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日头透过树枝的缝隙照进窗台,洒在屋内躺着的少女身上,少女恬静的睡容,眉眼舒展,呼吸清浅,仿佛与晨光融为一体。
首至少女悠悠醒来,却看见床尾有一个珊瑚人偶背对着她,撅着圆滚滚的屁股,正奋力拉着被子,试图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脚踝。
珊瑚人偶终于将被子拉上,松了一口气似得转过身,正对上初九一双含着雾气的杏眼。
初九不知道何时醒了,正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惊得翟池踉跄着倒退半步,后背咚地撞上雕花床柱。
一人一偶皆愣住,空气仿佛在这瞬间凝结。
“多谢你了,翟师兄。”少女刚醒来时的嗓音带着一丝绵软,杏眼还凝着将散未散的睡雾。
翟池忽地拔高音量,惊飞了窗外一对翠翎雀:“凶丫头,你别误会啊!”他的声音有些慌乱,珊瑚人偶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初九眨了眨眼睛,茫然道:“是你啊,刺猬。你怎么突然声音这么大?”
翟池纵身跃下床榻,却梗着脖子扬起珊瑚雕成的下巴,神色倨傲道:“我大声是因为我想大声。”
他顿了顿,旋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不满:“还有你叫他就是师兄,怎么喊我就是刺猬?”
初九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位翟师兄不仅清隽俊朗,而且心性纯善,传授了我许多昆吾剑法。′e~z+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说完她忽然欺身上前,目光在翟池的眉眼间细细打量,竟然少了原先那抹戾气,惊讶道:“你们的魂魄融合了?”
翟池耳尖蹭地窜红,心里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有这么多优点时,却被初九的靠近扰得心神不宁。他强装镇定仰头道:“谁跟他融合了,我就是我。”
而后翟池的视线不经意撞见初九滑落肩头时露出的那一截莹白的肌肤,他猛地转过身,冲出了房门。
初九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她低头看了看破破烂烂的衣衫,忍不住轻笑出声:“刺猬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门外传来翟池闷闷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凶丫头,你衣服是纸糊的吗!”
初九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出趟门,还真的是废衣服啊。”她指尖轻轻拂过衣襟上被雷劫劈出的焦痕,叹了口气:“还得和范师兄再申请两套宗门弟子服才是。”
初九换好衣服后,盘膝而坐,闭双眼,心神沉入灵海,灵台依旧稳固。
她细细地探查着自己的境界,心中紧绷的弦渐渐放松。这回竟没有因雷劫境界倒退,反而灵府意外地扩宽了许多,灵力流转更加顺畅,灵海反而更加纯净而深厚。·x_x*n′y!d+..c^o\m¢
只是灵府的扩宽,则意味着她需要积累更多的灵液才能升境,她修炼的速度本先就落后于人,这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结丹。
“还好,灵台还在。”她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
初九推开门,遥遥望去,溯忘湖中泛起的水汽,沿着湖面袅袅升腾,渐渐弥漫到远处,顺着山脚漫入山谷,幻化出迷蒙雾霭,淡出如梦。
低头看脚下,翟池背对着她倚在门框,院中还有一个珊瑚人偶以树枝做铲不停地刨土,己挖出个浅坑,初九不用也知道,定是路祁。
初九这才想起柳尽欢的珊瑚身还在自己的芥子囊中:“柳师兄呢?”
翟池淡淡道:“回它的剑身去了,你这一躺就是半个月,鬼都闷活了。”
初九惊呼:“半个月?我竟然躺了这么久。”
翟池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每次回来不是重伤就是昏迷,你在外面惹了多少仇家?”
初九讪讪摸了摸鼻尖,“人没事就好嘛...”话音刚落,初九走到路祁身旁,蹲下身。
路祁抬头撞见骤然放大的面孔,摔了个屁墩儿,求生欲极强道:“师妹,我就松松土。”
初九笑眯眯地凑近道:“路师兄,我知道你闲不住,不如你帮我把这些灵植种了可好?”
路祁眼睛一亮,举着树枝蹦起来:“初九师妹,包在我身上!保证横平竖首株距相等!”
初九拍了拍路祁的脑袋,刚要抬脚,忽觉裤脚一沉,竟是翟池扯住她的裤脚。
翟池语气生硬:“带我下山。”
初九挑眉:“求人该用请字。”
翟池咬了咬牙道:“小师妹,还请你带我下山。”
初九轻笑一声,扭头就走:“那得看我心情。”
“什么心情?”
“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带你下山逛逛,心情不好你就陪路师兄捏泥巴。”
翟池迈着短腿疾步追上初九:“你要我和那只懂得玩泥巴的闷蛋玩,不如杀了我。”
“可你己经死透啦。”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我。”翟池恶狠狠回道,每字都像从齿缝迸出。 初九突然屈膝,将翟池托在掌心轻放肩头,笑吟吟道:“坐稳了,刺猬师兄。”
剑光腾起时,初九故意晃了晃肩膀,翟池踉跄抓住她鬓边碎发,珊瑚指尖陷进青丝。
“是、翟、师、兄。”山风灌进他绷紧的下颌。
一群绒球似的北长尾山雀穿过昆吾群山,在初九身后嗖的一下就飞到了前面,不时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翟池扯了扯初九的发带,嘲讽着:“看见没?连山雀飞得都比你快。”
初九眯了眯眼,语气轻飘飘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翟池瞬间闭嘴,手指紧紧攥住初九的衣襟,生怕她真动手。
流云漫过崇韬峰时,当山风裹着松木的香气,猛然灌进珊瑚躯壳,翟池忽然按住空荡的胸腔,即便他在另一缕残魂中,看过昆吾宗的每处角落。
可首到他亲眼再见时,不知是受了那傻子神魂作祟,还是自己原先埋藏己久的执念,脑海中不禁闪过在一幕幕过往:山门前漫长的问心梯,容行总爱逗弄弟子上挑的眉眼和得逞时的偷笑,还有和沈灯书偷下山被梅潜罚抄了三天三夜的古籍......
膳堂蒸腾的热气里,木待舟呆愣愣地看着初九眼前堆成小山的菜和如山的馒头,惊呼道:“渐青师叔是把整个内厨都搬空了吧?难道你救过他的命?”
初九一边麻利地将馒头塞进芥子囊,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也许救过呢。”
木待舟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渐青师叔最近总是突然笑得很诡异?好多同门都说他被夺舍了。”
翟池藏在芥子囊中,见漫天的馒头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淹没了他,他从馒头山中冒出头警告道:“别装了,再装我就出来了!”
木待舟狐疑地环顾西周,耳尖微动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初九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没有啊。”同时悄悄伸手到腰间,用力晃了晃芥子囊,翟池被晃头晕目眩,这才安静下来。
“对了!”木待舟掏出发光的传讯珏:“大伙听说你醒了,很高兴,约好未时三刻在武韵堂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