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用余光观察着上官卫惜，这才发现他在咽下酒时眉间竟然有郁色一闪而过。
郁色？小惜原来在不高兴。晏淮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他认识的小惜并不喜欢大出风头，一是因为天性，二是因为家教。小惜一直都规规矩矩，至少在外面的形象一直如此，也就在熟人面前活泼一些。可是今天的小惜完全不同，从开始就掌握着话题的导向，还用夸张的言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与他素日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那么，小惜为什么不高兴？晏淮扫了一眼边吃边喝的同学，个个兴高采烈，没有任何异常。再想想上官家，上官祖父和上官祖母身体康健，姑姑也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异状……
晏淮给自己倒了一茶杯葡萄酒，借着喝酒的动作掩盖了眼里的深思。
晏淮忽尔又想笑，换做一般人心情不好，都是大哭大闹，让所有人担心甚至心烦，小惜倒好，他心情不好反倒要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如此这般排遣郁闷的方式，只怕全天下也没几个。
然而晏淮笑得太早了，上官卫惜喝下了整整四个茶杯的葡萄酒后，眼神渐渐没有了焦点，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
突然，上官卫惜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小惜你要干什么？”晏淮连忙站起来，跟着出来，拉住上官卫惜的胳膊，防止他掉下去。
上官卫惜茫然地看了晏淮一眼，说：“我要……”他只说了两个字，后面却消声了，站着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晏淮见他双眼无神，想到了某种可能，不敢置信地说：“小惜你不会是醉了吧？”算起来小惜只喝了四茶杯葡萄酒，最小的那种茶杯，一茶杯只能装一小口，就算四茶杯加起来，也顶多两大口的量，这都能醉？
然而上官卫惜点头了，还嗯了一声。
晏淮简直哭笑不得：“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上官卫惜又点头了，又嗯了一声。
看来是真醉了。晏淮这下确定了。他想到过有同学会喝醉，可他没想到喝醉的那个人会是小惜，而且是第一个。
晏淮见他已经没什么反应了，抚额叹息，只得说：“我送你回家。”
上官卫惜马上说：“我不回家。”
“不回家你想去哪里？”晏淮问他。
“我不知道，”上官卫惜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小惜你怎么了？”晏淮觉得很不对劲，以他对小惜的认识，小惜绝对不会说出不回家这样的话，就算他喝醉了也一样。
“小惜，你因为什么不高兴，告诉我，我帮你。”晏淮很认真地说，尽管他面对的是醉了的上官卫惜，却没有一丝敷衍。
上官卫惜看着晏淮看了半晌，忽然说：“晏淮？”
“是我。”晏淮应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
然而上官卫惜又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br/>
上官卫惜忽然又转过身来对着晏淮，茫然地说：“晏淮，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嗯？”晏淮不解，但他很快说：“你现在就很好，一直都很好，你做了很多，大家都很喜欢你。”
“有吗？”上官卫惜茫然地问。
“当然。”晏淮回答得毫不犹豫。
“可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上官卫惜明明醉了，说话却很有条理。“哥哥从小立志为民造福，现在已经去了东南一展抱负。你子承父业，又有天赋加成，以后必然青出于蓝。张端虽然处境艰难，可是性情坚韧不拔，目标坚定，以后也必然有一番成就。倒是我，浑浑噩噩空渡十年光阴，却没有什么志向，不知道长大以后要做什么。”
晏淮听得怔愣，见他说完，想了想才认真地说：“小惜，你学习认真，课业出众；你孝顺姑姑，体贴入微；你关爱同学，友善真诚；你懂礼知事，进退有度；你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小惜，你以后想做什么可以慢慢想，但我相信，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都会大放异彩。”
上官卫惜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晏淮试探着拉他的胳膊，说：“小惜，我送你回家。”
上官卫惜却躲开了，猛然往楼下跑去。
“小惜！”晏淮大惊，连忙追下去。
上官卫惜跑得很快，噔噔噔跑到了一楼大厅，来到一个书生面前，盯着他。
那个书生觉得莫名其妙，若不是上官卫惜长得实在好看，只怕要出言喝斥。上官卫惜却说：“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那个书生一脸莫名。
“你刚才说，上官家没什么了不起。”上官卫惜盯着那个书生，眼睛眨也不眨。
“你、你这个孩子，胡言乱语什么？”那个书生脸上露出慌乱，连忙否认。这里是青州，他自然知道上官家的大名，就算诋毁也只敢低声和同伴悄悄说，根本不敢张扬，却没想到被这个孩子听了去。
晏淮已经跟了下来，见到那个书生脸上的神色，顿时明白了小惜说得是真的，脸也板了起来。
上官卫惜更是不依不饶，若是平时他肯定会用更平和的办法，小小的教训一下这个书生，但是现在他醉了，行事非常直接，大声追问：“你凭什么说上官家？”
上官卫惜说话的声音很大，一楼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纷纷转头，看向这边。
那个书生见此，恼羞成怒：“你这个孩子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上官卫惜更怒，眼神茫然，话说得却顺，“你刚才说，上官家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凑巧建了个书院，凑巧出了几个不错的学生，才声名大噪。若是建书院的是你，你会比上官家做得更好！”
“哪、哪有此事？”那个书生连忙矢口否认。
上官卫惜冷哼一声，指着书生的同桌，喝道：“他有没有这样说过？”
“这……”那个同桌一脸尴尬，话都被重复一遍了，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你，”上官卫惜转向那个书生，身形晃了三晃，“你对上官家出言不逊，我要跟你决斗！”
晏淮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抱住他：“小惜，咱们先回家。”
“不回家！”上官卫惜轻易挣脱了晏淮，摇晃着对那个书生挑衅：“你敢不敢？”
那个书生现在已经明白上官卫惜的状态不对，故作大方：“你是哪家的孩子，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快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