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守株待兔
魏帝当初既能立沈容槐为太子,自然有他的盘算。
眼下局面,他还是有几分期望,沈容槐能够说出他满意的答案的。
“父皇,儿臣认为无须管皇叔之事。”
“哦?”沈塬站起身,打量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几眼,“展开说说。”
沈容槐颔首,“如今当务之急,不过是北疆的想法,可想法一事,本就千变万化,若是想要从此下手,恐要费的时日,不是眼下能够承担的。”
听到这里,魏帝终于有了几分满意的模样,“那照你说,该如何?”
“儿臣认为,无为,即可。”
“无为?”魏帝微微皱起眉头,深深看了眼沈容槐。
其实这么多个儿子里头,三皇子沈琰激进,老四体弱,老七心性尚可、为臣为君都出类拔萃。
按理来说,是魏帝最满意的太子人选。
可后来偏偏选了他一点儿也不看重的沈容槐,却有些门道。
沈容槐接着说,“如今为时过晚,本无法入手,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远在前线的扈昀飞扈将军。”
“只要扈将军能击退北疆,叫北疆再也不敢轻信大魏之人,此局便可不攻自破了。”
他语气懒散又淡淡的,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寻常地不能再寻常之事似的。
可就是三言两语,轻松地点破棋局要害。
德魏帝双眸微微眯起,陡然发出哈哈大笑,走下去拍了拍沈容槐的肩,满目欣慰。
“不亏是朕的太子,好!就照你说的去做!”
“儿臣遵命。”
待沈容槐等人退出大殿后,德魏帝缓缓站起身,走向屏风后头,面对着沈琰与沈观朝,神色淡淡。
“看到了吗?若是想成为太子,就好好琢磨你们的皇弟、皇兄,是怎么做好一个太子的。”
说罢,魏帝便拂袖而出。
沈琰气得咬牙切齿却还要忍着,因而有几分面部抽搐。
沈观朝坐在一旁,皱眉略显担忧地瞧着沈琰,“三哥,你还”
还未说完,沈琰便‘唰’得一声站起身离去。
沈观朝目睹着沈琰远去的背影,那双向来纯澈的双眸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抿了抿唇,眼眸中变得无比平静,宛若池水那般死寂。
在沈容槐与左家父子进宫前,魏帝还派人去承乾宫叫了沈观朝来。
一开始,沈观朝还以为是试探,如今看来,不过是敲打、警告他罢了。
御书房外,左时晏快步走着。
左叙想要叫住左时晏,叫了好几遍,都没得到回应。
他顿觉面上无光,站在原地,恼怒喊道。“左时晏,你若是再不停下,便不必再认我这个爹了!”
沈容槐与宋子徽跟在后头,并未上前掺和,谢国公也是个明白人。
与两人站在一侧,并未再前进一分,还煞有其事地搭起话来。
“以下官看,这左家父子,今日怕是要分道扬镳了。”
沈容槐淡淡瞧了眼谢国公,并未理会人,谢国公虽觉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到底还是没放在心上。
深知一切的宋子徽并未多嘴。
左时晏听见了那句怒吼,背影一顿,停下脚步来。
左叙眼中正闪着自得的光,正准备苦口婆心,出言劝诫几句,顺道再让儿子与自己一同效忠一主。
却见左时晏转过身后,那眼中含着泪,眼眶赤红的模样。
愣在了原地,“晏儿”
左时晏并未理会,上前一步,声声质问,“少时,您教我为人谋而不忠乎,传不习乎。可如今,您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左叙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反驳,他并未对其主不忠。
似是料到了这番说辞,左时晏冷笑了声,“你定要说没有吧。”
他逼近一步,“可是父亲,您从小教导我的便是,天之大,敬重国君为最大,乃至胜过家之大。”
“可是您呢?”
左叙竟是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他四处瞧了瞧,生怕这里还有其他人,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其他人听见。
他抬起手,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左时晏。
“你啊你,就是不知变通!”
“可从前教我不要这般变通的是父亲您!”
左叙一愣,居然想起了他曾经年少时的模样,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地不肯事权贵,可如今呢
他瞳孔震颤了几下,张了张口,最后说出的却是。
“你还小,你不懂。”
左时晏不愿再与眼前这个不配作为他父亲的人说话,扭头便离开了此处。
待两人都走后,沈容槐等人才缓缓朝着宫门走去。
宋子徽一直都随在其后,沉默中忽然发出了一问。
“岁月的力量无比可怖,人心更是不经考验,左大人最终,还会走上那样的道路么?”
不知为何,分明眼前之人比自己年幼,可宋子徽总是下意识询问他。
仿佛沈容槐的确知道这个答案似的。
他缓缓低下头颅,马鞍的声音窸窸窣窣回响在宫道上,不知过去了多久,沈容槐才大梦初醒般答道。
“或许,他从未变过。”
“人心之不古,不可揣度。人心之易变,不可估量。活在当下,宋明光。”
昭华宫中。
灯火通明,上官芯早早就等候在宫门内,只等那男子进来后,便迅速关上宫门。
带着人朝内走去,她好心提醒了句,“长公主对您很不满意,还请殿下一会儿好好解释。”
说完,似是还有些不放心,“无论如何,还请殿下莫要怪罪长公主。”
沈琰几乎是找到机会,便躲开巡视,入了长公主殿内。
他跪在地上,屈辱地拱手作揖,“还请皇姑救救侄儿。”
沈敬文端着金樽,慢悠悠地摇晃手中酒盏,紧接着抬头饮尽。
酒液入喉过后,敬文长公主站起身,扬起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向沈琰的额角。
沈琰吃痛闷哼一声,那额角便瞬间冒出温热的血,顺着滴到他的眉毛,挡在眼前血色模糊。
她缓缓蹲下身,抬起沈琰的下巴,语气魅惑中带着冰冷。
“本宫有没有与你说过,小心些,嗯?”
“一切都是侄儿的错,还请皇姑莫要失望。”他回手握住沈敬文的皓腕,眼睫因压了许多血珠而止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