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骸骨城废墟上空,那遮蔽天日的虫云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邪降宗布下的、翻滚涌动的暗红色“万毒血瘴”。毒瘴腥臭扑鼻,隐隐可见无数细小毒虫和怨魂虚影在其中穿梭嘶嚎,隔绝内外视线与神识探查。
血颅上人悬浮在毒瘴中心,脚下踩着一颗硕大的、不断滴落污血的狰狞颅骨法器(血怨颅)。他青紫色的脸上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狰狞,猩红的目光扫视着下方被邪降宗弟子迅速“改造”得面目全非的骸骨城。虽然白骨夫人那贱人依旧龟缩在千尸洞深处“疗伤”,但只要扛过这一波,这一切…都是他的!
骸骨城东方天际线,传来低沉而密集的金属嗡鸣,压过了毒瘴中怨魂的嘶嚎。
来了!
血颅凝神望去,心中先是一紧,随即暗自松了口气,甚至浮起一丝轻蔑。
天空并非遮天蔽日的钢铁洪流,而是一支约三百之数的队伍。核心是近百具形态各异的金属傀儡:有复眼闪烁红光的侦查蜘蛛,有八足如刀的杀戮螳螂,有丈许高、手持链锯的狰狞人傀,还有数头背负着箱型结构的多足运输傀。虽也散发冰冷气息,但规模远非不可抗拒。
拱卫着傀儡的,是两百余名身着统一银灰劲装的天衍宗弟子,修为多在练气中后期,少数领头者达练气八九层。他们神情木然,眼神专注,如同傀儡的延伸,操控着身前的金属造物,彼此间以近乎无形的能量丝线联结,行动间透着一股刻板的协调感。
队伍前方,凌空悬浮着一具约三丈高、通体覆盖暗沉鳞甲、形如巨蜥的金属坐骑。蜥傀背上,端坐着一名身着银灰长袍的中年修士——天衍宗副宗主,**铁傀**。他面容古板,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筑基初期的沉凝灵压,与座下金属巨蜥浑然一体,如同一个放大的、更精密的傀儡。
没有额外的筑基长老!只有铁傀一个筑基初期!
血颅心中大定,甚至涌起一股狂喜!一个筑基初期!带着几百练气弟子和傀儡?!这点力量,也想啃他血颅的骨头?白骨那贱人和这万尸盟基业,简直是白送上门!
他青紫脸上露出狰狞笑容,正欲开口嘲讽,先声夺人——
“血颅大人~~”
千娇百媚又带着刻骨讥诮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穿透毒瘴,清晰响彻战场:
“您可是亲口答应过本座…要替本座扛下这一劫的…”
“真男人…可别临阵尿了裤子,让本座和这满城的弟子们…看了笑话呀~~”
白骨夫人的声音如同淬毒的软鞭,狠狠抽在血颅脸上!尤其是那句“真男人”和“尿裤子”,在双方数百修士众目睽睽之下,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下方邪降宗弟子投来的目光,瞬间从对敌人的恐惧,变成了对宗主是否硬气的…审视!
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人一句话吓跑?他血颅上人以后还怎么统领邪降宗?怎么在西北边陲立足?!
“啊啊啊!贱人——!!” 血颅瞬间双目赤红,理智被巨大的羞辱和骑虎难下的狂怒彻底吞噬!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催动脚下血怨颅!
“邪降宗的儿郎们!让这些铁皮疙瘩和天衍宗的软脚虾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邪道!万毒血瘴!起!给本座杀——!!!”
轰——!
暗红色的剧毒血瘴如同沸腾的血海,猛地向上翻涌!瘴气中,无数肉眼可见的毒虫铁线蛊、腐骨蚊、噬魂蛭…混合着扭曲痛苦的怨魂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死亡浪潮,悍然扑向天空的天衍宗阵列!腥臭、腐蚀、精神冲击混杂在一起,声势骇人!
面对汹涌扑来的毒瘴狂潮,端坐蜥傀背上的铁傀,那张古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右手食指。
嗡——!
下方,那近百具金属傀儡冰冷的复眼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天衍宗弟子们木然的脸上肌肉抽动,操控傀儡的双手快如幻影!
最前排的数十具八足刀锋螳螂傀儡,腿部关节液压装置猛地加压,发出沉闷的爆鸣!它们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悍然冲入翻滚的毒瘴之中!锋利的合金刀臂高速旋转,化作一片片死亡刀轮,疯狂绞杀着扑来的毒虫怨魂!滋滋的腐蚀声在它们坚固的合金外壳上响起,却无法瞬间突破!
紧接着,后方丈许高的链锯人傀大步踏前,由蜥傀散发的力场托举,沉重的金属脚掌踩在虚空发出沉闷的轰鸣!它们胸前厚重的装甲板滑开,露出蜂窝状的发射口!
嗤嗤嗤嗤——!
无数道凝练的、带着高频震荡波的能量光束,如同密集的雨点,精准地射向瘴气中那些操控毒虫、或正在施展降头邪法的邪降宗弟子!光束所过之处,低阶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血肉之躯瞬间被洞穿、撕裂!惨叫声此起彼伏!
“结阵!用‘毒虫钻’打那些铁疙瘩!” 血颅在瘴气中心厉声指挥,同时双手掐诀,脚下血怨颅猛地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粘稠如血、散发着刺鼻腥甜气息的污秽血箭,速度快如闪电,直射蜥傀背上的铁傀!
铁傀空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数据流光。他座下的金属巨蜥傀儡猛地一甩布满鳞甲的长尾!长尾末端瞬间变形,弹出一面闪烁着能量符文的厚重菱形塔盾!
铛——!!!
污秽血箭狠狠撞在塔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腥臭的污血四溅,塔盾表面符文剧烈闪烁,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被冲击得向后平移数尺,却稳稳挡住!铁傀身形纹丝未动。
与此同时,天衍宗弟子操控的傀儡大军,展现出了令人胆寒的战术素养。它们无视伤亡(被毒虫腐蚀、被降头咒力侵蚀),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在练气弟子们的协同下,步步为营,切割、绞杀!侦查蜘蛛在战场边缘高速游走,复眼不断扫描,将邪降宗阵法的薄弱点和指挥节点实时反馈。杀戮螳螂与链锯人傀配合,一个高速突进搅乱阵型,一个火力压制定点清除!
邪降宗的弟子们空有凶狠和邪术,却如同一盘散沙。降头需要时间施展,毒虫在密集的能量光束和锋利的合金刀轮下成片死亡,咒力对没有灵魂、只有指令回路的傀儡效果大打折扣!他们的护体灵光在傀儡的集火下脆弱不堪,惨叫声、身体爆裂声不绝于耳!万毒血瘴,竟被这支冰冷高效的金属洪流,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并不断向内侵蚀!
血颅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憋屈!对方只有一个筑基,还被他的血怨颅牵制住。但那些该死的铁皮疙瘩和天衍宗弟子,如同跗骨之蛆,根本不和他正面硬撼,就是利用数量(傀儡)和配合,一点点磨死他的徒子徒孙!他的主场优势,在对方这种不讲道理、只讲效率的消耗战下,正在飞速丧失!
“混蛋!有种跟老子单挑!” 血颅暴跳如雷,对着铁傀怒吼,试图激将。
铁傀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操控蜥傀喷出一道炽热的等离子吐息,将血颅逼退,同时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战场:
“天衍宗,只取资源,不争意气。降者,缴械不杀。顽抗者…化为傀材。”
这冰冷无情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部分邪降宗弟子的抵抗意志。看着同门如同麦秆般被傀儡收割,有人开始眼神闪烁,悄悄后退…
血颅目眦欲裂!他知道,自己这头被白骨夫人硬架上烤架的豺狼,已经彻底陷入了泥潭!跑?现在损失这么大,再灰溜溜跑掉,邪降宗就完了!打?看着下方节节败退、死伤惨重的弟子,他的心在滴血!
而千尸洞深处,白骨夫人通过水镜看着战场上邪降宗弟子的惨状和血颅那憋屈愤怒的咆哮,白骨面具下,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丝冰冷而快意的弧度。
深渊的饵,正被冰冷的猎犬…撕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