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同二十里外,有一片绵延数百米的营地,其营帐样式与中原王朝的样式截然不同,而是一个个蒙古包。
这便是瓦剌的营地。
在营地中央,最大的营帐内,正聚集着一群人。
其中大部分人分坐于地上,目光齐齐注视着场上唯一站着的一人。
那人约莫四十余岁,身材高大,肩宽背阔,皮肤被草原的风沙和烈日磨砺得黝黑粗糙。
他正是如今的蒙古太师,瓦剌的首领也先。
不过,虽然也先的身份是蒙古的太师,但是现在的他,才是蒙古的实权人物。
早些年,也先的父亲脱欢拥立元朝后裔脱脱不花为大汗,而后,脱欢领导着瓦剌,统一了蒙古草原。
在脱欢死后,也先继承了他的地位。
至于如今的大汗脱脱不花,则是空有大汗之名,根本就无法节制也先的发展。
正因为如此,此次大举进攻明朝的行动,乃是由也先领导,而脱脱不花则是被也先安排进攻没什么油水的辽东。
此事,也先正手持马鞭,在营帐内不停地踱步,其他人均坐在地上,看着也先的动作,默不作声。
几息的时间后,也先停住了脚步,将身子转向面前的一众人员。
“我们不日便可抵达大同,你们可有何想法?”
“也先大人,我觉得我们直接强攻即可,那个明朝皇帝不是说了吗,他此次出证可是抽调了不少大同的兵马,现在,大同的兵马撑死了一万人,我们可是十万人,他们怎么可能与我们斗?”
也先听着此人的言语,并不答话,而是顺势坐在了床榻之上。
“也先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难道认为我草原的勇士,会打不过明朝的万余人?要知道,那明朝皇帝所携带的50万兵马,可都被我们击溃了。”
“有道理。”
对于下方的自吹自擂,也先不置可否。
“你们难道忘记了,大同可不是一座普通的城池,他是明朝抵御我们的核心大城,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短时间内没有攻下大同会怎样?”
在座之人是各个部族的首领,都不是傻子,也先一提醒,他们自然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果我们一时没有攻下大同,那我们就会像以前那样,夹着尾巴逃回草原。况且,就算我们侥幸攻下了大同,那损失肯定是异常庞大,接下来还有白羊口,紫荆关,等我们抵达北平城后,还有余力进攻大明京师吗?”
“进攻大明京师?”
在座之人皆面面相觑,他们都被也先的惊人言论给吓到了。
他们是打算入了关后,劫掠一番,便顺势退回草原。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也先大人,我等能够攻下明朝京师?”
“这有何不能?多亏了明朝皇帝朱祁镇,一番威逼利诱,他便将明朝京师的情况和盘托出,现在的明朝京师,大概只有两三万的老弱病残,这对我们而言,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显然,所有人都心动了。
“也先大人,那问题又回到了刚刚的问题,怎么处理大同的问题?”
“我可以带领千余人与明朝皇帝,来到大同城下,以明朝皇帝遭遇军队哗变,遇到朝贡的我为借口,借此欺骗大同守将打开城门,只需要守将打开城门,你们便顺势从一旁杀出,拿下大同不在话下。”
在大部分人欣喜的同时,有人也表达了担心。
“依照明朝皇帝那软弱的样子,搞不好确实会帮助我们叫开明朝的城门,但是,如果大同守将不开城门,又该怎么办呢?”
“那我们便绕开大同,直取明朝京师。”
直取明朝京师!
所有人的脸上均露出了向往之色。
他们可都是知道,明朝在北平经营三代,金银珠宝多如山,现在又抓了他们的皇帝,可以说,攻下北平,指日可待!
“这场战争是也先大人打的,我们全凭也先大人安排。”
也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既然如此,进了北平不要停止,土尔扈特部,和硕特部,辉特部一路过黄河,取山东,我率其他精锐,过直隶,下淮河,将明朝彻底从长江以北驱逐出去。”
众人又不淡定了。
将明朝驱逐到长江以南,这真的可以做到吗?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下定了决心。
如今瓦剌所有部族全部团结起来,乃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盛况!
凭借此等威势,将大明赶到长江以南,绝非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们不想劫掠一番后,再夹着尾巴离开!
见下方众人被自己说动,也先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酒碗。
“长生天保佑,那些如同恶魔一样的明朝皇帝已经被上天诛杀,我们此次绝不会失去这个机会!”
说罢,也先用右手沾取酒碗中的酒,弹向天空,地面与前方。
这是瓦剌的祈福仪式,意味着敬天敬地敬祖先。
下方众人,跟着也先做完了一套动作。
完成仪式后,也先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脸笑容地望着下方各个部族的首领。
如果一切顺利,过不了多久,明朝的一半江山,就能尽入他手。
那时,他就能更进一步,取代脱脱不花,成为蒙古的新大汗。
在营帐中的一群人畅想着未来美好的愿景时,距离他们数百米的高空,正有一个热气球漂浮在那。
上面还有两人,一人手持望远镜,观察着下方的局势,另一人手持指南针,在不停地地记录着什么。
“好,可以回去了。”
“已经记录完成了吧。”
“嗯,是的。”
随着两人的操控,热气球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真没想到,我等竟然还有一日能够飞上天。”
事情告一段落,热气球上的两人终于有空得以闲聊。
“这有什么,与亲眼见到死去多时的太祖陛下与太宗陛下一比,这都不算什么。”
“确实,你说这些物件会不会是太祖陛下与太宗陛下从天上带下来的?”
“这肯定啊,光是太祖陛下所拿出的东西,你见过哪一件。”
“确实,现如今,有些太祖陛下与太宗陛下在此,那瓦剌不足为惧。”
“必须的。”
两人一边交谈着这几日的见闻,一边操控着热气球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一个时辰后,在热气球上的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城池。
其城墙高达四丈,厚重的青砖在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泽。
这便是大同城。
大同地处中原与北方草原的交界地带,是抵御北方游牧南下的重要屏障,历朝历代都在此设立军事重镇,大明也不例外。
洪武五年,魏国公徐达作为征虏大将军,负责中路出击并驻守大同。
为了加强防御,他在原有辽、金、元三朝城址的基础上,向南扩展了半壁江山,对大同城进行了大规模的增筑。
自此之后,大同就在明朝的防御体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说它是大明防御北疆的核心,都丝毫不为过。
大同城的城墙之上,角楼与敌楼错落有致,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守城的士兵身着铠甲,目光如炬,警惕地巡视着远方。
而除了这些守城的士卒之外,还有一伙人正站在城头。
为首一人乃是朱元璋,其后跟着朱棣以及朱高煦朱高燧。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将领模样的人。
一人是广宁伯刘安,他目前担任大同总兵官一职。
另一人乃是都督佥事郭登,目前担任参将,也就是刘安的副手。
两人都是勋贵之后。
广宁伯刘安的父亲刘荣,一开始跟着魏国公徐达北伐,后来跟随着朱棣靖难之役,因为战功卓著,被封为广宁伯,而刘安是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
至于郭登,他的祖父郭英,跟随着朱元璋在濠州,因为功劳,被封为武定侯,至于他,则是在永乐年间授予勋卫。。
此刻,两人皆是一脸崇拜地看着站在前列的朱元璋与朱棣。
前段时间,羽林卫传来圣旨,说将陛下贬为庶人,如果遇到陛下叫门,还可直接射杀之。
两人沟通了一番,都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是不久后,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就来到了大同。
两人作为勋贵之后,虽然没有见过太祖皇帝,但是太宗皇帝他们是见过的。
因而,在确认了太宗皇帝的身份后,太祖皇帝的身份也就随之确认了。
这着实令他们瞠目结舌。
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竟然复活了!
不,不应该说是复活,而是下凡!
太祖带来的那些东西,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不是仙家之物是什么?
想来这是太祖太宗特意下凡来拯救大明了。
而在两人思绪飘远的同时,朱元璋的一句话,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又有一组回来了。”
手持望远镜的朱元璋开口道。
“是,末将这就派人去落点等候。”
不一会儿的功夫,先前在热气球上的两人就被引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你们此行可曾探查到瓦剌的行踪。”
朱元璋依然手持望远镜,看向天空,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段时间,他陆陆续续派出了二三十只热气球,前往打探瓦剌的踪迹。
不过到目前为止,回来的热气球均是没有获得瓦剌的行踪。
“回陛下,已经探查到了,瓦剌的营帐就在大同西方约二十里处。”
“西方二十里……目测有多少人马?”
“回陛下,营帐绵延数百丈,估计……差不多有十万左右。”
“十万……好,朕知晓了,如果属实,重重有赏。”
“多谢陛下。”
随着两人的离去,朱元璋再度开口。
“老四,热气球准备得如何?”
“爹,已经准备完毕,所有该有的配置已全部装配完成。”
“那好,晚上行动。”
夜晚,大同城外。
一只只热气球有序的升上天空,如同孔明灯一般,根据先前一行人的图纸,飞向了瓦剌的营地。
深夜的瓦剌营地,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不时传来的虫鸣声会打破这份寂静。
夜空中,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洒在营地上,为这片寂静的土地披上一层银色的薄纱。
作为营地,其外围自然有一圈守夜的人。
只是,自打土木堡打了一个大胜仗后,守夜的人便愈发轻敌。
毕竟,现在的明朝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谁还会来袭营呢。
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在打着瞌睡聊着天。
“咦,那是什么?”
有一人注意到了远处天空上的小亮点。
因为他的一声呼唤,原本在周围打着瞌睡的人纷纷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敌袭了?”
醒来的众人一脸紧张地环顾四周。
“没敌袭啊,大半夜的鬼叫什么?你难道是想将太师他们惊醒吗?”
“不是,你们看天上啊,那天上的几十颗星星怎么会动?”
星星?会动?
这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随着众人的抬头,一声声惊讶声也是露出传来。
“还真是……”
“星星真的会动。”
“看他们的方向,似乎在向我们这移动。”
众人一直看着“星星”抵达了他们的营地。
“嗯,这是什么玩意。”
有人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上,突然出现了一些黏腻腻的液体。
用手抹了一点,将之放到鼻子尖闻了闻。
“好臭,这是啥玩意?你们闻闻。”
“哕,你是不是拉屎没擦?”
“放屁,这突然落在我头上的,怎么可是是拉屎没擦。”
“这味道,感觉有点像猛火油啊。”
“天上下猛火油,这怎么可能?走,我们去篝火旁试试。”
一行人来到篝火旁,还未来得及验证,就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快看,有营帐着火了!”
“快去救火!”
“等等,又有一个营帐着火了。”
如果说一个营帐着火还有偶然,但是,陆陆续续的营帐着火,只要是个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敌袭!敌袭!”
睡梦中的也先猛然睁开了眼睛,他迅速穿好甲胄,走出营地。
然后,他看到了如同噩梦一般的场景。
整个营地完全处于了一片火海当中。
他拉过一人,厉声喝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太……太师,敌袭。”
“敌人呢?”
“太师,不知道敌人身在何处。”
也先有点想骂人。
敌袭,却不知道敌人在何处?
他将那人推开,随后站了出来大喊道。
“救火!”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后,原本快要炸营的局势得到了些许控制。
这时的也先也注意到,空气中所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结合着他刚刚看到的火焰燃烧时的场景,一个名词浮现在他的脑中。
猛火油!
但是……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猛火油的话,那就确实意味着敌袭,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并且,按理来说,现在的明军已不可能有余力出城,更别提明军悄无声息地潜入营地,点燃几乎所有的帐篷了。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