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意外的破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慢慢地、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沉重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梳理着他汗湿凌乱的头发。
“我也有错，” 苏浅浅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疲惫的沙哑，“那天带程墨去见祁镇，确实没提前告诉你。”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个让他学习的机会，也想着或许能帮你们更快培养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设计师，是我考虑不周。”
她终于说出了口。
顾寒川在她肩上微微摇头，这个动作似乎又牵扯到了疼痛，让他闷哼一声，气息更加不稳：“我知道，我调查过了，那天你们的确是偶遇。”
他喘 息着，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让他身体猛地绷紧，额上瞬间又渗出冷汗。
他咬着牙缓了几秒，才继续艰难地说：“但，调他去s市，不全是因为，吃醋……”
“那是，为什么？” 苏浅浅的手停顿在他发间，心头疑惑乍起。
“他，看你的眼神，” 顾寒川闭上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呓语，“太像了，太像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只能死死盯着你这道光的，我了。”
“那种，孤注一掷的，近乎贪婪的，渴望，” 顾寒川的话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但他尽力在和苏浅浅说清楚，“我，我怕他，会变成下一个，迷失在执念里的，我，也怕你，会对这样不怀好意的人心软。”
苏浅浅的手彻底僵在半空。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身上。
她突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顾寒川内心最深的恐惧。
他害怕程墨会陷入那种偏执的单向追逐；更害怕苏浅浅，会因为那份相似的“看见”，而陷入“救赎者”的角色，心被牵动。
他害怕又重新回到那刚结婚的那段时间，看着苏浅浅爱着别人。
他认为自己无法再从那样窒息的日子里活下来了。
“傻瓜，” 她轻声呢喃，指尖带着怜惜和心疼，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心，仿佛想抹去他所有的不安，“我们早就不是当时的我们了，当初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你是顾寒川，是和我并肩站在山顶的人。”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家庭医生的到来及时打断了他们的柔声交谈。
诊断结果是过度劳累、精神压力巨大加上饮食紊乱引发的严重胃痉挛，所幸没有出血迹象，但必须严格卧床静养三天，配合药物和流食调理。
送走医生，窗外深沉的墨蓝色天空边缘，已经隐隐透出一抹鱼肚白。
苏浅浅端着温水和医生开的药回到主卧，发现顾寒川并没有躺下，而是虚弱地靠在床头，失神地望着窗外那抹微弱的天光，侧脸在晨曦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脆弱。
“医生说你要绝对卧床休息。” 苏浅浅将水杯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喝下，然后拿出药片，“s市那边，我会去跟项目组沟通。让程墨回来吧？” 她斟酌着措辞。
“不。” 顾寒川打断她，接过药片和水服下。
他指尖在交接时，轻轻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靠在枕头上，闭了闭眼，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醒：“让他去，对他好。远离这里，远离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才能真正，成长。”
苏浅浅在床边坐下。
晨曦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温柔地为她疲惫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两人之间的冷战终究是结束了，但氛围还是微妙得很。
“睡一会儿吧。” 她倾身，伸手关掉了床头那盏散发着暖黄光晕的台灯，“我今天在家陪你。”
顾寒川顺从地躺下。
在调整姿势时，手臂不小心碰到了苏浅浅那边的枕头。
一个深蓝色丝绒的小方盒，从她的枕头底下被带了出来，“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柔 软的地毯上。
两人同时愣住了，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苏浅浅认得那个盒子，那是顾寒川上个月神秘兮兮藏起来的，她偶然在书房抽屉深处瞥见过一眼。
里面是一条他精心挑选的铂金项链，原本是计划在他们即将到来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送给她的惊喜。
冷战开始后，这份未送出的心意，连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似乎都被他们刻意遗忘了。
它怎么会，在她枕下？
“你，” 苏浅浅弯腰捡起盒子，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放这儿的？”
顾寒川的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中迅速蔓延开一片可疑的红晕，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前天晚上。”
原来，即使在冷战时两人几乎形同陌路的这几天，他依然会在她睡着后，悄悄走进主卧，将这份未能送出的心意和满腔的歉意，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枕下。
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就能让这份心意不被冰冷的隔阂彻底冻结。
这个无声的、笨拙的举动，让苏浅浅会心一笑。
眼眶瞬间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她轻轻打开了丝绒盒子。
柔和的光线下，铂金链子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吊坠是两片精巧、相互依偎缠绕的银杏叶。
“帮我，戴上？” 苏浅浅的声音带着缱绻，将盒子递向他，眼中水光潋滟。
顾寒川撑着坐起身，因为虚弱和内心的悸动，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拿起那条纤细的项链，冰凉的链身滑过指腹。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颈后的长发，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小小的搭扣仿佛在跟他作对，试了几次才终于“咔哒”一声，成功扣上。
项链垂落，两片银杏叶的吊坠轻轻贴在她温热的锁骨之间，冰凉的触感迅速被体温温暖、同化。
“不生气了，对吗？” 他低声问，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目光落在她颈间那抹闪亮上。
苏浅浅没有回答。
她转过身，双手捧住他苍白的脸，轻轻地、温柔地吻在他有些干裂的唇角。
一个吻，胜过千言万语。
“等你好了，”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声音带着娇嗔：“我们再慢慢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