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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商小时候真的是又乖又奶的小团子，逢人就爱笑，只要有娘亲在场，谁抱着都可以。等稍微年岁大一点，开始学说话，就直接成了一个小话痨，见到谁都要说上两句。
整个安王府就这么一个孩子，万般疼宠都是不够。尤其是安王，恨不得直接将自己的一颗心都直接掏出来，双手捧着到商商小团子的面前。
隔辈亲在安王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在爹娘都烦了有点儿朝着话痨趋势成长的商商小朋友时，商商就“登登登”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找自己的祖父唠嗑。
他十分自来熟地在祖父的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祖祖，今日有没有喝酒酒呀。大夫说过了你不能喝，要是偷偷喝的话，我告诉爹爹哦。”
“祖祖，你会不会骑马呀，我今天看到人骑马了。”
“祖祖，姨姨家有秋千，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啊？”
安王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求必应，于是安王府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像什么红棕色的马，缀满了蝴蝶的秋千，缺了一角的小型景观石，毛色斑斑的小狗。
有安王护着，姜若大多数时候不好管。
顾淮安这段时间也忙，户部大力推行改革，规范办事流程，要是实行得不错的话，将会推行开来，大大提升行政的速度。
所以他一开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只简单和父亲提了提，“不能这么惯着商商。”
可商商小朋友现在就是安王的心头肉，容不得旁人说一点，他讪笑着反驳：“商商没有要多少东西，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想要就给他好了。”
顾淮安看着到底没闹出什么大问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世家教育孩子，并不是套用一个模板将所有子弟培养成相同的模样，而是尽力发掘子弟身上的长处，扬长而补短。
他看着三四岁的小豆丁，也快要到了启蒙的年纪，日后将会有读不完的书学不完的本事，到底心软了一回。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时心软，差点儿酿成了大祸。
商商小朋友捉了一条大拇指粗细的小蛇，美滋滋地递给娘亲看，“娘亲，商商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在那瞬间，姜若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快。
她全身的寒毛都直接束起，看着在小孩子手中扭动的蛇强压下那些尖叫，不自然地笑着朝着他招手，“很喜欢，商商拿过来给娘亲看看。”
商商小朋友还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乐呵呵地往前面走着。
在要走到自己面前时，姜若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走他手中的蛇扔了出去，一把将商商严严实实地抱在怀中。
“芙蓉！芙蓉！”
芙蓉进来之后，恰好遇到往外溜走的小蛇，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尖叫出声。
最后还是轮休回来的长喜，在听到芙蓉的尖叫声之后赶了过来，将小蛇直接捉走扔掉了。
商商被保护地很好，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反倒是姜若在扔蛇的时候虎口的位置被咬了一口，连带着骤然受了惊吓，从蹲着往起站时候直接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芙蓉连忙将她抱到床上，又请了大夫，所有人进进出出看姜若的情况。
小团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众人面上的焦急表情，才明白自己闯下了大祸，一声不吭地咬着嘴唇，在娘亲的身边守着。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众人也不敢瞒着，连忙派人将这件事告诉顾淮安。
派去的小厮说得不清楚，只说是夫人被毒蛇咬了现在昏迷不醒，叫他赶紧回去看看。
顾淮安顿觉得心脏的位置被钝器狠狠刺了一下，脚步匆忙地出了衙门，在门口下马时脚步虚浮，一下子从上面摔了下来，膝盖重重地摔在了青石砖上。
光是听到那个声音，都让人觉得牙酸，可他在皱眉之后，沉默地被信和扶了起来，朝着里面走去。
等见到昏迷不醒的姜若时，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身形都跟着晃动起来。
陈大夫同他打的交道最多，顿时就明白他误会了什么，连忙道：“夫人没什么大问题，那条蛇没毒，她只是突然受了惊吓晕厥过去，喝两贴安神的药就好了。”
顾淮安不放心，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自己看了看姜若的情况，又抓着姜若受伤的手看了很久。
这些年他在官场上走得很顺，身上逐渐涵养出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来。
看着他不茍言笑的侧脸，垂立的人都下意识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回答，就连芙蓉也不敢。
而就在这时，被吓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的商商站了出来，害怕地揪着自己的手指却还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捉了一条小蛇想要送给娘亲，娘亲被吓到了，甩走小蛇就晕过去了。”
“为什么要捉蛇，没有人告诉你危险？”
“说过了，但是我不害怕。”
是了，商商被安王带着胆子大了不少，小小年纪都敢一个人坐在马背上，自然也是不怕蛇的。
顾淮安笑了。
在场的人全都被他冷沉沉的笑意吓到，缩着自己的脖子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
商商直接被拎到了旁边的屋子。
顾淮安这一次再也没有留情，两指宽的戒尺直接打在孩子的臀上。而一向娇惯到被蚊虫咬了一口都要娘亲呼呼的商商，却咬着自己的牙一声不吭，额头上全都是被憋出来的冷汗。
这点倒是同自己有几分相似。
顾淮安冷眼瞧着，将戒尺放到了旁边，蹲下身子视线同孩子平齐，“哪里错了？”
“我不该捉蛇，也不该吓到娘亲。”商商咬着牙，冷颤颤地说。
“不是。”顾淮安目光犀利，也清楚白皮儿黑馅的商商能听懂自己的话，“而是你胆子太大了，大到自以为能够掌握事情，恣意妄为的程度。”
商商知道蛇危险，但是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住，以为自己同姜若开的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你记住了，只有这么一次，下次的代价是你承受不了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顾淮安就站起身离开，留下商商一个人思考。
自从这天起，商商就开始变了，不再像个小豆丁一般跟着大人的后面没心没肺的玩闹，而是跟着父亲指名的西席先生后面开始学习，逐渐开始变得稳重。
但就是太稳重了，稳重到姜若有点自责怪自己吓到了商商，让他失去了孩童的快乐。
哦，现在不能说是商商，在顾云程小朋友的强烈要求之下，所有人开始叫他的名字。
顾云程算不上生而知之，但是同他的父亲一般生来早慧。年纪小的时候，他还仗着自己的白嫩的小脸，骗来大人的宠爱。
做错了事又被父亲挑破之后，他才开始老老实实跟着先生启蒙。
他不大爱和同龄人玩，嫌弃他们幼稚，往往一群人在一块闹腾的时候，他就冷冷在旁边看着他们玩闹。
差不多年纪里唯一不那么幼稚的，是小姨家的赵安沁。
赵安沁像极了小姨，面嫩心狠，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小心思却特别多。
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戏耍了她的同胞哥哥赵安阳时，小姑娘笑盈盈地看不出来生气，转头就看见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了她打了起来。
“我是哥哥，沁沁就应该和我玩。”
“可是你没有我力气大，沁沁应该和我玩。”
“你吃那么多东西，母后都训斥你了，还好意思说！”
“母后才没有训斥我，哼，你就是嫉妒我。”
两兄弟一人一句，谁也不让谁。
可赵安沁还是年纪太小，不知道皇权的含义，不理解天子的迁怒是什么。
顾云程在旁边看完了整个过程，小小年纪就叹了一口气。看在小姨待他极好的份上，他还是出面一手一个，将两个正在打闹的萝卜头分开，一个人塞了一块栗子糖过去。
大皇子不服气，还想要争辩。
顾云程捏着他的嘴巴，“栗子糖甜吗？”
顾景琛还在生气哥哥拉开自己，不然非得要给他那个臭弟弟一点颜色看看。可被这么一问，他也跟着稀里糊涂起来，实诚地点了点头，唔唔地冒出两个字“好吃”。
“那下次你想吃点什么，要是我心情好的话，带一点给你。”
顾景琛认真思考起来，还拉来刚刚就快要打破狗脑袋的弟弟一起思考，兄弟两个人又变得亲亲热热起来。
赵安沁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转而看向表哥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也许是嗅到了同类身上的气息，她开始缠着顾云程，成了顾云程身后的一条小尾巴。
顾云程原本喜欢清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跟班怎么都不习惯，被跟着烦了，不耐烦地凶她：“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赵安沁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花苞上的铃铛作响，还没巴掌大的脸天真地看向他：“可是姨母说，我可以跟着你玩唉，不然我再去问问姨母。”
姜若没有生女儿，差不多将赵安沁看成自己亲生的，对小姑娘特别好。赵安沁也喜欢这位漂亮又温柔的姨母，经常跟着母亲过来玩，有时候还会住下。
唔，不过之后她来安王府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啦，那就是来和表哥玩。
顾云程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看着眼前笑得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吐出一句“随便”之后，就径直往前面走。
身后跟着的依旧是叽叽喳喳像一只云雀一样的赵安沁。
“你一个人呆着多无聊啊，反正你也没有弟弟妹妹，把我当成你的亲妹妹呀。”
顾云程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好像周围一圈只有他没有亲弟弟亲妹妹。
皇伯父家有两个孩子，小姨家也有两个，大舅舅家算上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堂弟，也有两个孩子。
所以为什么他家只有他一个孩子？
顾云程愣住了。
赵安沁因为他停下来，笑眯眯地凑过去，“我保证会比你的亲妹妹还听话。”
才不会，他顾云程要是有妹妹的话，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任何人都比不上。
不过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赵安沁太娇气了，知道了之后说不准还会掉眼泪。
要是他的妹妹也像赵安沁一眼爱哭怎么办，顾云程被这个问题深深困惑了。转而他又反应过来，他还是想得窄了，谁说他一定要个妹妹，说不定是个弟弟呢。
所以在晚上用饭时，他就开口直接说：“我想有个弟弟。”
他冷不丁这么一开口，将对面的一对夫妇都吓到了。
姜若迟疑着开口，“你怎么突然想要弟弟了。”
“因为别人都有。”顾云程省略了和赵安沁之间的对话。
姜若哑口无言，没同意也没有反对。
用完饭之后，顾云程习惯性地想要和娘亲一起去偏厅，和娘亲呆在一起简直不要是一件太棒的事。
可走到半路，他就被人领着衣领带了出来。
他那位几年间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父亲笑着开口，“你该要去练字了。”
“今日先生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想要听娘亲说故事。”
“娘亲等会有点事，这段时间都没有空。”顾淮安还算耐心地敷衍着。
顾云程不信这句话，还要往里面走，又再次被人提溜出来。
“想要弟弟吗？乖乖去自己呆一会，过段时间就有弟弟了。”
顾云程犹豫住了，虽然听娘亲说故事很重要，但要是有个弟弟的话貌似也不错，毕竟明日白天他可以找娘亲将故事给补上。
他认认真真交代着：“那你要弄清楚了，一定要是弟弟。”
他没把“我不喜欢妹妹”这句话说出口，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不然要是父亲敷衍他，给他一个妹妹，妹妹知道他不喜欢她得有多难受。
“嗯嗯，我知道了。”顾淮安敷衍了两句，直接将门给关上了。
顾云程离开时，听到父亲含糊的声音。
“商商既然想要一个弟弟的话，我们不能让他失望才是。”
后面的话，他就已经听不清了，不过却放心下来。父亲虽然偶尔会糊弄他，但是在娘亲面前承诺的事都会做到。
不过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还是在这件事上糊弄了！
当他从宫里回来，高兴地翻出来积攒了大半年的礼物准备见刚出生的弟弟时，他才得知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他的弟弟变成妹妹了。
顾云程站在摇篮面前，眉头蹙得很深，看着里面睡着的皱巴巴的小孩内心仿佛又千万只牛羊呼啸而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旁边的墨竹，“这真的是妹妹吗？”
“当然是，小小姐长得还挺像夫人的，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
顾云程的眉心蹙得就更深了，他实在是很难将面前模样……唔，稍微不太齐整的孩子同自己温柔端庄的娘亲联系在一起。
但这确保是自己的妹妹没错了。
顾云程顿时感觉到手中原本准备给弟弟的礼物变得棘手起来。
送给弟弟的礼物妹妹应当也会喜欢吧，他有点儿不大确定，准备改天问问赵安沁看看。
顾云程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又重新接受一遍自己有了妹妹的事实，第二日起得很早又准备去主屋那边看看娘亲和妹妹。
结果他看到，他那位向来严肃的父亲头一次衣裳都有点凌乱，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抱在怀中轻哄着，那样的珍重和喜悦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云程心里突然冒出一丝酸溜溜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