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了要将好的留给沈卓尧一起吃，看到大家辛苦一天的许劲坤还是提前打电话约到山下铁锅炖排骨。
等到三人抵达，一锅排骨已经炖到一夹脱骨，锅边缘的煳饼也已经焦脆甜糯。就连老板等众人迟迟未到耽误开锅的火气，也已经是无奈顶峰。
已经饿到不行的李晨夹起一块排骨，嚼着骨头上的脆骨，抿着一口肉汤，眯起眼睛感叹：“要是小沈在这里就好了！”
任芳也跟着坐在一边感慨：“是呀，我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小沈还有点大家刚认识不熟的害羞呢。”
想起那一天的心情，没有现在的甜蜜，却也是另一种的酥麻。许劲坤夹起一块肉，望着筷子上颤颤悠悠的肉，放进口中。
肉块自觉的和骨头保持距离，骨头也心甘情愿的淌着汁髓，任由品鉴。
是好吃的。
明明是许劲坤最喜欢的吃的店之一。
就是味同嚼蜡。
“小沈离开这两天，和你们联系了吗？”许劲坤放下筷子，询问道。
“我发微信了，没有回复。”李晨举起手表示忠心。
“我打电话了，没有回音。”任芳也跟着举起手，表示自己的关心：“不过那天我去顶楼交材料的时候，楼上有个人和小沈的电话铃声一样而且也是同时间响起来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出什么空间折叠的。”
“你没去查一查？”许劲坤有些失望，保不齐那就是沈卓尧。
“我是想问问来着，结果楼下综合说有什么事，我急着下去，就没注意。”任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耸耸肩，赔礼道：“要不，我明天上班了去看下？”
“算了算了。”许劲坤当然知道，这只是自己对于无法联系上沈卓尧的迁怒，而非工作。看着面前同事吃的正香，起身去找老板夹菜。
“——老板，麻烦再加一份生菜香菜和扯面。”
“好嘞好嘞。”看着老板亲自提着电壶给各个锅灶添水，正在发呆的许劲坤忽然想起来，胳膊撑着收银台的桌面道：“哎，老板，前两天不是还说山上出了车祸，怎么进山的人还这么多？”
“嗨，”老板不知许劲坤是警察，望着店内满座的客人，开心不已：“我们这条山路，不仅是从本市望邻市的交通路线，也是全市最早的玩乐圣地。一到夏天，简直就是聚宝盆。整个山郁郁葱葱，一边悬崖峭壁，一边是泉水奔涌，夏风凉爽空气清新远离城市，简直就是江南水乡。从山下往山上的路，旁边就是山谷峪口。整个山大部分地区还是靠游人自己自觉维护环境，都是自己开车在山上随便找个地自己野餐露营，或者在山顶网红店买杯咖啡下来再吃个饭住个店。”
“没有那种小年轻半夜飙车嘛？”李晨根据受害者的年龄，偏向调查：是否存在，这些车辆是在路上被人蓄意盯上，造成车祸——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李晨自己否决。
事故车辆上并没有被剐蹭的痕迹，车辆坠崖的路上没有找到汽车刹车的痕迹。
“现在没有啦，你们看这路两边全都是摄像头，谁给自己找不痛快？”
任芳想起什么跟着好奇：“现在家里养宠物的特别多，上山能带宠物吗？”
“这随便——”老板像是听到什么傻话一般，挥挥手豁达回答：“我们这没有那么讲究，谁家的宠物不是家人？”
“哎对了，”许劲坤跟着话题，微微侧脸示意老板往不远处宠物店瞅，小声道：“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那家宠物店员工拉着店里的宠物失踪的事你知道不？一直都没找到！我们本来还说将宠物寄养再上山呢。”
“找到了找到了！”出来开店的老板们都有一个潜意识：虽然来来往往知道的八卦很多，但只说自己知道的好话。
看来老板和对方店主关系不错，老板直接辟谣：“以前我们这经常有人养了狗之后嫌这嫌那，于是开车把狗拉过来，让狗下去玩自己再开车离开。有些狗自己跑到山也有影响。宠物店老板收养了一只，渐渐其他狗都冲着她那去了，我们这终于安生了。有时候我把客人吃剩下的骨头拿过去，听老板还说呢，店里负担太重了，让员工开车去山那边的县城集市卖掉，人一直都没回来，是不是嫌给的工资太低，哪里知道是出了事。哎，面已经熟了，可以吃了哈。”
眼看老板开始拿着勺子搅动锅里的菜，三人也都默契不再询问，低头开吃。
等回到车上，三人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回顾案情：
“关于当前案件，根据尸检调查出来，除了现场坠崖受伤死亡的死者，但凡坠崖有行动能力的死者，都会在短时间内被人砍杀。”许劲坤拿出本子，画了一个思维导图。
在案件处理方向不够清晰的时候，思维导图可以拨开云雾见光明。
“当前我们了解到的是：1、五起案件已经有了受害者画像，全部是周末带着宠物上山的车辆；2、坠落之后，现场没有财物，包括手机背包等，也没有宠物的痕迹。”
“这些受害者之间除了带宠物以外，没有其他的共同点。”李晨跟着指指许劲坤的本子：“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我们应该追踪宠物，而不是人。”
“这些宠物去哪里了，凶手就去哪里了。”
有了这样的结果，车内三人的眼神不仅没有变得清晰，反而变得更加茫然。
谁会为了宠物杀人？
也没有任何发现可以证明死者有过虐待动物的记录啊？
难道秦岭山里出现一个变态，只要有人开车带动物出来，就会被杀嘛？
匪夷所思。
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
许劲坤想了想，擡起手指开始新的破案方向：“任芳，你找情报科同事，找一下最后两位死者，就是丰田suv车辆从秦岭进山开始，到遇害时的视频。李晨，你和我去一下山上鸡窝子村，如果凶手是为了宠物狗，村里突然多了几只流浪狗，很容易会被人发现。”
有了方向，终于有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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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任芳，许劲坤开车拉着李晨朝山上驶去。
远处天边开始橘红色的边缘飘起一抹紫色，路边橘灯同时开启，金色铺洒在青色的柏油路上，远处山下已经是灯火阑珊。
这样的风景，应该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应该是与风痴缠自由与梦想，应该是好酒好肉好洒脱，就不应该是上班。
许劲坤将眼神收回来，握紧方向盘，加快油门朝山上鸡窝子村驶去。
必须得尽快解决案件，才能去找沈卓尧。
车辆经过山顶网红咖啡店，许劲坤和李晨一起进门打招呼：“老板，生意怎么样。”
“还好还好，”穿着围裙站在吧台后面正在调试饮料的老板擡起头望着两人，也不知道是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点头笑笑打招呼：“两位喝点什么？”
“两杯美式。”许劲坤和李晨对视一眼，李晨便去周边查看，留下许劲坤坐在店里和老板聊天。
“这么晚还要喝美式，晚上要加班吗？”听到许劲坤的点单，老板随口聊着。
“对了，老板你还记不记得就前两天，有两位小情侣带着一只白色的萨摩耶过来逛？”
这个问题，就相当于有人问对两天前自己买的那份凉皮老板有没有印象。
咖啡厅老板一脸茫然礼貌好奇的望着许劲坤，歪着脑袋蹙眉：“不好意思我这里每天人来人往，不太有印象，他们...是怎么了？”
“我朋友这只狗丢了。”许劲坤将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对方：“我们那天还带着狗来你家店里了，这么漂亮的狗，自带流量，没有印象，说不过去吧？”
“嗨，”老板讪讪笑了笑，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说不过去，垂下眼又重新擡起眼，肯定道：“我真没印象了，要不我帮你查查监控？”
“那也行。”许劲坤没打算深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板，我听人家说，以前有好多人不想养狗偷偷带到山上丢掉，现在还有没有？”
“你说的肯定是以前，”老板将咖啡放在吧台上，推给许劲坤，这才回身继续做其他饮料：“现在没有了，到处都是摄像头，只要触犯公序良俗，曝光之后就是社会性死亡，划不来划不来。”
“对了，你一个人在山头经营这家店，晚上也住在这里吗？黑灯瞎火只有你一个，你不害怕嘛？”
“——我们老板才不害怕呢。”正说话间，一位穿着围裙的女孩端着空的盘子走进来，随口搭话道：“我们老板就是附近村子的人，晚上抄近道，十分钟就回家了。”
听到这话，几乎是瞬间的，许劲坤想到了那些车辆坠崖的那条岔路，就是自己和沈卓尧露营的鸡窝子村后门！
老板听到女孩这话，无奈的笑笑，眼神却精妙的瞥了许劲坤一眼没有说话。
是个不愿意配合警方协助调查的人。
许劲坤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对方。
“对了，老板你说什么时间帮我查监控？我等的着急呢。”
“什么监控？”女孩听到许劲坤的问题，一边卸下围裙一边好奇拿包。
“就是我朋友前两天来，带了一只特别大的萨摩耶，白色的，结果跑丢了，让我今天上来问一问。”许劲坤胳膊靠着吧台，一只脚踩在高脚凳腿上，一只脚随意的耷拉着。慵慵懒懒一边说，一边认真用手比划着。
女话歪着脑袋无奈的瞥了一眼老板，摊手：“抱歉，那天我没上班，我们老板怕狗，所以肯定也不会邀请进来，至于监控——”
“我们这里压根还没开始安装监控呢。你倒不如去前面村子问问，我们这里没什么吸引狗子的，倒是会不会饿了去那里找吃的。”
“太谢谢了太谢谢了，”许劲坤一边跳下凳子冲对方微微欠身表示感谢，一边“主动热情”招招手：“你要下山是吗？有车吗？要不我让我弟弟送你，李晨？！李晨——”
一个眼神，李晨便载着那个女孩下山。
“许——哥，那你怎么办？”李晨回身下意识要喊，却在话音出口之前，及时遏止。
“你送完，上来接我。”许劲坤回身看到店里老板晦暗不明的表情，冲李晨他们摆摆手。
等到车辆离开，许劲坤收回笑容，用手机直接发送微信——“问问她为什么老板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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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八点的时间，天幕之上一点白。
咖啡店里的人流量却也不见少。
不时有下班前来打卡的人们前来捧场。
能够在山野丛林中开出一家网红店，其实已经说明老板的能力。
真的非常聪明。
他知道许劲坤看出自己说谎，甚至戳破自己说谎。
不同于其他人的局促。
反倒是咬死不承认。
将压力给到许劲坤这边。
但是，越是有猫腻，越说明，案情自己走对了。
许劲坤想到这里，擡脚朝鸡窝子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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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人高马大的大帅哥，背着夕阳的最后一秒，来到村里小卖部里吃冷饮。
很快，有吃完了饭出来玩的小朋友，好奇且嘴馋的出现在许劲坤的身边。
许劲坤很有耐心。
一点一点，将勺子挖进冰淇淋里，一点一点，将勺子放进嘴里。
望着孩子们，发出满足的声音。
三。
二。
一。
孩子们已经凑过来了。
“想吃吗？”
许劲坤坐在椅子上躬着背，擡眼望向身边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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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见过这只狗呀？”
许劲坤将手机里的照片拿给正在吃冷饮的孩子们一个一个看过去，所有的孩子都在摇头。
疲惫一天的许劲坤终于有些倦意。
他拿着手机询问李晨到达的时间，一边等车，一边陪着孩子们没有目的的玩耍。
想知道的还有很多，今天没有答案，那就明天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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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顶楼。
顾队望着面前被自己用各种方式隐形逼供失败的沈卓尧，牙关紧咬。
所谓的强光刺眼，冰水呛鼻，甚至还有睡觉之前的催眠都用过。
沈卓尧只是哼着顾队听都没有听过的歌曲。
瞧不上谁啊。
“顾队，其实我们只要证明小沉没有蓄意谋杀就可以了。”眼见审讯室内两天没有闭过眼睛的沈卓尧支撑不住，都是同事的小姚从办公室里跟出来，小声同顾队建议：“说句实话，这都是我们自己人，出警办案那都是在刀口上行走，如果有人拿刀就已经算是威胁了，您这不能用现在国泰民安的情况下有人拿刀不算危险去认定小沈有责。小沈当时面对的是许队被对方挟持神志不清，多耽误一分就是一分的危险，旁边也快到下班高峰期，如果导致社会动荡，是不是又是咱们的责任？我们就是干这份工作的，不能过河拆桥啊！”
顾江平身子一颤，陡然转了个身，瞪大眼睛望着对方——
“你也觉得我不对？”
“我不是说您不对，我是说——”小姚抿抿嘴，有些难堪的走在顾江平的身侧，凑在耳边：“小沈来的时候就很蹊跷，现在又出了这事。按正常来说，直接交给许队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部门，正常调查就行。为什么要给咱——”
“是为了让我处理许劲坤的烂摊子。”顾江平握紧拳头，心中不忿。
“哪里啊，是为了让您把个关而已，不是让你这么认真的。人家受害者都没说什么，你这非得要让沈卓尧两天不睡觉，非得要采取什么逼供措施，你干什么呀，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才是一条线的！”
“可是冯局让我做的，就是为受害者伸冤！”顾江平一直站在受害者这一边，反倒认为拒不开口的沈卓尧是敌人，恨不得采取各种手段。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决定站在谁这一边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公平了！”小姚一脸紧张，一边环顾四周担心被人听到一边恨不得掏出心来让对方相信：“就和沈卓尧现在的境遇一样，倘若有朝一日，沈卓尧没有事，你能想到他会怎么会对你，怎么想你？我们以后还怎么相信，眼前的兄弟以后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刺一刀？”
小姚对于自己因为想和许劲坤争高下而导致心绪失衡的队长，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向身后审讯室的门，摇摇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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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劲坤的车开到市局单位楼下。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他没有着急回家，反正家里没有沈卓尧，也就失去了回去的吸引力。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他三步两步上楼，回到办公室。
拉开抽屉。
取出一个ipad。
打开app，上面猩红一个点，展示出来沈卓尧此时所在的位置。
——项链确实没有定位，但是许劲坤在沈卓尧试项链时，偷偷蹲下身，将定位纽扣藏在了沈卓尧鞋翼的装饰里。
定位，竟然是在单位。
嗨，被发现了。
许劲坤无语的抿嘴，将ipad放回抽屉，准备下班。
却忽然想起任芳随口的那一句。
他下意识的起身，朝电梯走去。
电梯刚到十楼。
寂静的夜里，单位大楼被同事走了大半，明亮的灯光也无法降低半夜鬼祟的氛围。
他没有来过这层楼。
听说只有重要级别的犯人，才会出现在这层。
许劲坤望着每一扇紧闭的门，窗户也无法看到里面。
正当许劲坤准备继续查验时——
口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起来！
许劲坤被吓到几乎是要跳起来，看到手机来电更加紧张：“冯局，这么晚还没睡？我就加一会儿班，马上回马上回……”
许劲坤一边说一边回到电梯里。
只留下房间内，紧紧捂住沈卓尧嘴巴的小姚以及满头大汗盯着门外的顾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