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收敛了神色,高挑身形往后退了一步。
再次垂眸,又是云端之上俯视地上的女人,那双眸子,再次变得清淡无澜,只是垂着的眼眸,舍一个余光落在了女人疲惫沧桑的眼睛上,
“你这双眉眼,确实长得像极了她。当真,可惜了。”
赵三海闻言,不得不站出来,满脸拘谨,小心殷勤。
“这……沈总,如果是您有意,那这对姐妹今天您就带……”
话落,初秋霜冷的嗓音再次平静的响起:“你是说她们吗?”淡漠的视线,扫了赵三海一眼:“这不是你的客人吗?”
“沈一,去把那扇门的钱赔了,我们走。”
一群人,怎么来的,又怎么浩浩荡荡地离开,萧珩顿下的脚步提起,离开前,再次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桃花眼中越过一丝遗憾……
本来的好戏,黄了,没趣儿。
他双手插着长裤口袋,施施然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至于那句“说护你,就护你”的话语,仿佛不是他说出口的一样。
你问萧珩会因为失言愧疚吗?
屁,浪荡的公子哥儿,以游戏人间为乐子,他出生就在罗马。
芸芸众生出生就是牛马,人间疾苦?
抱歉啊,公子哥儿长这么大就没尝过。也没想过把乐山大佛拉起来那位置自己来做。
这女人,要是简童,说护那当然护,不是嘛……她谁啊?
愧疚?不存在的。
所有人都在看戏,所有人都在心里或多或少的鄙夷轻视,所有的人都不在意这样一个小人物的一跪,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那一跪之下,地上那个女人的卑微低贱,
唯有被束缚住手脚堵住嘴巴的阿鹿,少女的眼中眼泪横流,扭动着身体剧烈的挣扎想要扑上去,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赵三海的保镖早有眼色的在沈一之后接管了他的位置。
少女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掐碎人心,赤红的眼眶难掩愤怒和痛心,巨大的悲痛之下,喉咙间只能发出呜咽的哭声——她知道,女人的那一跪之下,是什么。
简童心绪复杂,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他……走了,走了就好。
但也,果然凉薄。
此刻,却觉得好笑,好笑到有些苦涩,
气傲也张扬,向来自信也从容……他竟夸她?
哈……哈哈哈……
心底无声地笑,笑得眼泪都要溢出来,攥紧了手指,手掌被抠得生疼,比不上心口那一处密密麻麻的疼,简童垂眸的瞬间,眼底滑过一抹讽刺。
他是哪张脸,还能够如此云淡风轻的这么夸她的?
对比牢狱里那一声声“都是沈先生的安排”,不觉讽刺吗!他当真不知道他对她所作,手段何其狠辣吗!
苦涩,惊恐,绝望,害怕,但,更愤怒!
她是上一世的简童,更是十八岁的简童,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上一世那个无依无靠的灵魂了。
在他夸她“气傲也张扬,向来自信从容”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她没忍住,想不顾一切后果掀开口罩,当面问一问他“沈先生你是怎么舔着一张脸说这话的”!
但她,不能,弱小,就是原罪。鸡蛋敢与石头撞,粉身碎骨。
一时的快意,换一世的悲剧,这买卖,她不做。
也是在他用尽溢美之词夸她的时候,简童有那么片刻的快要疯魔,她甚至生出了一种——
有朝一日处境对换的话,不然她也把他送进去三年,令他一无所有后路断绝,让他听着那句“都是简小姐的安排”。
那时也要当着他的面夸他向来冷静从容为人精明了得,且看那时他还能留几分冷静自持昔日光彩,又看他作何感想。
他可真是,当真会戳人肺管子!
云端落入低估,沉落深渊,她在泥沼之中爬行太久了,那三年没有逼疯她,如今这人又站在她面前,若无其事的夸她,却险些让她入了疯魔。
憋得太久了,没有疯,已经是她毅力坚定。
收起思绪。
果然啊,他啊,沈修瑾,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沈修瑾。
而她,却已经面目全非。你看,如今她站在他面前,他还认得她几分?
也果然啊,如她所料,这个男人,彻底打消了疑虑。松一口气,身上已经汗湿了一片……至少,她,安全了。
收起思绪时,耳畔响起中年男人的狞笑声。
“我当你和沈总还是旧识呢,看看,你跪下来求人,人搭理你了吗?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攀附沈氏集团的沈总?
那样的人物,我见到都得点头哈腰,你算个屁啊。还想和沈总的故人相提并论,你这种货色,连人家沈总故人的一根脚毛都比不上。人家是天上的月,你注定只是地里的黄泥,人人踩踏的命,认命吧。”
“现在碍事儿的人走光了,来,该算算你们的帐了。”
简童缓缓抬起头,朝着赵三海看去,幽幽地道:“是啊,碍事儿的人都走光了,是该算算账了。”
……
“许园”门口,保镖们去开车了,一行人在等车。
沈修瑾无波无澜的俊美容颜上,罕见覆上了疲惫,思绪飘远,不知在想什么,又觉得心底无来由的生出一股不安,
郗辰不是真的憨货,至少这时候,这位小爷在出了1103包厢后,只叽叽喳喳提了一嘴“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想起简童来了,她不是被你送进去了吗,你不是对她没感情吗”。
被男人面无表情地警告了一眼之后,再也没有提及这个名字。
白煜行一贯的有些腹黑,郗辰不是憨子,却做傻批事,他可不插嘴。
沈修瑾的事情,他们向来站沈修瑾,自然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的人,帮亲不帮理。自私就自私吧。
三年前的事,他们没说沈修瑾做对还是做错,那自然,现在也不会去说。错了,那就错了呗。
没人出声,因为他们几人的到来,整个“许园”的大堂,也鸦雀无声,偌大的空间里,静默得可怕,气氛显得异常的压抑。
一阵手机铃音响起,打破怪异氛围,男人修长指尖点开接听键,来自苏梦。
“沈总,港都那边的过来,说是想约您见一面。”
男人眼中了然之色,一片淡漠:“晾两天。”话落,直接挂断电话。
白煜行开口问道:“他们准备做什么?投诚?服软?”
“他们之前做得过线了。”男人眼中厉色一闪:“手伸得太长,就要做好被砍掉的准备。”
正说话间,车子也到了,几人陆续上车。
白煜行忽然转身,看着萧珩:“怎么?你不走?”
萧珩手插口袋,一副散漫模样,笑眯眯道:“我过会儿,约了人呢,你们先走呗。”
目送车子离去,萧珩才懒洋洋地转身往前台走去:“帮我查一查呗,有个戴口罩的女的,有印象吧?查一查她用什么身份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