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女人那只染着劣质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进男孩的太阳穴里，唾沫星子随着她尖利的咆哮四处飞溅。
“阿姨，我每个月都在按时还您两千块，一分都没少过……”
男孩低垂着头，背脊却挺得笔直，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我还要交学费，还要生活……”
“小畜生！还敢顶嘴！”那女人被他的态度激怒，猛地扬起粗壮的手臂，作势就要狠狠掴下去！
“住手！”苏浅浅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寒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压，瞬间冻住了那女人即将落下的手掌。
两人同时惊愕地转过头。
中年女人浑浊的眼睛上下扫视着苏浅浅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讪讪地放下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位，这位小姐，这是我们家的私事，您看……”
“当众殴打他人，涉嫌故意伤害，是违法行为。”
苏浅浅亮出手机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报警电话的拨号界面，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需要我现在就替你们联系警方，好好处理一下这桩‘私事’吗？”
女人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闪烁了几下。
她恶狠狠地剜了墙边的男孩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程墨！你给老娘等着！”
说完，像只斗败又心有不甘的母鸡，踩着那双尖细的高跟鞋，“哒哒哒”地气急败坏地冲出了酒店大门。
名叫程墨的男孩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转向苏浅浅，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谢谢您，女士。其实，您不必为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
因为眼前的苏浅浅，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回忆，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这种神情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你叫程墨？”苏浅浅的声音有些异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是的。”男孩更加疑惑，清澈的眼中满是茫然，“您，认识我吗？”
苏浅浅没有立刻回答。
程墨身上那种气质愈发清晰，那种在困顿中咬紧牙关的隐忍，那种不肯轻易折腰的倔强，那种即使身处尘埃也要维护的自尊。
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与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却脊梁挺直的少年顾寒川，在某个奇异的维度上，惊人地重合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漏了这一拍。
虽然可耻，但是却是事实。
“苏总！”方晴天的声音适时响起，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停在酒店璀璨的玻璃门前。
苏浅浅猛地回神，仿佛从一个短暂的梦境中抽离。
她没有回答程墨的疑问，而是迅速从精致的手包里抽出一张素雅的名片，递了过去：“如果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男孩看着那张质地精良的名片，明显犹豫了一下。
指尖在触及名片的瞬间，他看到了上面烫金的头衔。
“轻行传媒首席执行官 苏浅浅”。
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看到希望的光芒，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但很快，那光芒又被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自尊压了下去，恢复了平静。
“谢谢您的好意，女士。”
程墨的声音依旧礼貌，却带着清晰的拒绝，“但我不能接受你的施舍。”
他将“施舍”两个字咬得很轻，却很重。
“不是施舍。”苏浅浅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目光真诚，“轻行传媒旗下的一个合作项目，目前正好在招募设计方向的实习生。如果你有兴趣，并且符合条件，可以来试试。”
她的话留有余地，却明确地指向了一个机会。
随后她直接转身离开，没有再去看这个男孩的表情。
回到温暖的车厢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苏浅浅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拨通了顾寒川的电话。
“寒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在帝景酒店做过一段时间的兼职？”
电话那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秒后，顾寒川低沉的声音传来：“嗯，大二那年，做过两个月服务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苏浅浅的目光投向车窗外，帝景酒店那璀璨的轮廓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最终融入城市的霓虹，“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挂断电话，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迅速给一个人发了信息。
帮我查一个人，程墨，帝景酒店。
不久页面很快跳出几条信息，大多是酒店内部的员工表彰通告。
其中一条附带着一张清晰的照片：程墨，21岁，s大学设计系大三在读，帝景酒店宴会部兼职服务生，曾荣获s大学年度创意设计大赛一等奖……
苏浅浅点开那张获奖照片，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放大。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眼神清澈而专注，眉宇间带着一丝青涩却坚韧的气息。
不是五官的相似，而是那种神韵。
那微蹙的眉头，那习惯性抿紧的唇角，那种即使在逆境中也努力挺直脊梁、不肯轻易向命运低头的姿态。
这一切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这神态，与记忆深处那个同样年轻、同样骄傲、同样在生活的重压下奋力前行的顾寒川，几乎如出一辙。
“晴天。”苏浅浅盯着手机屏幕，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帮我查一个人，s大学设计系大三，程墨。要详细。”
……
三天后，heretic设计总监办公室。
“顾总，这是筛选出来的新一批实习生简历。”
人事总监将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轻轻放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按照您之前的指示，我们特别留意了那些家庭经济困难但专业成绩突出的学生。”
顾寒川正埋首于一份设计稿，闻言头也没抬，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简历翻开。
目光扫过姓名栏时，他的动作骤然顿住。
“程墨？”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照片上的面孔是陌生的，但简历上有苏浅浅独有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