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苏晚晚神色茫然:“殿下,您在说什么?”
装。
可真会装。
他完全就是栽到这个女人手上了!
如果不是她贸然出京,他怎么可能会启动这个冒险计划?
陆佑廷哂笑了一下,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等待着事态进展。
陆行简的目光轻轻落在苏晚晚身上。
心脏莫名抽动了一下。
苏晚晚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垂眸敛眉,尽量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这个样子太熟悉了。
她没嫁人的时候,在宫里向来这样安静不引人注意。
别家的贵女可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光鲜夺目。
她就一身半新不旧看起来更像宫女的打扮。
经常被人误认为是宫女,指使她端茶递水。
可也是她告诉他,内承运库己经接近告罄,财权拿到手,才是坐稳江山的基础。
宛如女谋士。
引导他把视线聚焦到江南。
那时候先帝一方面提防他这个皇太子,一方面提防荣王,还盼着周氏早点薨逝。
他筹划良久,才得到亲自去江南公干的机会。
然后她迅速嫁人。
与他彻底了断。
论心机深沉,行事果断,谁比得过她?
荣王对她的指责,只怕也非天马行空。
只是,她以她自己为诱饵,引诱荣王出手,又是为了什么?
今晚这么危险的局面,她恐怕也没料到吧?
没过多久,巡关御史林茂达过来面圣,还带着两名武将。
其中一名,居然是数日不见的顾子钰!
顾子钰肃着一张脸,满身肃杀之气,完全没了之前满脸笑容的样子。
陆佑廷脸上的不甘与愤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顾子钰的出现,代表着顾家的表态。
要知道,顾家起家于宣府。
在宣府、大同等边军中根深蒂固。
宣府军的风吹草动,顾家不可能不知道。
他本以为,五军营按兵不动,就是顾家的表态,表示中立两不相帮。
没想到,呵呵。
顾家坚定地拥护陆行简。
有宣府军的介入,局面迅速稳定下来。
神机营与三千营的官军也先后赶到,先一步进城肃清街道,排除隐患。
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井然有序,终于可以离开宅子了。
苏晚晚坐上轮椅跟着陆行简被众人簇拥出门。
门外街道己经被肃清,街上停着辆马车。
陆行简正转身扶苏晚晚上马车,突然从后背射来一支冷箭!
正中他的后背!
陆行简往前踉跄一步,喷出一口鲜血,往苏晚晚面前栽倒。
簇拥他们的侍卫迅速把两人团团围住!
陆行简感觉远处有一道亮光反射过来,抬头看去,只见屋顶上有名黑衣人正弯弓射箭!
他瞪着血红的双眸,声嘶力竭喝道:“有刺客!”
话音刚落,屋顶上的黑衣人箭矢己经射出。
陆行简本能地往前扑,张开双臂,把轮椅上的苏晚晚护到怀里。
只是骤然发力,他又喷出一口鲜血,首接喷到她后背上。
拱卫他们的护卫己经围成一堵肉墙,把他们围在中间,可头顶上还是有可趁之机。
倘若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这一箭很可能致命。
箭矢却没有射向距离更近的他们。
而是越过街道,把对面屋顶上隐藏许久的弓箭手射杀。
几名身手矫健的护卫翻身上屋顶,不等第二箭射出便逼近黑衣人。
另外有几名护卫冲到街道对面的屋顶上,寻找刚才从背后射杀皇帝的刺客。
不过,很显然这两拨刺客不是一伙的,关键时刻还互相杀起来了。
要不然,皇上这次只怕凶多吉少。
苏晚晚被陆行简紧紧护在怀里,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也不知道,屋顶上那个黑衣人,正是萧彬。
更不知道,萧彬射杀了刺杀陆行简的刺客,还被人当成刺客抓了起来。
在陆行简中箭的那一瞬间,她的整个大脑首接空白,耳朵里是一片鸣叫。
只看到陆行简的血喷了她一身,随即他扑过来,把她压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她的脑袋被他紧紧抱着,后背被他的双手死死箍住。
呼吸间是浓郁的血腥气息。
她整个人如同跟僵化了一般,无法出声。
甚至无法抬起手,去触摸近在眼前的他。
他的几滴血喷进她的眼睛,以至于她努力睁大眼睛,也只看到眼前的一片血红。
脑子里一片寂静。
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整个世界全部静止。
只有一个问题在反复回荡。
他要死了吗?
他要死了吗?
神佛保佑,他不要有事。
他不能有事。
他得好好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看不到其他。
她彻底慌了,转动轮椅逢人就问:“人呢?人呢?”
声音如同漏风的风箱,嘶哑难听。
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没有人回答她。
苏晚晚也不要轮椅了,瘸着脚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找过去。
因为看不见,她只好一边找一边摸。
屋子里都空荡荡的,只有门口站岗的卫兵。
卫兵们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没有回答她,匆忙出门去禀报。
她于是也往门外冲去。
正要出大门,与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不要自己的腿了?!”来人怒气冲冲地对她怒喝,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形。
苏晚晚慢慢回过神,意识到这个声音很熟悉,急声问道:“人呢?人呢?”
来人默了默:“先回宫了。”
“等路上太平点,我送你回家。”
苏晚晚那颗慌乱不堪的心终于安定不少,看不到眼前人,却终于认出声音。
正是顾子钰。
迫切想问的话在喉咙间滚了好几滚:“他……没事,吧?”
话刚出口,身子僵住。
整个人紧绷。
怕他说出她不想听到的消息。
她没有那么坚强。
没有。
她想,自己的眼神这会儿应该是带着哀求的。
如果看得见的话。
顾子钰那么聪明,一定会可怜她。
不会带来最坏的消息的。
一定会。
顾子钰皱眉,声音带着些不耐烦,硬梆梆的:“不知道。”
苏晚晚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伤得…伤得…很重吗?”
顾子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差点把苏晚晚压垮。
她的精神紧绷到极致。
耳朵里又出现异样的鸣叫。
他一定是伤得很重很重,否则不会扔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