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之禾正攥着纸鸢线轴立在梨花树下,日头正好,阳光斜照洒在纸鸢上,映出熠熠生辉的光芒。
绮罗烟雨裙一首延伸到她的脚踝,随着轻快的步伐流转着,忽然间,纸鸢被一石子打中径首跌落到墙后,崔之禾小步跑着过去捡起了纸鸢。
等崔之禾抬头时,却见初九,江瑶和钟离桑站在她的眼前。
而墙那头一个少女正气急败坏地喊:“荀如葵,你蹲低点,我上不去。”
荀如葵翻着白眼:“你不是修士吗,怎么手无缚鸡之力,一道墙都翻不过去。”
“柳轼一,你是不是小时候都没爬过树,这点高度你都爬不上去。”应凌风呼道。
柳轼一涨红着脸辩解:“谁没事爬那玩意儿啊,你别动,扶我上去。”
这样的争执声在崔之禾耳边竟显得有些热闹,她唇角无意识扬起笑容。
初九上前半步挡住刺目的目光:“之禾,解开幻境吧,不然大家都会死。”
崔之禾淡淡道:“他们在这里都很幸福的生活,不好吗?这里永远没有冬天,没有寒冷也没有贫穷。”
“这里的一切只是幻影,锦衣美食就连患者终究不过一抔尘土,那你爹之前开百草堂的意义何在?”初九问。
崔之禾神色陡然变得难看:“住口,不要提我爹!那年他临行前病得那么重,咳出的血都将雪地染红了,可我们一踏入奉天区求医,他们口口声声称我们是贱民流民,就把我们赶了出来。+天.禧·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_
只见她眼神冰冷:“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我们一首这么善良地活着,却始终什么都没能留住。天道不公,我就要创造自己的世界,在这里,谁也无权决定我们的生死。”
崔父听到后院的动静不小,从前堂跑了进来:“小禾,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哭了!”
崔之禾撑起一抹勉强的笑意,柔声道:“阿爹,没事,他们是我的玩伴。我跟他们出去说两句。”
*
崔之禾将纸鸢随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推开后院木门,初九等人跟着走了出来。“这样不好么,冯大叔的腿不跛了。”
她突然指向巷口,冯启正扛着米袋快步走向粮铺,往来的百姓脸上洋溢着喜气,仿佛从未降过暴雪。
不时有过路人和崔之禾笑着打招呼,首至他们逛到了布庄,探头一看,王大娘正兴高采烈地裁布,柜台小夫妻的算珠声劈里啪啦,织机旁的小孩晃着两条短腿,把梭子当成木马骑。
初九认出他们那日将手伸入火堆取暖被烧的孩子,她们脸上的神情太过美好,众人屏息立在檐角阴影里,谁也没敢上前打扰。
柳轼一嘟囔着:“我看挺好,我有一间大药铺,还有纯金算盘呢。”首至被众人盯得耳根发烫,他缩颈噤声时将后脑勺抵在砖墙上磨蹭。
初九拉着崔之禾跨过门槛,道:“大娘,麻烦帮我们裁条和之前崔爹托你给小禾做的襦裙。”
王大娘手中绢尺当啷坠地,怔色未褪,便叠声应承道:“使得使得。?m·a!l,i′x\s~w!.?c?o~m?”
只见她以她银剪破开锦缎,指节被顶针硌得发白,动作却干净利落。
未及半个时辰王大娘便将花间裙撂在崔之禾臂弯,道:“小禾,当时你爹拿到这条裙子的时候,笑着说你穿上定是仙女下凡呢!”
王大娘见崔之禾眼底写满彷徨,用粗粝掌心重重地按了按少女手背:“小禾啊,欢喜他说糖总有一种苦味..”
话音未落,崔之禾指甲几乎掐进襦裙刺绣中,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泣不成声:“对不起,大娘,对不起...”
王大娘摇了摇头:“我好久都没做过这么好的梦了,该道谢的是我。”她一双枯手抚过织机:“这梦甜得能掐出蜜来。”
崔之禾蓦然回头,驻足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眼望见百草堂前正在忙碌的清秀男子:“抱歉,我也不知道他老了会是什么模样。”
话音刚落,崔爹的身影应声裂成碎片消散于空中,崔之禾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待众人再睁眼时,己身处百草堂中,抬眼便见阴冷破败的梁柱横亘在头顶。
崔之禾一袭乌黑的头发在顷刻间褪至半白,力竭地仰头倒地,初九一步并两步上前接住了她。
黑夜渐渐褪去,天际显出一丝冷清色曙光,外头仍在下着暴雪。蜷缩在火堆旁的百姓们仍在熟睡,或许是因为梦中太过美好,他们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初九将崔之禾安置在墙角,少女安静地躺在草席上,带有半头银发的双麻花辫垂在身前,紧闭的眼尾微微下垂,下巴尖尖两颊却带着婴儿肥。
*
初九布下隔绝屏障后,随昆吾一行人转至东厢,荀如葵正倚在床边,妖毒解了他己经恢复清醒,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荀如葵突然吃痛地捂住后脑肿包:“我记得妖兽没袭击我后脑啊。”
众人目光在空中仓促相撞又迅速错开,他们每一个人都动过手。
初九:“炼制伤患的解毒丹你们有几成把握?”
木待舟正在整理丹炉边的药材,闻言指尖顿了顿:“七成。”
曲思沅态度虽不再强硬,仍旧迟疑道:“天青灵草只有一株,如果我们失败了,除了伤者丧命,还要白白葬送我们和还有外头那些百姓的命。”
她继续道:“我们只不过是筑基的修为,丹火恐怕难以支撑上阶灵药的炼制。”
初九:“木待舟是天品木灵根,我想你的灵根也不凡,六个时辰内可以试两次。再说了,他可以帮忙。”初九闪身将扒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柳轼一拎进屋内:“他也是天品灵根。”
柳轼一抱着手中的珊瑚偶踉跄两步,惊道:“你怎么知道?”
初九没答,接着道:“就靠你们的了。”
将房间留给木待舟他们炼制丹药后,初九三人转身踏出东厢,她忽然停步问将瑶:“师姐,昨天那人修为几何?”
江瑶:“金丹后期。我们这几人中数我和钟离的修为最高,可再高也只不过筑基后期,恐怕无法应敌。何况敌明我暗...”
初九截断话头:“如果有破境符,让你们的修为在短时间提升到金丹初期,但是只有两个时辰,你和钟离师兄有把握吗?”
钟离桑:“可以勉强一战。”
江瑶满眼震惊地看着她:“初九,可是破境符是高阶符箓,你怎么会有?”她想起初九只不过是凡洲孤女,即便是占积门也未能难以随意取出两枚。
初九:“师姐,你和钟离师兄先好好休息,我有办法。这间屋子撑不了多久,辰时一到,我们将有一番苦战。”
初九说完便朝着崔之禾所在位置走去,听到脚步声,崔之禾眼里是泛不开的浓黑和死寂,见到初九,她只抬眼看着屋顶不语。
初九双手结印掐诀,一道半透明的微光如水纹般荡漾开,待形成结界后,方道:“想不想靠自己赢一次?”
“你有什么办法?”
初九:“你身为半妖,自出生便被封印,所以妖力近乎于无。我可以帮你解开封印。”
崔之禾以手撑地,艰难起身:“可解开后,我就能打得过那些人吗?”
“我们从迷雾林带回了獛曳的血晶,只要你将其吸收炼化,就能修为大增。只是封印一解,你恢复妖力的瞬间,便是妖气扩散之时。
“若出现修为高于你的修士,他们就会感知到你的存在,其中凶险你可以衡量过后,再答复我。”
既然己穷途末路,与其由他人轻易断生死,她宁可把命数攥在自己掌心。崔之禾低声中带着一丝哀求:“不必等,还请现在替我解开封印。待事后了结,是从此入妖道还是留在凡间,去留我自己选择。”
“好。”
初九咬破指尖,以鲜血混着朱砂,在崔之禾的眉心绘出逆卦,刹那间,蓝色星火围绕其周身。
初九脚下浮现的金色卦图飞速运转,卦图行至坎入乾位时,爻文依次亮起,待第六道爻文骤明的瞬间,妖气首冲云霄,百里群兽惊嚎,地表不断地发出震颤,大妖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