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她说起话来就像念诗,用温柔异常的声调掩饰她那只尖锐枯槁的兽爪,好像扮成外婆的狼在引诱小红帽接近自己似的。塞萨尔觉得这个意外相遇很有意思,这事告诉他,萨苏莱人的军营里也有一个掩饰身份的孽怪,并且,随军法师的失踪可能和她密切相关。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她似乎有意在话中揭示自己的身份特征。这事很怪,有可能她是在散布假消息,诱使他对一个无辜者动手,但也有可能,她是诱使他杀害那个困住她的人。
这样一来,她就能得到解放?从某个困住她的囚笼中?
“总之,”对方说,“我在猩红之境待了很久,既然你才把灵魂投射过来没多久,也许我可以给后来者一些引导和建议。我想,身为一个探询外域的人,你也不会关注俗世间的争端吧,你觉得呢?”
他觉得什么?他可能是诺依恩最关注这场世俗争端的人了,整个诺依恩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关注。
“一部分算得上。”塞萨尔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谎话,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但我会关心我跑不跑得掉。”
“别担心,但凡你在这片林地多走几步,四处探索探索,你就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或者你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探索?”
菲尔丝又咕哝起来:“别听她的!呃,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可以稍微听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有没有在骗你。”
“一直以来,我都是跟着一本古老的经卷做祭祀。”塞萨尔想了想说,“很多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我可以听出你给的建议是真是假。”
“那就让我的建议更具体一些吧。我需要仔细观察观察你,然后才能告诉你什么法子最适合你。”
声音停下来,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塞萨尔没法子,只能点头答应。
“把头抬起来,伸长你的脖子。”她说道。
塞萨尔闻言做了这个动作,但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小猪仔在给一头狼展示自己的肉质。
“很好,”对方攥着树干,轻轻舒张利爪,划过那些血淋淋的眼珠,“这脖子的线条纹理不错,颈项中心的凸起正是最叫人钟爱的那种。你和我不同的地方在于皮肤太白,不过等涂满了血,也就没什么区别了。顺着这个诱人的人类脖颈往下——你看起来不太接受这个形容词?”
塞萨尔承认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品评,这事以前从来没发生过。乍一听,她是在赞叹他的身体轮廓,但仔细一想,对方这个赞叹其实就像他赞叹卤好的鸭脖子,所谓的涂满了血,用他的话说就是涂蘸料。
“我们不妨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塞萨尔道,“在你表达吞食欲望的时候,我是在椅子上,还是在餐盘上?”
第六十四章 狼爪
“这有什么所谓吗?”树干深处的存在给了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你难道没有饮下过谁的血?在那之后,我的伙计,你拿牙齿刺穿谁的皮肤的时候,你就没有注意过他们的手指、他们的小臂、或者他们的脖子,想做点不止是吮吸血液的事情?咬破一个人的手腕,他的感觉会相对轻微,但咬穿大腿,他就会高声惨叫。不同的部位,可以带来不同的体会。神经缠结在一起,就是为了让我们获得那些激烈的痛楚。都这样了,你却不多感受感受,这岂不是一种浪费吗?”
塞萨尔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是野兽人,还是受了诅咒的萨苏莱人,不过,既然她把撕咬活物说得像是感受情欲,那从她的视角来看,互相施虐就跟他找人缠绵差不太多。
“我不打算为了一介道途改变自己的观念。”塞萨尔吸了口气,“而且我想,神经在脆弱的身体部位缠结在一起,是为了提醒我有些事情不该干。”
对方的骨头和爪牙缓缓磨动,在树林深处嘎吱做响。“你这话当真?不是与生俱来受选的人进了道途,竟然会是这种德性?”
“我不是在猩红之境出生的。”塞萨尔说。
声音加重了。“你能把灵魂投射到这儿,就说明你已经被重新孕育过了。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再是人,你的父母也不再是你的父母,而是那个把你重新孕育出的东西。转变已经发生了,你还在犹豫不决?”
塞萨尔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尽管如此,他还是发问道:“在你看来,转变莫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就是世界构成的方式,伙计。在某个点上,一个事物变成另一个事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正是这样的事情长期发生,才让你和这个世界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我见过、甚至经手过不止一个人的转变了,——在一个时间点前后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这个时间点却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整体,呈现出一场转变。这就是最令人感兴趣的地方。”
“听起来你也教唆过其他人啊,”塞萨尔若无其事地讽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