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货车呼啸而过，粘稠的血液淌了一地。
死不瞑目的少女被碾碎，霓虹灯的闪烁下，一切都是那样诙谐而丑陋。
“晴晴！”
戚霁猛然从床上坐起，嘴里呼喊着，甚至惊动了准备睡觉的韩绵绵。
韩绵绵打开床边的小夜灯，从窗帘里透出一个脑袋来，语气关切：“戚霁，你还好嘛？”
“……”
“戚霁？”
戚霁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开始换衣服，似乎是要出门。
现在是晚上11点，梦中霓虹灯映照在水洼里的时钟显示是00：23，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是不太多了。
她自己都快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做这个梦了，这个梦在最开始帮助她找回戚晴之后，似乎便再也没出现过。
如今，它再度上演……
戚霁的眼神晦暗不明，紧绷着一张脸，整个人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如果是假的，那便最好；如果是真的，一切也还来得及。
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好像终于察觉到了韩绵绵的关心，她在门口处顿了顿，安抚似的说：“今晚我有事，可能不回来。遇上查寝，绵绵记得帮我打一下掩护。”
“欸？好的，你万事小心。”
韩绵绵没见过戚霁这番严肃的神态，但她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目送着戚霁披上外套快步离开的背影。
而另一边，戚霁才出门，便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嘟嘟——姐？”
戚晴没想到戚霁会突然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颇有些慌乱——毕竟这是她头一次这么晚还没有回宿舍。
哎呀，这不是、这不是遇上了很有意思的小网剧面试嘛！她就要成为重要女配了欸！破冰活动什么不参加，到时候拍摄也不会很顺利吧。
戚晴很漂亮，不是戚霁那种富有进攻性的锋利，而是江南水乡独有的那种清新韵味，属于是走在街上都会被要联系方式的那种。
这不，白天戚晴没有课，一个人在公园溜达的时候，居然被什么星探发掘，邀请面试，或许是被哥哥姐姐们保护得太好，戚晴只是在网上简单地查询了一下对方的资质，确认合格之后，便充满好奇地跟人走了。
然后就是顺利的面试上、成为配角，以及晚上的破冰饭……
和投资商、制作人什么的一起。
戚晴在电话那头的环境很安静，但戚霁还是敏锐地感觉出了戚晴微不可察的紧张，声音低沉，给电话对面带来了无尽的压迫感：“你现在在哪？”
“姐，我当然是在宿舍呀！”
“那让你室友说一句话。”
“欸，她、她们都睡了。我是在走廊上给姐姐打的电话，就不麻烦她们了吧？”
“戚晴，不要骗姐姐。”
“……”
原本到了这一句，戚晴就该什么都招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戚晴却没由来地心底里赌了一口气——她已经不再是小孩了！她已经成年了，怎么搞得没有哥哥姐姐，她就是巨婴一样？
所以她，难得地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姐，我也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不聊了，拜拜~”
“嘟嘟嘟……”
戚霁摸了摸耳朵上夹的耳机发出忙音，神色不仅没有随着戚晴还活蹦乱跳好转，反而更加严峻。
因为宿管锁门，她三两步从旁边没有监控的地方翻窗出去，落地脚步无声。
同时接通了王晓的电话：“晓晓，能不能试着帮我查一下……”
半夜三更的马路上，空旷无人，戚霁打着方向盘，车内静得似乎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之前她因为这个梦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曾经在温黛的帮助下仔细研究过梦中所对应的位置，谁曾想居然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新的来电响起，是李玖。
“喂，李玖……”
“戚霁，你别担心，你妹妹我接到了。”
李玖，那个戚霁曾经“不怕井绳”再度英雄救美的家伙，后来不知怎么惊天身世解开，原来是个超级富二代，回家后受尽千万宠爱，最后在学业之余，非选了条开酒吧的业余爱好，他的家人们也无脑支持。
现如今，李玖作为本市超级连锁酒吧的巨头，在他的帮助下，不惊动戚家父母找到戚晴的难度显著下降。
李玖是知道戚霁有多宝贝她那个妹妹的，把戚晴从那些骗子手里带出来，很显然小姑娘也受了不少惊吓，他自然地将电话递给戚晴：“喏，你和你姐说说吧。”
“姐姐，我……”
听到妹妹的声音，戚霁才终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没事，你安全就好。”
故事倒回到一个小时之前。李玖接到戚霁意料之外的电话，那时候他正在冒充自家酒吧的调酒师。
容貌昳丽，勾起的红唇透着神秘，引诱着众人前仆后继。
然后，那些自以为是猎手的家伙们就眼见着美人接了一个电话，玩闹的心思顿时收敛，随意地瞟了他们一眼，毫不留恋地离开。
戚霁向李玖询问的地点，碰巧李玖也知道，这是当初拉他出泥潭的第一缕光这么多年唯一拜托他做的事情，他当然要做的非常好才行。
所以当戚晴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羊入虎口，进退两难，手足无措地面对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的时候。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李玖仿佛天神降临那样，出现在门口，他得体而熟练地将戚晴带离了那个纯洁的小白兔压根无法招架的漩涡，让她坐在老板休息室的沙发上。
然后一口水都没给对方。
甚至于，直到李玖再次接通戚霁的电话前，他都没给戚晴说一句话。
安静的环境，说不上来是让戚晴更加坐立难安一些；还是让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晴晴！”
修长的身影映照在光下，戚霁单手撑着膝盖，弯腰喘着气，大力地撞开门。
“啧，可算来了，”戚晴还没张口，倒是一边抱着手臂的李玖绕开戚霁往外走，先开口了，”这小家伙可一点也不像你妹妹，坐在这里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兮兮样子，看得就令人头痛。走了。”
戚霁知道李玖向来是口不对心，勉强喘匀了气，笑着对李玖说：“辛苦你了，李玖。”
李玖对此没回话，只是背对着戚霁招了招手，示意知道了。
留足了空间给两姐妹聊天。
没了外人，一直拘谨不已的戚晴也终于绷不住了，她一把扑进戚霁的怀里：“呜呜，姐姐，幸好你来了。”
揉着妹妹柔软的头发，戚霁颇有些宠溺地笑着：“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下次还敢瞒着哥哥姐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哥哥也知道了？”
“不然呢？他才连轴转了两天两夜，听到你的事情，休息都顾不上了……”
“那爸爸妈妈……”
戚霁看着戚晴还趴在自己臂弯里试探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我和哥哥能给你保密，但是你得承诺没有下次了，嗯？”
戚晴得到了戚霁的保证，放松地将自己埋进戚霁怀里，打包票似的：“嗯……我下次再不敢了。”
安顿了妹妹，戚霁是踩着晨光回学校的，刚到宿舍楼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徘徊。
这不是那个被自己摔地上的家伙吗？
他怎么又来了？最近一段时间，戚霁总是能在各种地方遇见这个家伙，一副和韩绵绵交情很好的样子。
戚霁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起来室友面对这家伙退避三舍的态度，想要绕开对方。
如果真的要好能是这个情况？
戚霁又不是傻子！
然而，或许是这个点太早了，这位“百折不挠“的男同学又守在宿舍门口，还是逮住了戚霁。
“同学！同学你等一下……”
被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拦住，本就熬了一夜，安抚妹妹，和哥哥那边汇报帮着打掩护混过去的戚霁心情自然是没有那么美妙，甚至连平日的玩笑“我承认阁下稍有姿色，但……”之类的都开不下去了，只阴沉着一张脸：
“你有什么事？”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戚霁的不愉，或者这可能就是对方想要的，他更加放软了姿态：“我觉得我们之前可能有些什么误会……我和绵绵是六年的朋友了。”
“然后呢？”
“就是，”这个阳光开朗、英俊帅气的大男孩似乎有些害羞，“嗯，我其实喜欢绵绵，可是……”
然而对方还没说完，就被戚霁径直打断，这是她早就准备做，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时机的事情：“如果你的喜欢，只是拼命给人带来困扰，我这边建议你不要喜欢。”
“你一次次出现在我和韩绵绵面前，不断灌输着你和绵绵关系很好的观念；”
“你借助你的外貌以及性格，企图在大家面前塑造一个是绵绵在无理取闹的形象；”
“然后你便躲在‘卑微痴心’的形象后面，对绵绵进行惨无人道的社会层面剥削，我不知道你是否是故意的，但我只想说：‘我看不起你’。”
高调宣布喜欢，然后呢？
怂恿着所有人看热闹似的和自己一起完成深情剧目的演出，全然不顾女主角根本不想上台。
或许围观之人看不出来，但是在高中时期同样经历过类似事情的戚霁，对于这样的套路倒也没有那么陌生。
可是韩绵绵不是她，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努力推翻这样的压迫。
她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垂眸看下那个似乎还把韩绵绵恐惧的举动作为精神养料的家伙，做下断论：
“你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笼罩在手里还拿着早餐的男孩身上，让他这个已然操纵了这样拙劣舞台六年的“资深演员”不知为何心生恐惧。
于是，近乎绝望地下楼，做好准备又一次被所有人调侃的韩绵绵第一次看见了她六年噩梦的溃败，落荒而逃。
韩绵绵扶着门把手，看着被晨光笼罩的戚霁，那被暗夜笼罩的心湖，似乎映照出东方的一丝鱼肚白：“戚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