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居然是他
安荷朝他笑了笑:
“我去把它当了,能值几个钱。”
顾青临站起身来,很是震惊:
“你舍得?”
安荷依旧笑:
“其实早该当了的。”
又说:
“我去去就回。”
她挣脱了顾青临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顾青临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眼眶潮湿。
他知道,这是她的宝贝,与那块玉佩一样,都是她的念想。
如今玉佩给了顾沧澜,这琵琶也要被她当了。
这意味着她要与过去、与那人,彻底告别。
她最难忘的过去,她就这样割舍了。
顾青临为她难过的同时,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从今往后,她的心会完整地属于他了吧?
顾沧澜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亦借口有事,出了门。
安荷没有去当铺,她抱着琵琶,一路打听着沐府的位置。
全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
已是晌午过后,白日昭昭。
但安荷想不到,即便在这样的白日里,强盗还敢横行。
她的琵琶被抢了。
一个蒙面男子,突然抢了她的琵琶就跑。
她虽受到惊吓,却下意识去追。
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不能就这样被人抢走。
那人跑得不快,她并没有意识到,那强盗在配合她的速度。
直至跑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那强盗竟停了下来,仿佛在守株待兔。
安荷跑得心跳飞快,此时终于追上强盗,却见那强盗竟然将琵琶往旁边一扔,继而朝她走来。
安荷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想逃。
可身后不知何时亦出现了一名蒙面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安荷脸色煞白:
“你、你们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两名男子便冲她而来。
刚抬手想要劈晕她,忽听一道破空之声。
紧接着,那强盗抬起的手臂被暗器击中,砰的一声,指骨似乎断了。
两人分神之际,又是两道破空之声响起,两个蒙面强盗被打中穴位,双双晕倒在地。
安荷怔愣在原地,半天无法动弹,像是被吓到了灵魂出窍。
直到两个身影从旁边的屋顶飞身下来,她似才回神。
这两人依旧蒙面,与那两名强盗不同的是,他们打扮平常,并未着黑衣。
其中一人捡起琵琶,掸掉上面的尘土,将琵琶双手捧到了安荷面前。
安荷战战兢兢地接过。
又见那人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
她这才明白,是这两人救了她。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她连连道谢,这才转身逃似地走远。
待看不到她的身影,两人才将蒙面的黑布扯下。
竟然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聂竹看着晕在地上的两个强盗,笑道:
“弟,这两个怎么办?”
聂崇给他两个字:
“你办。”
聂竹摸了摸下巴:
“都是出来卖命的,也不容易,要不就让他们多睡会吧?”
说罢,聂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在两人鼻子底下蹭了蹭。
然后起身,拍了拍手:
“至少睡他个三天三夜。”
聂崇瞥了一眼,转身往外走。
聂竹赶紧追上去:
“干什么去?”
“回去复命。”
安荷有惊无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她依旧大着胆子来到了沐府。
就要离开了,有些事不办,她即便离开,也会心中不安。
在沐府大门前转悠许久,她始终没有勇气上前叫门。
最后来到东面的角门。
她看了看怀中的琵琶,终是扣响了门扉。
小厮见是陌生人,不由问她找谁。
她不敢自报家门,怕给顾沧澜丢人,只说顾公子叫她上门给沐大小姐赔罪,还带了礼,求他通传一声。
小厮一听是顾沧澜叫人来的,找的人还是沐大小姐。
他们一个是沐怀年的得意弟子,一个是自家最受宠的大小姐,哪里敢怠慢,立刻进去通传。
沐子衿听说是顾沧澜叫人来的,还是一个妇人,立刻想到了安荷。
“梅香,快去角门把人接过来。”
沐子衿吩咐梅香亲自去接人。
梅香一见到安荷,便认出她是顾沧澜的母亲,对她十分客气。
但饶是如此,安荷亦十分拘谨,局促地跟在梅香身后,来到了雨眠阁。
太医早已诊治完,沐子衿也用过了饭,梁皎月亦回去守着沐简兮,雨眠阁此时只有沐子衿及几个丫鬟。
见到安荷,沐子衿即便有伤在身,亦立即起身。
安荷是长辈,沐子衿理应给她见礼。
谁料安荷却先她一步,跪在了她的面前。
沐子衿一惊,随即跪在了安荷面前。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跪着。
安荷见状,却是又惊又惧,继而哽咽:
“沐大小姐,今日之事我已知晓,我代顾家,代沧澜的父亲,跪谢你救命之恩。”
她这里说的顾沧澜的父亲,不是顾青临。
是生身父亲。
沐子衿扶住安荷,泪眼朦胧。
她本该给安荷跪下的,为前世的种种。
若不是她,安荷不会失去儿子,更不会失去性命。
都是她的错。
可是这份错,她却无法宣之于口。
安荷的谢,她也没有资格接受。
只能就这样跪着。
沐子衿说:
“夫人不必介怀,今日换作旁人,我亦会救。”
她只能这么说,以减轻安荷的负担。
又让梅香赶紧将人搀扶起来。
两人落了座,安荷将软布打开,露出里面的琵琶。
目光落在琵琶上时,皆是喜爱与动容:
“沐大小姐亦知晓,顾家家境贫寒,这是我最值钱的物件,出自名师,跟了我许多年,若沐大小姐不嫌弃,我今日便将她赠予你,聊表心意。”
沐子衿推辞:
“使不得。夫人当真不必如此……”
“沐大小姐……”安荷打断了她,“我们明日就要离京了,往后可能不会再见,就当留个念想。日后若沧澜敢欺负你,你就将它拿出来,他定然不敢了。”
见沐子衿还在犹豫,安荷又劝:
“它于我已无用处,不如赠予有缘之人,还请沐大小姐可怜我,成全我这片心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沐子衿没办法不收。
她亲自起身,双手接过琵琶,细细打量一眼,道:
“真是一把好琴!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
又问:
“夫人方才说,明日就要离京?为何?”
顾沧澜马上就要被授官了,顾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为何此刻离京?
还是说……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顾家人都死于非命。
难道这是顾沧澜有意安排,为了避祸?
就听安荷道:
“回乡祭祖。来京城前,我在祖先面前许了愿,如今沧澜高中,是该回去还愿了,祖先会怪罪。我需得再求一求,求他们保佑沧澜一生顺遂、平安。”
沐子衿点头:
“会的。”
她亦会求。
安荷离开之前,最后对沐子衿说:
“这把琴,叫相思。”
而今天,她亲手斩断了对那个人的相思。
安荷了却心愿,终于笑着离开了。
沐子衿亲自送安荷出门,安荷说她有伤在身,怎能劳动她相送,可沐子衿却坚持。
她站在角门,一直目送安荷走远。
却没想到,还未转身,就看见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沧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玄青色长衫衬得他越发冷肃。
他向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比他矮了几分,头低低地垂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像是犯了什么大错。
走到近前,沐子衿与顾沧澜先是互相见了礼。
不及沐子衿看清他身后那人是谁,便听顾沧澜低沉的嗓音厉喝一声:
“还不跪下?”
身后那人方才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沐子衿面前。
沐子衿定睛一看,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