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去，坐上马车那一刻，许愿都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
她微微侧眸，看向北尧。
北尧却与她不同，目光格外的平淡。
陈山并未着急离开，而是道：“三爷，成喜刚刚过来说，今日早朝上，齐丞相递了一本奏折。”
北尧略微回神，“说了什么？”
“沈公子调查许家一案已经有半年之久了，朝堂上的文官武将都换了一大半了，该停下了。”
“此事皇上还未说话，文武百官接连附和，明日起，沈公子便不用去大理寺了，至于其他的官职，皇上似乎还未定下。”
陈山转述着成喜的话，说完以后道：“三爷，齐丞相这个举动，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因许家一事被贬的大臣不在少数，谁都怕下一个就是自己，齐成恩提议结束调查许家一案，自然是一呼百应，至于齐成恩……”
许愿话未说完，看向北尧，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估计也没有置身之外，否则他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来。只不过他藏的太好了，沈一川并未查到。”
那一日留在大殿里面的，只有许愿，沈一川，沈翊杰，太后，皇帝五人。
过去的事，北尧并不知道，甚至可以说，他知道的还没有沈一川多。
但这并不妨碍他怀疑齐成恩。
早在宋天成出事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了。
而且，迄今为止，他的人依旧没有找到宋修文，宋修月兄妹，但齐成恩是丞相，他的府邸，也不能随意进去搜查。
“我也怀疑是他，但同样的，没有证据，而今他提出结束许家一案的调查，日后再重提，恐怕就困难了。”
“这有什么难的？”北尧不以为然，“大不了放两天皇帝，解决这件事以后，再甩手不做便是。”
许愿一口气提上去，差点没有下来。
她看着北尧，缓缓道：“北尧，做人不能这么任性。”
做皇帝更是。
这件事许愿憋在心里许久了，但北尧不提，她也不方便问。
但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北尧非做皇帝不可，那她就与北尧和离，从此离开京城，浪迹天涯。
她不想让自己困于后宫，蹉跎一生，也不愿见北尧因为她，君臣离心。
总之，她选择过了，她无悔。
“但能助你放下过往，我愿意。”
北尧握着许愿的手，轻轻描绘着许愿手指关节处的痕迹：“成婚以后，你我一体，你的仇便是我的仇，你的心结，自也是我的心结，我不能平白无故的给你找出一个凶手来，但应该认罪伏诛之人，不当称为朝堂之首。”
天齐不能让忠臣蒙冤。
“许愿，待此事了了，我们便去游历山河，爬山，游湖，出海，都是可以的。”
“现在也可以。”
“现在不行。”北尧看着许愿的眼睛，“我知道你放不下，也知道你担心你的父母，在这个情况下，即便是我们离开了京城，你也不会安心，我要的是一个快乐的许愿，而非一个依旧背负血海深仇的许愿。”
许愿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前世，没有任何人同他说过这句话。
今生，所有人都瞒着她，希望她不知道许家的冤案。
可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些未曾发生在她身上的苦难，影响了她两世。
在程家乡睁眼那一刻起，她便许下了誓言，一定要报仇雪恨。
即便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她应该这样做，可她依旧无数次的提醒自己，一定要报仇。
现在，北尧却认真的告诉她，不要背负这些血海深仇。
一股酸涩的感觉自眼底蔓延，慢慢朦胧了眼睛。
许愿不想让北尧看见自己哭了，立刻别开了头，可有些颤抖的肩头依旧出卖了她的情绪。
北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很想将许愿抱在怀里，接住许愿所有的委屈和不开心。
可他不行。
他与许愿虽有婚约，但并未成婚。
同乘已是不妥，他不能不顾及许愿的名声。
许愿并未垂泪多久，借转身那刻，她拿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回头时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我相信你，我的确放不下，不然我也不会回来了，只不过，齐家一事，还需要慢慢商量。”
事缓则圆，许愿并不着急。
这么久她都已经忍耐下来了，差不了这一时片刻。
想通了这一点，许愿觉得近几日的烦心事顿时消散了。
北尧道：“太子病了，朝中最近因为许家一事变动也不少，沈太师也有辞官之意，近些日子，只怕我都要待在宫里。”
北尧说着，眼睛却是看着许愿，“所以，婚期今日能定下吗？”
北尧说了一长串话，只是为了说出最后一句话。
他要许愿知道，他很忙。
所以这婚期，自然是越近越好。
许愿看了一眼北尧道：“你是皇子，婚期自有奉常准备，我能说什么？”
在此事上，许愿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能力。
北尧是皇子，皇族规制复杂而又繁琐，小到糖果点心，大到婚期，婚服都会有专人准备。
她是插不上手的。
“我的婚事，自然是由我做主，而我的事，只能你做主。”
北尧说罢，见许愿依旧还是笑笑，不准备说话的模样，他便又道：“既然你没有想法，不如就订在腊日二十三日，如何？”
北尧已经想好了日子，许愿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当即便点头道：“好。”
北尧眸里的光微淡，轻轻别头看向车窗外面。
饶是许愿不懂，此刻也明白，北尧似乎是有些失望。
她勾着北尧的手，追着问道：“怎么了？不说话？我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若是想，明日都是可以的。”
“明天不行。”北尧摇头。
虽然他很想，想迫不及待的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妻子，可如此匆忙，难免让人觉得他不重视许愿。
为了尽快成婚，也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重视许愿，更是为了许愿，他熬了一整晚才想到的一个日子。
许愿只有一句轻轻的“好”。
北尧想起便觉得心里有些发堵，看着许愿的目光也幽怨了起来。
许愿一时间不知为何，只能记住问道：“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你得说出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