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得不说,任詹天是会说话的,一句话沉默两个人。有关这个话题,傅云世是能不提就不提,傅冉宁无所谓其他,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是啊,”傅冉宁话里有话,意味深长,“是该谈了,正所谓三十岁成家立业,所以——叔叔,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呀?”
任詹天这局外人还以为傅冉宁是真的在附和自己,他笑得有些傻。
但傅云世却听出来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傅冉宁,说:“小孩儿别管大人事,你自己好好学习。”
闻言,傅冉宁冲傅云世做了个鬼脸,一副不太乐意被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欠揍。
不多时,季奚和就回来了,他全程没有怎么跟傅冉宁说话,就像是两人私下没有任何交情一般。
由于任詹天二人的到来,傅冉宁二人也在度假村多留了一个晚上,只能说陆家手段了得,才试营业就有如此多人前来捧场,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晚上,任詹天这不要脸的非得要跟傅冉宁一个池子,他也不害臊,敞着的身体上边好几个印子,把傅冉宁逗弄得面红耳赤,最后被傅云世赶走。
傅冉宁气鼓鼓地冲着任詹天说:“你就浪吧!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
任詹天笑得直弯腰,他可喜欢傅冉宁这直率的性子了,不仅很好逗,最重要的是傅云世也拿这小混蛋没什么办法,看傅云世吃瘪的模样,任詹天觉得更搞笑。
玩闹归玩闹,傅云世与任詹天有公事要谈,他们先去了卧室里,那里有相关资料,而傅冉宁与季奚和则是在月下悠哉地喝茶。
与季奚和独处时,傅冉宁的脸色就变了,活泼天真不复存在,只留有警惕与防备,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面前这头伪装得很好的恶狼叼回窝。
季奚和玩味地看着傅冉宁,说:“倒也不用这般防着我,我不会害你。”
傅冉宁手指抠着杯沿,抗拒地说道:“你离我远一点,我就不会这么防着你了。”
季奚和嗤笑一声,说:“傅家把你教得很好,小小年纪心思倒是缜密,就是嘴硬,心里有疑惑,但一句都不敢问。”
傅冉宁不欲与他多言,立即就从蒲团起身想要离开这里,然而季奚和说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住了动作。
“墓园那束花是我送的。”季奚和语调平和,眼神也很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要紧的事情。
短短一句话,落在傅冉宁耳中却如同雷鸣般,炸得他脑子一边空白,躯体也瞬间失去了控制力,但他的眼神却并没有太多波澜。
在看见那一束来历不明的花时,傅冉宁霎时就想到了一张漂亮得过分,却又线条锋利的脸。
傅冉宁初见那张脸时觉得亲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这般好看的人,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后来在某一个平凡的早晨,那时傅冉宁正在漱口,电动牙刷还在口腔里发出“嗡嗡嗡”的响声,他擡眼看见了镜中的少年,却莫名觉得又陌生又熟悉。
傅冉宁不敢揣测这背后的深意,也刻意在回避这两张脸之间的关系。傅冉宁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完美,一个不确定因素的闯入大概率会让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他讨厌不确定性。
许久,傅冉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垂眸看着季奚和,那张脸的漂亮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具有攻击性,“我会当作没有听过这句话,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受到打扰。”
事已至此,根本不用太多的物理手段来证明什么。
季奚和只是注视着傅冉宁,说:“真的不考虑港城的大学吗?”
傅冉宁真想掀翻季奚和面前的这张桌子,怎么这人就这么不盼着自己跟傅云世好啊?
傅冉宁有些生气道:“不考虑!除了B市以外的大学,我都不考虑。”
季奚和无言以对,兴许季家就是爱出大情种。
他摊摊手,道:“别那么大声,我只是为你提供一条退路。”
傅冉宁也不想插手别人的感情生活,但觉得季奚和这样真的很欠揍。
于是,他以牙还牙,说:“与其关心我,不如先想想自己的感情吧。”
一个都没把对象追到手的人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面前来说教的?嫌不嫌丢人。
季奚和被他怼得喉头一哽,脸色略略不自然。
任詹天的声音恰时出现打破了沉默与尴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任詹天是真的瞎,分明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非得说他们相谈甚欢。
已经十点,小朋友要早睡才能长高。
于是,傅云世开始轰人,把任詹天还有季奚和请离了小院,只剩两个人的小院陡然有些安静过头,甚至能听到蝉鸣。
傅冉宁突然就又开始黏着傅云世,也不许人再处理公事,要陪他睡觉才行。
经过两个多月的心理抗争,傅云世现在已经认命,倒不是他要回应傅冉宁的喜欢,他只是单纯不再做抵抗,这是他付了高昂的咨询费后得到的结论。
度假酒店的床很大,但傅冉宁紧紧地贴着傅云世,山中夜晚温度低,这样抱着也不会觉得热。
大概是傅冉宁身上的不安气息太过明显,傅云世也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傅冉宁一反常态地没有顺杆往上爬,而是沉默着草草应付着傅云世的提问。
不多时,傅冉宁就睡着了,他很信赖傅云世,因此在傅云世身边睡觉时的姿态都要放松几分,头搭在傅云世颈间,手脚都放在傅云世身上,无知无觉睡得正香。
傅云世垂眸看着怀中的人,眉头轻轻皱起,傅冉宁似乎不开心,而这个节点就是从跟季奚和独处开始。
这也是傅云世始终不明白的一点,季奚和这人是任詹天带来的,他能够肯定最初的相识就是一个由任詹天牵线的偶然事件,但之后的一些事却不能不让傅云世多想。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回家之路,傅冉宁缺觉,回去就得开始写作业,于是趁着在车上赶紧抓紧时间睡一睡。
等傅冉宁睡醒到家,差不多都要是午饭的时间。
高考生特殊对待,自从百日誓师之后,厨房越发得劲给傅冉宁做好吃的,今天中午也不例外,整整九个菜。
王姨表示每个菜分量都不多,吃两口就吃完了。
但傅冉宁不相信,因为他每一次都会吃撑。
近期,傅家上下散发着一种又期待又紧张的氛围,仿佛傅冉宁是个国宝一般,生怕在衣食住行上出半点差错。
其实对傅家这样的豪门世家而言,高考只是傅家后辈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道关卡,取得好成绩,自然高兴,但若是发挥失误,也有其他许多路可以选。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傅冉宁的重视。
傅冉宁很珍惜现有的一切,不希望有意外因素打破这个平衡。
时间过得飞快,眼见着就六月了。
进入倒数日之后,就连池嘉旭这种神经极度大条的人也开始战战兢兢、忧虑过度。傅冉宁也是紧张的,虽然知道闭着眼睛考也能去理想院校,但也不影响他的紧张。
对此,池嘉旭表示有话说,“你紧张啥啊,大学霸。”
傅冉宁认真地做着一道数学压轴题,边解出正确答案,边说:“万一发挥失误,我不仅失去了心中的梦想,还会失去我的爱情。”
池嘉旭嘴角微抽,“你该去挖野菜。”没想看上去如此理智的一个人居然会是这般恋爱脑。
自从去年哮喘发作之后,傅冉宁就一直由司机接送了,现在更是高考的关键时刻,回家的路上还能在车上背几个单词,正可谓是真正的争分夺秒。
今晚的别墅静得出奇,傅冉宁刚到大厅,王姨就报了夜宵的种类。
傅冉宁左瞧右看,问:“叔叔呢?”
王姨拍了拍脑门,说:“瞧我这记性,先生今早出门前特地叮嘱我的。”她笑着继续说,“先生去郊外的灵山寺给你祈福去了,要吃两顿斋饭,兴许会很迟才回,让你先睡。”
傅冉宁觉得新奇,很难将祈福吃斋这件事跟向来处事冷冷淡淡的傅云世联系起来。
思及此,傅冉宁心里就跟灌了蜜一样甜。
吃完夜宵后,傅冉宁就回房做试卷了。
高中之前,傅家请了私教对他进行全方位辅导。上高中之后,傅冉宁成绩一骑绝尘,他又没什么竞赛的心思,私教们也就下岗了。
到了这般成绩,再往上提升基本上只能靠自己。
傅冉宁心绪却有些不宁,时不时地看一眼院子里,眼里的期待都快要化成实质。
将近十二点时,庭院中终于传来动静,车灯照亮了花园,停靠在了路边,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缓缓步入了别墅中。
傅冉宁将这一切尽收眼里,然后就开始装得认认真真地做题,他知道等会儿傅云世会过来。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卧室房门被敲响。
傅冉宁立即兴冲冲地跑去开门,门后是一张英俊的脸,男人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红色的小布包。
“王姨跟我说啦!”傅冉宁笑得眉眼弯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他指了指那个红色的小布包,有些嘚瑟地说,“是给我的吧。”
傅云世有些无奈,神色间却尽是纵容,他将红色的小布包交给傅冉宁,说:“祝小宁高考顺利。”
那红色仿若化作炽热的一团火,从掌心烧至那颗跳动的心,傅冉宁紧紧地捏住它,在肾上腺素飞快释放的加持下,踮起脚尖,飞速地在那张薄唇上落下一个吻,他有些脸红,但还是直视着傅云世,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