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173章
楚宁想起之前段渊给他用微犀的时候,说自己闻到的是荷花香,而此时他也闻到了段渊身上淡淡的荷花香,会是一种香味吗?
段渊闭着眼睛,呼吸轻缓,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楚宁浑身僵硬,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去推开他才是,但这淡淡的荷花香却像迷魂香一般,他不自觉地开始放松精神,在这时段渊忽然动了动,一只手搭了上来,横在了他的胸`前,楚宁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又感觉木了一般。
他真的睡了吗?不是装睡?楚宁有些不敢确定,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段渊,感受他的气息,舒缓而绵长,确定了段渊当真睡着后,他心中却荡开了一层涟漪。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自己与他说到底不过才见过一面,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最不济便是自己救过他一次,但这些能够让段渊对他放下防备和自己睡一张床上吗?即使他长大的民族文明再如何的彪悍开放,应该也不会开放到这个程度吧?
难道其实段渊对他也是有一些不同的?
楚宁心跳微微加速,如果段渊对他是有意的,这能不能代表他这是对自己的撩拨和暗示?
但很快,这些想法就被楚宁否定了,无论段渊有没有这个意思,他都不能这么过度自信地认为段渊就是如此,万一段渊就是如此的不拘小节呢?自己若是轻易表露心意,然后又被段渊拒绝,自己岂不是尴尬了?
还是等确认段渊这一些行为背后真正的意义的时候再决定吧,而且同样觊觎他的还有一个楚安,他必须扫除这个障碍才行,否则若是他要硬抢的,自己怕也是无能为力。
段渊说这里很闷,楚宁觉得这是他的借口,却不知道段渊说这借口是为了掩藏什么,但眼看着睡梦中的段渊渐渐皱起了眉头,呼吸开始变重,但是抱着他的手却加重了力道,要将他抱得更紧似的,他擡手轻轻碰了碰段渊的脸,仿佛被烫了一下,他忙缩回了手,有些发愣,有些烫。
是错觉还是段渊的体温真的上升了?
楚宁再次确认了一下,这下毫无疑问了,与窗下的榻不过只有几步之遥的床这里,对他而言还真的更闷更热一些不成?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想是对的,段渊踢了踢被子,开始睡得不老实了,但却又向着他贴紧了一些,荷花香扑了他满怀。
“……”楚宁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了起来,他觉得这样不行,段渊的体温是真的高,向他贴过来似乎是觉得他凉快,但他觉得如果被段渊这样抱得越来越紧的话,自己的体温也会跟着上升,进而还可能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
他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扯下来,段渊似乎觉得凉快了一些,抱着他的力道也松了一些,他连忙化出一道水雾来,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不过片刻,段渊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但搭在他身上的手却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楚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怕热,对温度又如此敏[gan]的人?明明这么怕热,为什么又要拉着他一起睡呢?两个人不是更热吗?
段渊睡觉其实还是比较安静的,这个姿势他整整维持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变动过,楚宁并没有睡着,一动不动地躺着对他而言有些煎熬,更不用说身边躺着的是自己心动的人,他更是难挨,他的心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也无法以这种姿势自视调息。
又熬了一会,楚宁尝试将段渊的手提起来,没想到他轻而易举便将段渊的手擡了起来,而且他没有丝毫苏醒过来的意思,他不由感慨,段渊作为一个修士当真是缺少警惕心,也格外地不像一个修士。
他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借着窗口缝透进来的微光去看段渊,他睡得很熟,皮肤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也能看出他的苍白病态,但他的头发很黑,整个仿佛融入了黑暗中,但依旧有少许的白发很刺眼。
楚宁将被子拉了上来,给段渊盖上,正要伸手再摸一摸段渊的脸,看看温度下去了没有,但在此时,他猛地擡头看向窗外,淡淡的灵力从窗子荡了进来,段渊睡前当着他的面开启了他的灵阵,就是为了他睡时不被意料之外的存在打扰,但眼下楚宁可以肯定,这道灵力的主人就是段渊想要防的意料之外的存在,可这人的灵力已经渗透到了卧房,段渊的灵阵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立刻警惕了起来,轻声下床走到了窗边,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段渊,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在床边布下了一个结界,虽然这个结界对外面的人而言,可能如蛋壳般脆弱
他推开窗户,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像海浪拍打礁石带起的海风,他看向窗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外面的人,却一眼看到了悬于树梢之上明亮耀眼的圆月,随后他才看到圆月之下的一棵树上,半曲着一条腿坐在树杈上的人,那人一身月白,恰似另一轮月色。
楚宁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他心中慌乱了一瞬,有莫名地紧张,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事,却被人抓包了一样的心虚,但转头一想,因为他们都觊觎着段渊,而自己是通过他才结识的段渊吗?可那又怎么样,段渊不喜欢他,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并不算夺人所好,那他为什么怕这个人?因为自己太过弱小,他怕对方卑鄙,怕自己不敌对方。
月下那人似乎在等着自己,那探入卧房的灵力只让他察觉到了,却没有惊醒段渊,于是他拿了一件外套穿上便从窗子翻了出去,看着那人望着自己的复杂神色,他心中的不安反而渐渐消失了,他走近后,开口问道:“前辈,你是来这里看段渊的吗?”
“……不是。”楚安沉默了一下,他的目光越过楚宁看向了段渊的房间,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的情绪来,反而很淡定地说道:“我是来找你的,你的师兄师姐发现你不见了,托我来找你。”
“前辈知道我在这?”楚宁多此一问,段渊的住址本就是楚安告诉他的,他自然会先找来这里,即使没有看到他,也可以顺道看看段渊。
楚安没有说话,他抽出长刀来,摸了摸那乌黑刀刃,然后看向了楚宁,楚宁立刻全身紧绷了起来,以为楚安要杀了他这个同样觊觎段渊的人,脑海飞速运转思考应对方法,没想到楚安却说:“你还记得自己的刀法吗?”
楚宁一愣,思绪万千,沉默了很久,道:“记得。”刀法是他自创,他以刀入道,是不世的奇才,所以刀宗才想向上清要人,但就是因为他们做得太正直,子虚重新注意到他,先一步将他收为弟子,若是他们偷偷带自己离开,自己那时什么都没有,或许就那么跟着走了。
但他也并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他在剑道上也天资卓越,短短数年便自学超越了内门的绝大多数弟子,只是偶尔他也会想一想被自己放弃的刀法,想一想如果继续下去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幅光景,但到底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你想不想继续修习刀法?”楚安问道:“弃剑修刀。”
楚宁万分意外道:“为什么?”
楚安将自己的长刀抛下,直直地插进了土里,他说道:“或许你用刀要比用剑更好?不想变强吗?”
这话戳到了楚宁心中的欲望,他看向那把刀,心中有一丝丝的抗拒,他抿了抿唇,不明白楚安这番行为目的何为,他谨慎地没有去拔刀,而是擡头看向楚安,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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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为什么,你只要回答好或者不好。”楚安淡淡地说道,他望着曾经的自己,心中闪过一丝的迷茫,明明这一世自己就在这里,只要自己愿意出手,这一世的自己肯定不会死,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但为什么他还是死了,因为黎号镜再一次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将他限制了起来吗?
难道自己的死是必然的吗?段渊一定要因为他的死将世界一次次地重启吗,他救不了自己吗?
如果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无法做什么,那么他只能让过去的自己去做出改变了,他说道:“你若修刀,我便亲自教你,如何?”
“我……”楚宁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但是他又想到了数月之后的仙试大会,他答应了师父要以剑取胜,若是转修刀,怕是会让师父失望。
楚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嗤笑了一声,讥讽道:“你在犹豫什么?”
楚宁不想放弃仙试大会,也贪心地想试试转修刀法后的实力,他迟疑道:“我可以等仙试大会之后再修刀吗?”
“太晚了。”楚安皱着眉,倒不是指责楚宁,而是仙试大会很有可能在一切变故之后,那个时候他再让楚宁修刀法便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了。
楚宁不知楚安心中所想,心中有些失落,楚安的刀法比之刀宗宗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能受对方亲自指导,实力定然能瞬息千里,但他一定要参加仙试大会,他再尝试商量道:“那我可以刀剑双修至仙试大会之后再弃剑吗?”
楚安沉默地看着他,眼中的否定不言而喻,楚宁失望地低下了头,楚安看他这般舍不下所谓的师父子虚,心中突然就躁乱怨恨了起来,他跳下树杈,一把揪住楚宁的领子,几欲将心中那无端生出的愤怒与不满全部宣泄出来,他低吼道:“你为什么要犹豫?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为什么要在他和子虚之间选择后者?他不过是伪君子,真小人!你以为他眼里有你吗?你当年若不是引起了刀宗的注意,你觉得他会看你一眼吗?你就该死在没有人知晓的杂役柴房之中!你就不该与这个世上的任何人建立联系!”
楚宁不知楚安为何这般暴怒,他心脏狂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一会他才张了张嘴,心中也不悦了起来,没有哪一个徒弟在听了别人诋毁自己的师父会毫无反应,他正准备推开楚安,擡头却撞上了对方泛红的眼睛,隐隐之中,他好似还看到了水光一闪而逝。
他一瞬间愣住,楚安,哭了?
也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楚安的那张脸格外的不协调,他不该长这个样子……
楚宁无措道:“前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这是在阻止我参加仙试大会吗?”
“不。”楚安垂下眼眸,松开了楚宁的领子,他思考着,如果他是曾经的自己,在面对未来可能做出的抉择,正道与段渊之间,他会选择谁?曾经的自己在得知段渊的真实身份后,会做什么?
他不知道,他并不记得这一世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他初见段渊时,段渊就已经站在了正道的对
面,他只是在爱上对方的时候接纳了对方的身份,但这一世是不同的,泛叶宫还存在着,其名如雷贯耳,深深影响着修道界,与他最初的选择和境地迥然不同。
他说:“楚宁,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段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或许比你想得更坏,我希望你至少不要伤害他,无论哪种方式。”
楚宁心中一跳,有一瞬间的慌乱,楚安看出来了……看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意外的情绪,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喜欢段渊,楚宁心中疑问越来越大,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伤害段渊呢?难道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与您要我修刀有关?”
“……”楚安抿了抿唇,那股莫名的情绪来去匆匆,他握住插在地上的刀,拔了出来,说道:“你好好想想吧,另外,你的师父并非出于好意收你为徒,他对你也毫无善意,你若在仙试大会以剑胜出,他便不用再顾忌刀宗的人了,楚宁,你的命,从不在你自己的手上!”
楚宁原本被打断的愤怒再次被激起,他怒视着楚安道:“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的师父?你可有证据?”
“证据?”楚安觉得这句话很可笑,他们是一个人,对方经历的一切他都经历过,他比现在的楚宁走得更远,看得更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子虚的为人,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宁如今的处境。
“当我拿出证据的时候,你会在段渊和你师父之间如何选择?你做得出选择吗?”楚安轻蔑道:“你能做出我满意的选择吗?”
“为什么他们会在对立面?”
“与他对立的,不仅仅是子虚。”楚安自觉说得太多,便不再更多解释了,怕再说下去,触碰到不该说的,他将自己的昆吾刃递给楚宁,说道:“我斩断了你的剑,你便用这个吧。”
楚宁看着递过来的刀,明白楚安是一条心想要他修刀了,上次他突然要给自己指导剑术,然后斩断他的剑怕也是有意而为了。
楚宁自知选择权其实不在自己的手中,他有些不情愿地接过刀,仔细打量着刀身,竟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刀在哪见过,就在觉得自己将要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刀的时候,楚安伸手弹了弹刀身,乌黑的刀身化为白色,只一瞬间这把刀就变了个模样,却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来了这把刀的名字:“昆吾刃?”
楚安没有否认,而是笑了笑,默认了,楚宁心中大骇:“你偷了刀宗的昆吾刃?”
楚安没有解释这把刀是如何得来的,他说:“那你可以要好好守着我的这个秘密,要是哪一天这个秘密暴露了,我第一个杀了你。”
楚宁连忙点头,楚安又看了段渊的房间一眼,有些不舍,然后他转头对楚宁说道:“早些回去吧,别让你的师兄师姐找到这里来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