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豳州城内最热闹的酒楼“悦来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二楼的一间包厢内,气氛却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原本就压抑的宁静,一个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般从包厢里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酒楼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包厢。
包厢里,其余的人也被这声响惊得愣在原地,片刻后,为首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怒容,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同伴,随后率先朝着颜子善冲了过去,脚步急促而沉重,地板都被踏得微微震动。
颜子善也不是好惹的主,沉着冷静,迅速扫视了一圈四周,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与失望,显然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等的目标。
就在那男子冲到面前的瞬间,颜子善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肌肉紧绷,青筋微微凸起,猛地一拳轰在来人的脸上。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那男子的身体像被大锤击中的沙袋,直挺挺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身后,许一歌惊恐不已,她的双眼瞪得滚圆,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拽住颜子善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程公子,别打了,别打了。”
颜子善收了收拳头,微微喘着粗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其实也不想动手,肚子里还咕咕叫着,晚饭都没怎么吃,这会可真是又饿又累。
转头看向许一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羁的笑容,说道:“许姑娘,不是我想动手,主要是他们没脑子。之前,我跟那个谁说过,让他跟燕王说一声,我程子善有意投靠,怎么,他燕王府看不起我们这种乡野村夫?”
乡野村夫?
众人齐齐望着他,这也能叫村夫?
那这个村子挺洋气。
许一歌听着颜子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咬了咬下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看着颜子善那帅气又自信的模样,她的心里竟涌起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颜子善的话,让燕王府的人一愣,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现在燕王府正是用人之际,三位公子都在大肆拉拢人才,恨不得连路过豳州的一条狗都要留在豳州。
刚才倒地的人挣扎着爬了起来,脚步虚浮,一瘸一拐地走到颜子善跟前,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公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颜子善看着眼前这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转过头看向许一歌,眨了眨眼睛,调侃道:“你看,这燕王府的人不是挺客气的,不要担心。”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面前之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说你,非要冲过来挨揍,看吧,鼻子、脸都青一块紫一块,回去记得敷药。年轻人要懂得慎重。”
这人怪好得!
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包厢外传来:“说得好,说得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正穿过人群,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几个打手一见来人,立马站成两排,恭敬行礼。
颜子善打量着来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眼前之人正是他要等的人——燕王世子李松。
然而,颜子善并没有立刻表现出乐意接近的样子,反而转身看向许一歌,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说道:“许姑娘,一会让小二再上点饭菜,打架打饿了,不吃点,我怕晚上睡不着。”
许一歌看着颜子善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中满是笑意,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李松走到包厢门口,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反而显得十分恭敬。
他微微欠身,对着颜子善说道:“这位公子,不知可否赏脸一叙?”
说完,他也不等颜子善回应,便转头对一旁紧张的许一歌说道:“许主事,你来安排。”
许一歌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安。她看了一眼颜子善,似乎在寻求他的意见。
颜子善微微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许一歌这才转身,迈着略显慌乱的步伐,径直走下楼去。
李松看着许一歌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颜子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微微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公子大名?”
颜子善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后仰,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大声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程子善。你是?”
“燕王府李松。”李松简洁地回答道。
“原来是世子,失礼失礼。”颜子善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脸上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调侃。
李松对此见怪不怪,他知道眼前这人不简单,对方既然给了台阶,他自然也表现得大度。
他连忙伸手扶起颜子善,笑着说道:“公子莫要如此,折煞我也。”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燕王世子,今日竟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如此客气,纷纷惊叹李松的气度,也对燕王府求才若渴的决心有了新的认知。
此时,包厢内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息。
李松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公子,请坐。”
颜子善大大咧咧地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说道:“世子,我就直说了,我程子善虽然只是个乡野村夫,但也有些本事,听说燕王府广纳人才,我便想来碰碰运气。”
李松坐在颜子善对面,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片刻后,他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能有此心,是我燕王府之幸。只是不知公子有何本事?”
颜子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桌子,说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脑子好使,点子多。不管是出谋划策,还是解决难题,我都不在话下。就说今天这事吧,我本是一片好心,想投靠燕王府,可你们的人却二话不说就动手,要不是我有点功夫,今天可就要吃亏了。”
李松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微微欠身,说道:“是我管教无方,让公子受委屈了。不过,公子放心,只要你真有本事,燕王府绝对不会亏待你。”
两人正说着,许一歌带着几个店小二走了进来,店小二们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一桌。
许一歌走到颜子善身边,轻声说道:“程公子,饭菜来了。”
颜子善看着满桌的美食,眼睛一亮,肚子里的饥饿感瞬间被勾了起来。他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李松看着颜子善这副吃相,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颜子善含糊不清地说道:“世子见笑了,我这人就是不讲究,饿了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
李松内心一喜。
直肠子,会做事的人。
正是燕王府需要的人才。
许一歌看着颜子善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却满是温柔。
李松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没想到平日里高冷的与一歌,竟然会对这个假……村里人,如此用心,看来这个程子善真有过人之处。
“世子不吃?”颜子善嘟囔着嘴问道。
李松尴尬地摇摇头,“不了,来之前才用过膳。”
见到颜子善脸色有点难看,李松端起酒杯,说道:“我敬公子一杯。”
颜子善来者不拒,反正一个人喝酒也无趣,酒友?他想起了长安的薛万彻和什钵苛他们,嘴角不自觉上扬。
“干了!”
颜子善豪爽地说道。
李松一愣,然后大笑道:“干!”
酒足饭饱后,颜子善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他看着李松,说道:“世子,既然你说燕王府不会亏待我,那我也不能含糊。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保准能为燕王府聚集不少有才之士。”
李松听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他坐直身子,急切地说道:“愿闻其详。”
颜子善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各位公子都在拉拢人才,手段都差不多,无非是高官厚禄。这样下去,很难吸引到真正的人才。我觉得燕王府可以另辟蹊径,办一场‘贤才大会’,邀请天下有才之士前来参加。在大会上,设置各种难题和挑战,让他们各展所能。最后,选出最优秀的人才,给予重赏。这样一来,既能选拔出真正有本事的人,又能提高燕王府的名声,可谓一举两得。”
李松听了,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他站起身来,走到颜子善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主意!公子果然是有大才之人。我这就回去跟父王商量,尽快把这件事办起来。”
“不急不急。”颜子善独饮一杯酒,“天色已经晚,明日再做也无妨,是燕王府的,迟早会来,不是的话,强扭也进不了燕王府。”
李松稳稳坐在椅子上。
这人是在指我心急?
仔细一想,李松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心急,眼前之人只是一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嫡系什么的,他一无所知。
燕王府的确要人,但也需要慎重,一着不慎,很有可能迈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夜幕笼罩着颜府,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映出一片银白。
颜末小心翼翼地扶着虞梦岑,缓缓踏进颜府的大门。
虞梦岑的脚步略带几分踉跄,显然是晚宴上多饮了几杯,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楚楚动人。
此时,颜伯早已候在一旁,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见颜末和虞梦岑回来,连忙迎上前去,恭敬地说道:“公子,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在厅堂备了晚餐,一直在等着二位呢。”
颜末微微一怔,抬眸望向厅堂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轻声说道:“这么晚了,爹娘还等着呢。早知道就该派人提前告知一声,让他们不必等了。”
虞梦岑轻轻嗔怪地瞥了颜末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相公你还说呢,出门前我就叮嘱你别喝酒,你偏不听。看看,这回来得多晚。”
颜末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憨态可掬的笑容,嘿嘿笑道:“我哪里知道祖父酒量那么好啊。还有你家那些亲朋,平日里看着也没见他们多爱喝酒,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这么能喝,我实在推脱不过。”
虞梦岑微微颔首,脸上笑意更浓,温柔地说道:“年龄大了,自然平日里喝得少一些。不过今日是回门,大家高兴,多喝几杯也是难免的。行了,相公,我们赶紧去见爹娘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两人携手朝着厅堂走去,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
一路上,微风轻拂。
来到厅堂,颜父和颜母早已坐在桌前等候。
看到颜末和虞梦岑进来,颜母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连忙起身说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坐下,饭菜都快凉了。”
颜末和虞梦岑走上前去,恭敬地向颜父颜母行礼。
颜末歉意地说道:“爹,娘,让你们久等了,都是儿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