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出门的沈卓尧站在院子里，整个人转了个圈，只觉得有种被骗的感觉。
明明闻到过腐烂的味道。
也明明听到过许劲坤呼唤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进入转了一圈，就没有任何发现，像是被赶出来了似的？
非常重的，被骗的感觉。
沈卓尧面对着房间大门，拳头下意识敲敲自己的腿侧，重新走进去。
拿起手机拨通许劲坤的电话。
果然。
在房间的墙角，沈卓尧找到了许劲坤的手机。
“许劲坤？”
没想到心里的担忧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繁重。
沈卓尧在屋里转了几圈，明明清冷的山顶，额头已经沁出一排汗。
一定有猫腻的。
沈卓尧重新站在许劲坤丢手机的地方。
望着手机正对的一个书柜。
不会吧。
不会又是类似于韩慎家的隐藏门吧。
沈卓尧无语至极，走到书柜前，随手摆弄柜边被盘的最亮的一枚摆件——
书柜突然弹向侧边，一道类似于垃圾场的恶心味道直冲脑门。
“许劲坤？——”
沈卓尧拿起手机手电筒照向下方——
“沈卓尧？！——”
这是沈卓尧这辈子听到许劲坤呼喊自己名字最好听的一次。
许劲坤坐在坑底，静静等待身体精力恢复，在考虑寻找出口。
他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的。
所以当沈卓尧推开门书柜，同一道光亮从沈卓尧的身后落入许劲坤的双眸，许劲坤竟然没有意外，而是知道——他一定会来。
“
“郭思敏跑了。”许劲坤重新望向黑暗，又再次擡头：“你眼睛可以吗？可以的话就下来先跟着走，等李晨他们支援部队上来，又得浪费大半天。”
“好。”沈卓尧给大部队发了微信，这才跳下坑和许劲坤站在一起。
原本四四方方的坑底，因为两人，更显得狭小和局促。
明明肮脏污浊的坑底，因为两位恋人的出现，倒像是参与某种探险游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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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思敏怎么说？”沈卓尧擡起一只胳膊挡住口鼻，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手电筒走在前面，不时回身打量许劲坤的状态。
“他不认错的。”察觉到后脑有液体，许劲坤随手一抹，循着手电的光察觉到是血，立即有些忌惮的瞥了一眼前面的沈卓尧，偷偷将手掌在裤子上蹭了蹭，定神继续跟在沈卓尧身后：“我就是后悔没拿枪。要不然早就抓起来了。”
坑底潮湿而黑暗，空气污浊而恶心。
两人沿着甬道慢吞吞的走着。不时因为黑暗而令人感觉似乎有什么在袭击彼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最终却发现只是自己的汗水或夹杂着沙砾土粒的地下风。
沈卓尧走在前面，举起手机手电筒，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
直到前方被一道木门挡住。
沈卓尧和许劲坤彼此对视一眼，突然沈卓尧擡起一脚将木门踹开，许劲坤一个闪身冲进门内！
光影摇曳之中，将黑暗里的晦暗加重了恐惧成分。
房间内地上到处都是动物的毛皮。
一边的角落里没有来得及处理完尸体的动物，一半白肉在外面已经发出臭味，一边的毛皮沾染着血水像是垃圾一般被随意丢弃。
而另一边的家具附近，全部放着那些死者的手机，证件。
证明着郭思敏的残忍。
世界为他关了一扇窗，他就要为别人切断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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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偶尔光影之下动物毛发的光影变化栩栩如生，宛若监视两人。
房间内没有郭思敏的人影。
沈卓尧做了初步的勘测，将照片发在群里提出勘测建议，这才望着许劲坤：“你还可以吗？”
许劲坤走向灯光没有照到的黑暗之中，渐渐摸索到一个隐藏的洞门。
无语至极。
这些嫌疑人，但凡能将这些害人之心用在帮人上，保不齐早已过上幸福的生活。
而不是害自己，还得钻狗洞。
“——我这鞋，才穿半年啊。”许劲坤摸摸胸口心疼。
“听话，马上就是618，弟弟给哥哥买双新的，好不好？”沈卓尧看到对方摸胸口，以为是许劲坤心脏受伤，紧张的跟着摸上去抚了两把，发现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拍拍哄着。
许劲坤嘴角快要车到耳后，小声嘀咕：“也不是不可以——”
“快！”听到对方没有事，沈卓尧恢复往日见谁都像是偷了自己馍的臭脸，断喝一声，示意许劲坤快走。
“知道了。”
许劲坤被吓了一跳，乖巧的爬向狗洞，却很快匍匐前进。
等到前方清新空气猛灌入甬道内，身下的泥土仿佛都更加细软了些。
许劲坤冲出甬道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上次自己和沈卓尧露营过夜的地点附近。
“郭思敏，你素手就擒吧。”眼见森林里越来越暗，许劲坤担心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只能想要尽量在天黑之前再找一次。
一路上许劲坤沿着河流，确保方向没有问题，一边呼喊着：“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是也没什么意思。你当时没有考虑报警，不就是为了要一份理解吗？！”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行为，难道你最后愿意和那些你讨厌的野狗一样，在森林里藏一辈子吗？”
“郭思敏，识时务者为俊杰！人没有办法每个决定都可以做的正确，但至少——”
“够了不要再说了！”就在树林将黑未黑时，河流附近突然传来郭思敏的吼声：“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知道我的爱人是多好的人吗？我每次出门无法及时回信息，但是她从来没有因为我不发信息生气，每次在得知我要回家的时候，提前一天都会问我要吃什么要喝什么，每天买什么都要告诉我。我的孩子也是，被她的妈妈教的很好。有的时候我只愿在自己心情好的时候逗逗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将她推出门自己去玩，或者野蛮粗暴的要求她理解自己。其实我算个什么东西，我自己在外面赚不了多少钱，却还要因为什么网页差评低声下气要什么服务满意——”
“我把情绪最好的状态，留给客户，得到一点点的温饱。”
“却把最坏的情绪留给家人，但她们却给与我她们能给的所有。”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听到对方语气中的愧疚，许劲坤和沈卓尧对视一眼——
许劲坤举起双手朝声音来源处走近了些。
而沈卓尧则是迈着步子沿坡道向上，朝郭思敏的后方摸了过去。
“我懂你的愧疚。”许劲坤努力吸引对方的注意：“你为了化解心中的内疚，你制造事故，你杀害动物，这都是无辜者的牺牲。现在，你该自己为一切负责了。”
树林里静谧下来。
沈卓尧站在山坡上也跟着停下脚步保持静默。
许劲坤继续循着刚刚的声音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刺激对方：“你是不是以为你没责任啊？”
“你为什么不给家里装电话装监控？”
“你爱人没有联系你的时候为什么你没有联系家里？”
“你是不是就想享受别人的成果？”
“说白了就是你自己自私不要脸！”
“——不是！”郭思敏突然怒火中烧：“和我没关系！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是半夜。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回来的迟了我媳妇生气。”
“我推开门，看到媳妇和孩子在床上躺着。屋里没有一点点声音，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问题的！”
郭思敏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悔！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是我媳妇和我在开玩笑——”
“我脱了衣服，钻进媳妇的被窝，从后面抱住她——”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味道！”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只蛆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
郭思敏绝望的喊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令人心碎的事实。
沈卓尧这才想起怨不得郭思敏的床铺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人躺过。
“下来吧。让灵魂安息。”
许劲坤擡起手，再次摸了一把后脑上的血，向声音的方向挥舞：“你刚才推我的时候，我都受伤了，你看看，这都是血！”
“对不起。你们走吧，我不配活着，我就在这山里藏着了，让泉水清除我的罪孽，我会帮你向佛祖祈祷的...”
“我可谢谢你啊。”许劲坤压根不会相信对方说的任何话，看到坡道上方沈卓尧向自己示意。许劲坤秒懂——
“哎，那是什么？”
郭思敏眼光随着许劲坤眼神望去的瞬间，沈卓尧一个箭步扑向对方，两人瞬间从坡道上滚下来。
沈卓尧不给对方任何拳脚施展的机会。
而是转身骑在郭思敏身上，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扇着，直到将对方扇晕：“你不是很牛吗？你不是袭警么？”
郭思敏本想挣扎，沈卓尧直接将其翻了个身胳膊扭在身后一提——
吧嗒一声。
随着郭思敏闷哼一声。
胳膊脱臼了。
等到一切结束，沈卓尧整个人宛如心软的神，衣服一半耷拉在肘间，回身望着许劲坤：“还能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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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的十分漫长。
所有的犯罪分子，所有的残忍手段，都是为了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惧与软弱。
郭思敏并不是为了给媳妇孩子报仇，才选择盯住那些带着宠物上山的客人，否则这么多年，也不应该只是这几辆车。
他就只是心情不好。
想要泄愤。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看起来那么幸福，而我那么失败。”
许劲坤和沈卓尧带着郭思敏来到案发的悬崖边现场指认。
听到对方这话，站在旁边的沈卓尧面无表情的提起对方身后的胳膊。
“啊啊啊啊——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在店里——”一番操作，郭思敏几乎痛到要哭，嘴里的话也贴实了不少，面目狰狞道：“我就是在店里看到那些带着宠物看起来幸福的人，就来气，就不喜欢，就想让他们死！”
一句话，令所有人沉默了。
“我装作非常善良的指路，然后专门到岔路口那里的时候，我把路口指示牌改了！”
“万一人家发现你指错路，没走呢？”许劲坤站在郭思敏的另一边，望着山下悬崖，努力用理智按捺想要推他下去的冲动。
“我错了认错呗。哪条法律说不能指错路？”
郭思敏将最后一张脸撕破，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就是笑。
沈卓尧也想到了。
“第一辆，那辆日系suv坠落在悬崖想到那些令众人不清楚的死亡过程，询问道。
郭思敏的脸阴沉下来，垂着眼皮思忖半晌。
“我劝你最好配合。”
“凭什么，我的孩子死了，别人的孩子还能活呢？”
明明只是一句话，却宛若一千根针，直刺许劲坤的耳朵。
许劲坤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转过脸，望着面前毫无悔意的郭思敏。
“我要杀——”
不等许劲坤说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野狗，直接扑向郭思敏，一口咬在了郭思敏的喉咙！
因为双手被缚，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到郭思敏失去平衡，跌落悬崖！
一股鲜血从郭思敏的口中喷涌而出。
事情发展之快，以至于没有人可以及时反应过来，袭击的野狗已经不见了。
包括郭思敏自己，直到双眸的光彩逐渐晦暗下来，脸上也是无尽的惊讶。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