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散去后,兰宅这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假山上没有盘踞的蛇龟,黎晗房间里的灯也警惕地亮起。
玉瑾之回房间之后,总感觉脖子上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粘着,可偏偏又摸不出来。
他干脆去洗了个澡。
感受不到森然的鬼气,黎晗房间的灯缓缓熄灭。
“啪嗒啪嗒。”
众人尽数忽略了院子当中传来的细微响声。
这道声音,逐渐传到了兰舒的房间门口。
“这一晚,来的东西可真不少。”
兰舒从床上坐起来,披散着头发,三千青丝柔顺的垂在脑后,没有一丝杂乱。
唯有睡得透着红的脸颊透露出几分困意。
“吱呀——”
大门被轻轻晃动,一张薄薄的纸片从狭窄的大门缝隙里面钻了进来。
“你倒是不怕我。”
纸人进了房间后,整个人像是充气了一样,迅速鼓胀成了个人的形状。
是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里,漆黑的瞳仁咕噜噜地转,透露出几分诡异的灵动。
等它看清了本该在床上睡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坐起来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小纸人瞬间抖如糠筛。
兰舒看着它惊恐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不是胆子大,而是纯笨。”
可爱小男孩模样的纸人温顺地朝着兰舒下跪,看不出来一点攻击性。
兰舒心里已然有了定夺。
“别跪着了,过来。”
纸人不是兰舒的对手,只能听兰舒的话缓缓走过来,僵硬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恐惧的生动表情。
“既然能说话,就别装了。”
兰舒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身上,随后从衣柜里面拿出了一件月白色旗袍。
“放我一马可以吗,我没想伤害你的!”
稚嫩的童声响起,看见兰舒手中泛着寒光的剪刀,更是心慌得不行。
它们纸人,一怕火,二怕利器,三怕弯折。
兰舒的厉害它是白天就见识过的!
“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走近点。”
兰舒的声音响起,隐约听出几分逗弄的意味。
小男孩视死如归地往前走了几步。
——
带着女人身上淡淡香气的衣料就这样在它自己身上比画两下。
随后是兰舒满意的声音,“大小正合适。”
纸人愣住了。
兰舒接着开口,“那女人对你不好,瞧你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我给你做一件。”
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瞬间,它只觉得兰舒手里的剪刀不再泛着冰冷的光,鼻尖萦绕的全是刚才闻到的香气。
是妈妈的感觉……
兰舒看着纸人感动的样子,嘴角勾起笑来。
那女人手下纸人众多,不可能每一个都兼顾,何况这些东西是没有心的,只有一颗大脑作为思考,单纯得很。
眼前这个小男孩被做得很精致,看得出来那女人很重视——那她便把它收买过来,为自己所用。
半晌,一件做工有些粗糙的衣服出现在兰舒手中。
她难得有些尴尬。
“第一次做衣服没经验,下次我跟黎晗好好学学。”
小纸人却迫不及待地套上那件衣服。
“妈妈,我可爱吗?”
兰舒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
白色的衣料衬托得它像个糯米团子,还真有些玉雪可爱的意味。
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本来是想收买这个纸人,但是没想到,它的感情倒是够纯粹。
“是很可爱,但你为什么叫我妈妈?”
小团子薄薄的手指搅在一起,“主人说过,她爱我们,所以她是我们的妈妈,你给我做衣服,那您也是爱我的妈妈。”
兰舒搞不懂纸人的逻辑,但至少现在目的达成了。
本来在角落里毫无声息的小鬼,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
它像是捍卫领地一般,径直冲到兰舒面前。
“吼!”
小鬼气势磅礴地吼了一声,便朝着纸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两道身影就这样撕咬在一起。
兰舒静静倚在椅背上,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
“砰!”
一片混乱当中,不知道是两人中的谁,一把打碎了桌子上兰舒最喜欢用的茶杯。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赶紧分开,脸上都写着心虚。
“闹够了?”
兰舒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视线落到两人身上。
纸人脸上有一道裂痕,在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显得有些可怜,等看到小鬼,兰舒差点憋不住笑。
本来就咧得很深的嘴角被纸人撕扯,咧的更开了,左边眼眶还紫了一大块,活像只熊猫,更别提脸上大大小小的伤。
“连个小朋友都打不过。”
小鬼一听这话,又重新缩到角落里去了,还能隐隐听见嘤嘤的哭声。
兰舒嘴角抽了抽。
鬼当然不会哭,它这个动静,很明显是平时跟玉瑾之学的。
兰舒无奈扶额。
“下次跟玉瑾之学点好的。”
嘤嘤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终于安静下来,兰舒泛起困意,迈开长腿,重新坐回到床上。
她看着原地愣怔的纸人,干脆拍了拍床沿。
“过来歇息。”
纸人的眼睛猛地亮起来。
“谢谢妈妈!”
兰舒噎了一下,却也没有管,自顾自躺到床上。
但很快肩膀一沉,一股微凉的气息传来——纸人倒是一点不怕生,直接攀到了她肩膀上。
脸颊抵在她瘦削的肩上,柔软的陌生触感传来,兰舒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却没有把它推开。
一张纸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
……
谢钊自认为身体素质很强,但手里面几十个大包小包。坠得他连肩膀都差点垮下来。
“谢钊,你说你怎么才带这点东西,我查过了,这块木材杭州很少见,你也给小姐带过去!”
谢钊咽了咽口水,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爷爷。
“兰小姐在那边,不会缺这一块木材的。”
“啪!”
熟悉的脆响。
“让你带着你就带着,万一小姐有用呢?”
“……”
“那我带着就是了。”
车厢内,谢钊一身行头引得众人侧目。
这是要出多远的门才带这么多行李啊!
谢钊被看得脸上发热,艰难地安顿好行李,坐到座位上,随着火车行驶时发出来的声音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