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会眼睛该肿了哦？”
戚霁抱着伏在她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韩绵绵，神色却是难得的温柔。
这些年，遇到这样的事情，确实也太辛苦了。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又是新的开始！
趴在戚霁怀里的韩绵绵听完，反而哭得更凶了，身体一耸一耸的，戚霁都担心她哭昏过去。
“所有人，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问题。”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恶意，是我不知好歹。”
“明明，明明他给我带来了好多好多的困扰。”
“他让班上同学起哄，每逢我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同学们都调侃我！”
“他人缘也比我好，他的兄弟朋友们总是愿意帮他当所谓的‘僚机’，一次次的调侃，我也不能发脾气，不然所有人都会说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太上纲上线，玩不起……”
“因为他，我甚至不敢回去看老师，因为每次同学们约着去看老师，我都会被他们的起哄弄得很尴尬。”
“甚至因为他的性格、外貌，久而久之在没有人愿意听我的烦恼，只觉得我在炫耀、在得意！”
“他们总和我说，‘差不多得了’，‘你拒绝就好了’，但是我拒绝过了呀，我明明，拒绝过很多次了。可是，为什么一点用处都没有。”
“明明一些普通同学的事情，也要被扭曲为对我的特殊关照！”
“我根本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
“之前，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可能无意间接受了对方微薄的好意，然后，便被视作论据，我是愿意的。我想补偿的，可是对方不接受，他一定要拿这件事，不断不断地重复，不断不断地折磨我。”
“明明只是，暑假的时候一起玩一下桌游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他为了我组的局？”
“为什么？戚霁，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对我？”
女孩在戚霁的怀里，抽噎着，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甚至声音越来越低沉，沙哑，充满黯然：
“我以为，我上了大学，一切都该结束了。但是这个噩梦，却如影随形。”
“他报考了一样的大学。”
“然后，又以就业前景不那么理想的情况，一遍遍说是我的错，他是为了我，才选这个学校这个专业的！”
“我……”
恶意的织网者将无辜的猎物用丝线一圈圈缠绕着，就像捕猎的蜘蛛，似乎还在享受囿于蛛网的猎物徒劳的挣扎，再让猎物沉浸在恐惧中一步步靠近，最后吞噬对方的一切。
戚霁轻轻拍了拍韩绵绵的背，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不知怎么，韩绵绵的状态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于是戚霁一手抱着对自己要生出雏鸟情节的韩绵绵，一手伸到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将它递给韩绵绵：“好了好了，绵绵不哭。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什么礼物？”韩绵绵现在不想收礼物，但也知道一直赖在室友怀里哭哭啼啼有些丢脸，还是借着戚霁给出的台阶慢慢擡起头。
精美的项链，静静地躺在绒布上，明明是被围拢在戚霁与韩绵绵之间的阴影下，却自顾自地散发着莹莹的光彩。
韩绵绵觉得自己的魂魄刹那间就被摄住了，一种奇异的安定情绪在心底滋生、壮大，将她与之前如影随形、防不胜防的恐惧隔离开，虽然恐惧还在，但她已经没有那么畏惧到脑子一片空白了。
“这是……”韩绵绵就是在没有艺术品鉴赏能力，也知道戚霁手里的项链极其贵重，她将自己的视线从项链移到戚霁脸上，有些茫然。
戚霁看着韩绵绵呆呆的样子，笑了笑：“给你的。”
韩绵绵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鼻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给我的？”
“对啊，我不可能一直帮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你自己战胜恐惧。”
“可是它太贵重了，”韩绵绵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收！”
似乎猜到了韩绵绵的反应，戚霁佯装思考地抿了抿嘴：“嗯，实际上它并不贵重。它只是一个电池而已，你把好的情绪充进去，在你极度痛苦的时候，它会将那些情绪缓慢释放出来……我送给你的只是，我之前存进去的【乐观】，这种电池本质上不贵。”
戚霁看着好像唯物主义价值观受到了一定冲击的韩绵绵继续说：“是不是很神奇？这是我曾经一次奇幻的经历中无意间得到的，将它送给我的它的前任主人告诉我，终有一天，我会知道如何将它送给下一个主人。”
“项链不属于我，绵绵。你就是它的下一任主人。”
“而且，终有一天，它会被你交给更加需要的人，明白吗？”
“你不必感觉受之有愧，我们都只是它的保管者……”
最终，在戚霁一通编造之下，韩绵绵终于收下了这根项链，并将它佩戴在身上。
那种暖洋洋的气息包裹着韩绵绵片刻，项链就变幻收敛了光辉。
那种安定，让韩绵绵感到惊奇，甚至她隐约觉得冥冥之中确实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那是当然啦！戚霁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在温黛收容在梦隙中的【初·拷贝版】的帮助下写出了不触发文明壁垒的“灵气协议”。
那段时间，戚霁晚上睡觉床边都挂着jasf.kurose[注1]的海报。
但是无论怎么说，戚霁始终记得自己“灵力废材”、“纯血麻瓜”的人设，即使她用特殊的方法，在当初从林驹那里拿来的石头上刻出了协议，也不可能随意地上交。
戚霁总归是不希望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扰的。
现如今出现的韩绵绵再合适不过了，计算机科学的学霸，或许随着灵气复苏的进程越来越往后，她会参透其中的奥秘。
然后……
然后的事情，就还太远了，戚霁从来不去想那样遥远的事情。
她只是看着韩绵绵小心翼翼地拨了拨颈上的项链，笑着说：“很适合你。”
诚心实意的夸奖，让韩绵绵不自觉有些脸红：“谢谢你，戚霁。”
在我陷入梦魇之际，愿意伸出手帮我一把。
韩绵绵等这一天，太久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
戚霁理解韩绵绵对自己的感激，毕竟像这种事情，戚霁或许会是韩绵绵唯一能遇见拉她一把的人了。
在戚霁不愁吃喝之后，她这么多年也一直默默地帮助过无数这样的人或非人。
她聆听过满目疮痍山火后土地的悲鸣，共情过泄露石油中苦苦挣扎却最终死去鸟群的绝望，收敛过被砌进废弃泳池里无辜替命者的尸骨，安抚过因为种种不幸而哭泣的山风……
戚霁只身披着夜色，出入在才匆匆组建的官方队伍无暇顾及的小事件中，仿佛遨游在“灵海”中的巨鲸，恶意与怨恨透过灵气介质，在整颗星球上回荡，准确无误地传导在戚霁耳朵里。
如果不是这样，估计原本用来装【信仰】的项链也不能被戚霁用乐观填得满满当当。
“如果真的感谢的话，以后多做好事。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戚霁在安抚韩绵绵浅浅补个觉，放松神经的时候，最后对惴惴不安的韩绵绵说了这样一句话。
“做个好梦，绵绵。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