赵王的墓xue中出来的,草民知道墓xue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里面有赵王造反的证据!”
世间的一切声音都在这一刻远去了,柳玄生怕自己被拉下去,于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喊道,“皇帝驾六马,可是赵王为其父修建的车马阵里面,有好几辆六马驾的车舆,不仅如此,里面还有精锐武器上万把,都是赵王命令人特意打造出来的,是给将来造反做准备的!”
这些话是柳玄从太阳那里听来的,她又自己添补了一些,希望能够将赵王谋反的名头做实。
本来她是不打算说出这些的,揭发一个王爷造反与问责一个王爷草芥人命是不同的,后者再严重,也不过是判处他流放或则死刑,前者是抄家灭族的下场,甚至她们将来可能会遭到无数同党的报复,可性命紧要关头,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等若不是从墓室中逃出,又为何会知道这等私密的事情?陛下,柳玄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彻查!”
柳玄的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掷地有声的话令所有人都怔住了,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发出声响,再懵懂无知的孩童也明白造反二字中蕴含着的血腥味。
姜知彰这次不敢替代陛下回话,她擡头看向坐在车舆之上的皇帝。
皇帝不知何时睁开了半眯的双眼,厉光倾泻而出,愈发显得她威严逼人,“赵王意图造反?”
空寂的天地间,这句近乎是轻声呢喃的声音异常清晰,柳玄听不出其中是悲是喜,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来自这位陛下的轻笑。
这声轻笑给了她继续说话的底气,“墓室中是否有上万精锐武器和六马车舆,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柳玄信心满满,赵王一定会被抓起来,悬在她们头顶、时刻都会斩杀她们的大刀在这一刻终于被挪走了!
母亲见到她好端端地回去,一定会很开心的。
不料,这位皇帝的下一句话却是——
“来人,把这几人押进大牢里,这等荒谬的事也说的出来?且不谈大宁律法早已勒令禁止活人殉葬,赵王乃皇亲国戚,难道还不懂这些吗?造反一事更是无稽之谈,朕与赵王自幼相识,难道还不懂他的为人吗?”
什么?!
这句话对柳玄无异于晴天霹雳,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明明是赵王命她们殉葬,明明是赵王意图谋反,凭什么把她们抓起来!她们做错了什么吗,她们明明是无辜的。
她不服!
柳玄被人钳制住臂膀带下去时,她疯一般地大喊道,“我不服!我不服!”
云微眼中流出淡淡的嘲讽,她没有阻拦,而是在官兵准备钳制住她的那一刻,她冷声道,“草民云微,状告吴尔仁吴大人以活人殉葬。”
与柳玄如出一辙的话术,声音虽不大,却能让在场人都听个清楚明白。
云微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双手呈上,“草民云微,卖画为生,昔日吴尔仁见我有几分姿色,便命人将我抢回府上,强行做了他的小妾。后来他身死,我也被吴家人关在墓室中,为吴尔仁殉葬。”
此话一出,百姓面面厮觑。
吴尔仁大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或许是朝中上下仁名最远扬的一位,听闻他昔日还将自己的俸禄全都给了一个快要冻死的小乞丐呢。他棺椁离开京城的时候,好些人都前去送行了。
或许是因为在天子脚下,周围没有人指责云微抛头露面,不是女儿家所为的话。
他们只是用怀疑的目光扫向云微,这个女子该不会跟那几个女子一样,是污蔑吴大人吧?
姜知彰接过她写满字迹的纸,这是青阳知州一路张贴到京城的通缉令,上面描述太阳是十恶不赦的盗墓贼,而云微则是为吴大人殉葬的小妾。
这些足以证明云微是殉葬之人。
姜知彰看过之后,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瞥了吴虞一眼,发现吴虞还是一如既往之后,觉得没趣的她将纸张呈给皇帝。
皇帝粗粗看过,将纸张压在了手下,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云微,而是对着吴虞道,“吴爱卿,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殉葬一事,虽律法明令禁止,但跟盗墓一样,处于一个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民间对此习以为常,这也是青阳知州将云微身份写在通缉令上的原因——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微竟然敢跟告官!
被提到的吴虞双膝跪地,声音毫无波动,“回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吴尔仁吴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强抢民女,罪加一等。而吴家人用活人殉葬,草芥人命,应当重惩。”
这令云微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件事会跟柳玄一样,被三言两语岔开。况且,此人身为吴尔仁之女,居然能不带丝毫犹豫的说出重惩的话,是以退为进还是她就是这么想的?
好奇之下,云微看向吴虞,可惜除了一个背影外,什么都看不见。
皇帝道,“这件事既然跟你们吴家有关,那该如何惩处就交给你了,朕相信你不会辜负百姓的期待。”
吴虞称是。
知晓内情的姜知彰一阵惊羡,陛下这是给吴虞这个木头铺路呢。
云微有些不解,吴虞毕竟姓吴,她能秉公处理这件事吗?转念又想,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吴大人日后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结果,恐怕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想到这里,她心稍定,叩首谢恩。
这一场戏终于可以落下帷幕,围观的百姓长松一口气,今天果然是个良辰吉日,不仅能看到先皇出殡,还能看到王爷被污蔑造反,还有那吴大人强抢民女为妾的热闹事。
谁料云微谢恩之后,半天没有离开,百姓的议论声又嗡嗡响了起来。
苻成坐在马上问道,“云微姑娘,可是还有话要说?陛下还要前往白云山,不便过多停留。”
太阳焦急道,“她在做什么?怎么还不离开?”
九湘带着她那双能够洞穿一切的眼睛道,“她还有事没有做。”
“什么事?”
云微擡眼,扫过苻成,视线与皇帝碰了个对着,她没有退让,而是坚定道:“草民云微,恳请陛下废除活人殉葬!”
“大宁律法虽明令禁止活人殉葬,可是民间这样的事层出不穷,屡见不鲜,甚至连朝廷命官和皇亲国戚都以女子殉葬,草芥人命,他们如此猖狂究竟是为何?”
她肩背笔直,是在质问。
在墓室中,九湘列举出告御状对柳玄等人的好处之后,仅是一个对视,云微就明白了九湘的未言之意。
她们不过是无权无势的百姓,就算能从墓中救出被殉葬的女人又如何?能保证她们出来后的安危吗?
世间每天有那么多墓xue下葬,她们能把每一个墓xue都翻看一遍吗?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源头上扼杀这股风气。
只是殉葬一事,牵扯甚大,安排女子殉葬的,不是官身就是名门望族、富绅之家,这些人会同意吗?
若让柳玄她们当众提出,有没有胆量倒是其次,她们先得罪赵王又得罪这些手握权势的人,势必会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谁来保护她们的安危?
这是九湘数次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选择明说的原因。
云微决定亲自问一问这位皇帝。
不止皇帝看出自己正在被此人质问,就连周围的百姓也看出来了,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是夸此人勇猛还是该说她胆大包天。
想必是后者,毕竟没几个人敢告御状,在告御状途中还质问皇帝的,更是闻所未闻。
周围的动静云微视而不见,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清凌凌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响起:“草民以为,这是律法虽勒令禁止,却对犯者却无责罚之故,应当修正律法,增设处罚,震慑天下。”
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云微再次叩首,“恳请陛下怜惜我等百姓。”
果然是胆大包天!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头浮现的唯一想法。
古往今来,告御状的有很多种,无一例外都是呈递自己的冤屈,质问的皇帝的没有,质疑律法的同样没有。
唯独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做到了。
太阳脸上一喜,云微在做什么她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若能扼制女子殉葬的风气,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她隐在人群中,高声应和着云微,“恳请陛下怜惜我等百姓,修正律法!”
没有人应和。
也没有人敢应和。
太阳不敢再出声,生怕有人注意到她的面孔,将她跟通缉令上的盗墓贼联系起来。
云微跪在高大的车舆前,渺小如地面上的一粒尘沙。
她起身,仍旧擡头看着盛装打扮的皇帝,对上皇帝那双深不可测的墨色双眼时,她心中发颤,头颅未曾低下半分,近乎执拗。
她学识不高,与人介绍说是卖画为生,实际上她画的也不怎么好,不过是替人写写字,勉强混口饭吃罢了。
可她明白道理,知道此刻不能退让。
殉葬一事事关成千上万无辜女子的性命,她若在此刻生出半分胆怯,无异于将她们亲手送到刽子手的刀下。
眼前的场景何其熟悉。
姜知彰面露惆怅,她想到十三年前的定安长公主五十大寿上,那时候自己也是如云微这般跪在众人的眼睛里,周围的大臣们像是高大的诸天神佛,而她是一只才修成型的小妖,在这种场面上只剩下瑟瑟发抖。
她叹息一声,走到云微身边,跪了下去。
“陛下,殉葬一事臣以前有所听闻,但臣一直以为殉葬的活物是猪马牛羊一类的禽兽,没想到竟然会残忍到用人来做殉葬品,这是置律法于不顾,枉顾人命。正如云微姑娘所说,是律法有不严不周之故,法不重则不足以震群邪,律不密不足以匡正义,修正律法迫在眉睫。”
苻成默不作声地跪下,一句话都没有说,意思却很明显,她和姜知彰是同样的恳求。
观音山上收容的那些人,也有好几个是为了逃脱被殉葬的命运而上山的,谢红叶会竭尽自己所能庇护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她接过了谢红叶的重担,自然也会像当初的谢红叶一样,为走投无路的女子找一个歇脚之地。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真想面前保持平静,吴虞也不例外,她依旧低着头,只短短说了几个字:
“陛下,臣附议。”
若是搁以往,吴虞这么附和自己的话,姜知彰肯定要把她多看几眼,然后望向天空,看今天太阳是打西边还是东边出来的。
此时的姜知彰已经没有了这个想法。
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钟熙至也简短道,“臣附议。”
她为人很是圆滑,见了谁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很少有站队的时候,今日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近处的百姓也有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话的妇人已经带了哭腔,“陛下,求您可怜可怜我等百姓吧,我也有孩子,我怎么舍得让她长大了受这种苦啊。”
尽管柳玄等人的话被定性为“荒谬之言”,但还是在听者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若我的孩儿长大被人当面抢走,我该怎么活。”
在她说话的期间,有无数百姓跟着跪下,或是沉默不言,或是双眼含泪,抑或是跟着妇人出声一同恳求皇上。
紧接着,从近到远,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尽管更远处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阳害怕自己被发现,拉着九湘就往地上跪,九湘哪里需要跪,反正又没人看见她,干脆就大大方方站着。
很快,九湘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太阳一样把身形掩在人群里,那道熟悉的目光又一次缠上了她,这不是对方曾经看她的眼神,里面充斥着的掌控感令她十分不安。
皇帝压下心中的烦躁,视线从九湘所在的位置收回,她放眼望去,这才察觉到天地间竟没有一个人是站立着的了。
_(:з)∠)_亲们我没有微博,以前有过,不咋发,就注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