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这时,所有人都察觉出异样,其他人倒是识趣。
就萧珩,人群后头,萧珩几步上前,挑了个最佳位置,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宽大的手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
这位置够隐蔽,却能将眼下那一幕看得最清楚。
门口,郗辰瞅了一眼,冷笑一声:“你瞅他,德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白煜行淡淡哼笑一声。
“嗯,你是个好玩意儿。大哥不笑二哥,你不也看得津津有味?这圈儿里的公子哥儿什么德性,你不知道?有几个好玩意儿?”
热闹,谁都爱看,他也爱看,更何况,是沈修瑾的热闹。
不敢看的早把自己憋缩着当个隐形人恨不得赶紧滚蛋了,敢看的嘛——
“都tm不是东西。”不上去搅和两下,就算是收敛的了。
比如……
白煜行瞥眼觑了一眼一旁正蠢蠢欲动眼放亮闪闪迪迦之光的郗辰。
一抬手拍在郗辰的后脑勺上:“有点儿良心啊,那好歹是自家兄弟。”
郗辰皱了皱眉,抓了抓本就鸟窝一样的头发。
“不过,小童?白煜行,她不会是——”
两人猛地朝着那地上戴着口罩的女人的脸看去!
而沙发上的萧珩,在听得那一声“小童姐”之后,眼中露出一抹“果然”,此刻桃花眼眯着,眸子轻烁,掠过一抹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童心里“咯噔”一声,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沈修瑾会突然踹门,不请自来。
是阿鹿之前情急之下忘记“以后只喊小童姐”的她们两人之间的约定,而喊出口的那一声“简童姐”!
强大的气场压得阿鹿脑子有片刻迟钝,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张了张嘴,就要按着命令说出名字,
下一秒,猛然清醒过来,小童姐说过,这个名字以后不要在人前提起。
阿鹿警惕地瞪着面前身材高挑的男人,小小的身躯,满是维护姿态,闭口不言。
沈修瑾突然轻笑了一声,也不再逼姓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
男人缓缓眯起眼,紧紧锁住面前女人的眼睛,忽然说道:“这么热的天,戴着口罩,不热吗?”
简童瞳孔一缩!
果然!盯上了她的口罩了。
心绪已乱,如果刚才,还有回还的余地,那现在……有片刻,一种无力感充斥简童全身。
还是,逃不掉吗?
“摘下口罩。”男人脸上覆着霜色,淡淡的一声命令。
嗡——耳畔炸雷,杂音不断。
简童脑海里全是上一世的磨难画面,走马观花眼花缭乱,天旋地转晕眩感传来。
心底涌起一丝绝望。
不,她想活,不想再跟他有牵扯!
一旁,阿鹿脸色大变,她有时迷糊,后知后觉,偶尔慢三拍,但此刻,也察觉到不对劲。
“喂!你要干什么!你离小童姐远一点!”
男人瑞凤眼给了沈一一个眼神:“按住她。”
简童心中一急:“放开她!”
“呵,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阿鹿还在叫嚷,男人冷冷地对沈一说了一句:“太吵了。”沈一立即明白,捂住了阿鹿的嘴。
“现在安静了,来,好好说道说道,这么热的天,戴着口罩不热吗?”又指了指一旁被摁住的阿鹿:“好好的说,说得不好,我手底下的人,下手没轻重。”
简童惨白着脸,看了一眼阿鹿,后槽牙紧咬,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
“沈总,我感冒,而且,不是我不愿意摘下口罩,实在是一场火灾,烧毁了容貌,您金尊玉贵,我怕冒犯了您,污了您的眼。”
“哦~火灾啊?原来是毁容啊。”
沈修瑾喉间一声意味不明的嘲弄,显然是不信她的话,视线落在口罩上。
“倒也不必怕冒犯了我。”
小童姐……小童?巧合吗?虽然不信,但眼睛相似,连名都想相似,
还有走廊里的时候,包厢里传来的那一声“简童姐”,真的是他听错了吗?如果不是听错了,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果把所有的巧合都加在一起,那,还是巧合吗?
带着怀疑,和心理难以名状的难以置信……
他是真的难以将眼前这瘦骨嶙峋憔悴的女人,和记忆里那张明媚张扬的脸孔联系在一起!
但,如果真的是……
男人眸子蓦地眯起,一双瑞凤眼更加深幽,眸光锐利,倏然紧盯面前女人的眼睛,“还是说,需要我动手帮你摘?”
带着一股难以名状冷厉和不自知的怒意。
一瞬间,简童心中一片惊惧,三伏天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透骨冰凉。
绝望浸透全身,蔓延无边无际。
真的真的,还是逃不掉吗?
一口血涌上了喉咙,丝丝血液,唇边溢出,被口罩遮住,简童强行压下那口血,脸色又白了一分,透着死气。
“看来,是要我亲自动手帮你摘了。”男人幽冷的声音,再次传来,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沈总!饶命!”惊惧中,地上的女人脸色惨白地喊道,破碎的声音,带着绝望:“口罩,不能摘!”
男人修长的手,一顿,眯眼:“理由。”此刻已然打定主意,必要摘下她的口罩,看看口罩下的真面容!
简童瑟缩了下,瞳孔剧烈收缩!惊惧之下,颤抖得更加厉害。
但……不可以!她有阿鹿,这一世,她不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能轻言放弃?!怎么可以坐以待毙!
女人挺了挺佝偻的身子,缓缓地摇了摇头:“真的,不能摘。”女人粗噶的嗓音,透着沧桑,她说的很慢,却极为认真:
“打我遭了难后,几乎都戴着口罩度日,沈总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存在,想来不能理解,我们这样的人遭了灾,心理上的创伤,远比肉体上的。”
女人抬起头:“又试问,我怎么敢把这张脸露于人前?又怎么敢,面对无数恶意目光?沈总您大人大量,是个干大事的,又何必为难我这样注定与您这样的人,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呢?”
“若我执意呢?”沈修瑾不为所动,初秋清冷嗓音淡淡地说道。
修长的手指就落在了口罩上。
这样的话语,还是不能打动他吗?以人性、情理、以毁容的脸露在众人眼前视同踩踏尊严……这样的说辞,依旧不能打动他吗?
如果这都不能打动他——
清晰的察觉到挂在耳后的口罩松动,每一根毛细孔都在绝望呐喊“住手快住手”!
这一刻,本就佝偻的身子越发佝偻,女人如同行尸走肉,绝望地闭上了眼。
口罩掀开一角的感觉,似乎,掀开了口罩,尊严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去,感知十倍的传来,心脏几乎要骤停——
一声散漫的笑声就这么突兀地响起,一只手,摁在了沈修瑾的手腕上。
“哟,沈总忙着呐?忙啥呢?我瞅瞅啊,什么日理万机的大事儿啊。”
萧珩笑嘻嘻,瞥了一眼,随即,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哦豁,原来是忙着欺负小可怜啊。”
一双桃花眼轻烁,萧珩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
走廊里要是没听错,这女人真的是简童,那可就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