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还给她一个纯净的灵魂
那笑声纯粹、欢快，像一串散落的银铃。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顾寒川，毫无防备，天真烂漫，像一张纯净的白纸。
“治疗方案呢？”
苏浅浅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主要是促进神经修复和代谢的营养药物，静脉滴注和口服结合。”
陈教授递给她一份详细的治疗方案，“更重要的是环境干预和认知功能训练，需要专业康复师介入。但最最关键的……”
他的语气加重：“是提供一个绝对稳定、安全、充满耐心和爱的环境，避免任何强烈的刺激或压力。他现在的心智，极其脆弱。”
苏浅浅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她捏紧那份方案，转身，一步一步回病床边。
顾寒川立刻放下听诊器，像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安，小声问：
“姐姐，你，你生气了吗？”
这一声“姐姐”，瞬间逼红了她的眼眶，酸楚直冲鼻尖。
她强忍着汹涌的泪意，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努力挤出一个温柔到近乎破碎的笑容：
“没有生气，姐姐没有生气。”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平他病号服上的一点褶皱，声音温柔得像在哄最幼小的孩子：“小川饿不饿？想，想吃什么好吃的？姐姐给你买。”
顾寒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落入了星辰，刚才的不安一扫而空，他兴奋地晃了晃小脑袋：
“冰淇淋，我要吃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好大好大的那种！”
“病人肠胃还很虚弱，不能吃冰的……” 一旁的护士忍不住小声提醒。
苏浅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眼神温柔地锁住他期待的目光。
“好，冰淇淋我们等小川身体再好一点吃。那，我们先吃巧克力蛋糕好不好？姐姐给你买有好多好多奶油的巧克力蛋糕！”
……
三天后，在市中心的高层公寓。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
苏浅浅小心翼翼地牵着顾寒川的手，引导他迈过门槛。
“慢点，小川，小心台阶。” 她的声音温柔而耐心。
刚出院的顾寒川，对眼前这个“新”世界充满了无限好奇，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一只初入陌生领地的小鹿。
他挣脱苏浅浅的手，几步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整张脸几乎都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惊叹地张大了嘴巴：
“哇——好高好高呀！姐姐，我们，我们是在天上飞吗？”
苏浅浅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天际线，又看看他写满纯真惊叹的侧脸，心头百味杂陈。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是我们的家，小川。你以前，最喜欢坐在这里看风景了。”
“我们的家？”
顾寒川转过头，大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浅浅，“我和姐姐？一起住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让她喉咙瞬间哽住。
她缓缓蹲下来，与他平视，抬手，极其轻柔地将他略显凌乱的额发拨开，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看着他那双映着自己倒影的、清澈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
“对，我们一起住在这里。我是你的……” 她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个词，“……妻子。”
“妻子？” 顾寒川困惑地歪着头，努力理解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就像……就像小川的爸爸和妈妈那样吗？”
“嗯……是的。”
苏浅浅艰难地点点头，不确定六岁的他是否能真正理解这种属于成 人的、复杂的情感联结。
她只是本能地想要告诉他，他们之间关系不一样。
就在这时，顾寒川突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苏浅浅的眼角。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滑落了一行冰凉的泪水。
“姐姐，哭了？”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的困惑和一丝担忧。
苏浅浅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她慌忙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湿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没事，姐姐没事，只是，眼睛有点，有点疼。”
她找了个笨拙的借口。
“眼睛疼？吹吹就不疼啦！”
顾寒川立刻凑近过来，小脸上一片认真，像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嘟起小嘴，对着苏浅浅泛红的眼睛，极其轻柔地、一下一下地吹着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睫毛。
“妈妈以前都是这样帮小川吹的，吹吹就不疼了哦！”
他身上还带着医院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药香，此刻混合着他温热的气息，如此真实，如此鲜活。
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洪 流猛地冲垮了苏浅浅苦苦维持的情绪堤坝。
她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伸出双臂，将这个失而复得、却又变得如此陌生的爱人，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她的脸颊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温热的体温和真实的心跳。
无论如何，至少他还在呼吸，还在对她笑，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这就够了！这成了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姐，姐姐，喘，喘不过气啦……” 顾寒川在她怀里闷闷地、带着点委屈地小声抗议，轻轻挣扎着。
苏浅浅如梦初醒，触电般猛地松开他，连声道歉，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小川！姐姐太用力了，弄疼你了吗？”
顾寒川摇摇头，揉了揉自己的小胳膊，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他吸了吸小鼻子，眼睛一亮：
“好香啊！姐姐，是什么味道？”
苏浅浅连忙调整情绪，牵起他的手。
“是午饭的香味。姐姐做了，小川最爱吃的番茄肉酱意面哦！我们去餐厅好不好？”
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顾寒川像模像样地拿着叉子，努力地和盘子里滑溜溜的意面“战斗”。
他尝试着卷起面条，却总是失败，红艳艳的番茄酱汁蹭到了脸颊上、鼻尖上，甚至额头上，小脸像只偷吃的小花猫。
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模样，苏浅浅连日来紧绷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丝久违的笑意忍不住从唇边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