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红泥小火炉正烧得旺盛，跳跃的火苗将暖阁映照得一片昏黄。李世民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正坐在暖炉旁，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折。
房玄龄、孔颖达、杜如晦等几位老臣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朝中大事。
房玄龄轻抚着胡须，微微皱眉，神情透着几分忧虑。孔颖达则激动比划着手势，脸上满是急切之色。杜如晦静静听着，像是不想参与进来。
李世民偶尔会抬起头，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扫向几位大臣，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又低下头继续批阅。
“颜家小子说的没错，这种事就让他们慢慢讨论，朕在从中汲取最好的，经过一番加工，就可以直接下达命令了。”
突然，孔颖达提高了嗓音，声音在暖阁内陡然响起，带着几分愤慨：“现在是我大唐盛世，若制度还依照前朝旧例，天下学子会如何看待？百姓又会作何感想？”
他的脸庞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神坚定，反正不管他人说什么，孔颖达就是持反对态度。
魏征面色凝重，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李世民。然而，李世民仿佛没有听到孔颖达的话，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奏折，手中的毛笔不停地在纸上挥动。
看来陛下也在观望此事，心中必定也有诸多考量。
魏征坐直了身子，抬手打断了正在说话的房玄龄，说道：“二位，能否听在下一言？”
他的声音有力，如同洪钟般在暖阁内回响。孔颖达和房玄龄立刻停止了交谈，转过头来，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其余几位大臣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
李世民听到魏征的话，也不禁好奇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魏征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前朝科举制度虽弊端众多，但初衷却是好的，最起码给了寒门士子机会。至于后来为何会变得腐朽不堪，还不是因为朝廷腐败，官官相护，才导致好的措施无法正常运转。最终的结果，寒门学子毫无出路，想要进入官场，只能依附于世家大族，通过那些大族官员的提拔，走门径。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种风气。”
说到这里，魏征微微停顿，抬头望向李世民，见李世民依旧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
魏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大唐初立，政治清明，再开科举，实在是势在必行。难不成孔大人是希望陛下重新挪用九品中正制？又或者是察举制？”
“没有啊，我没那个意思。”孔颖达见李世民依旧没反应，才反驳道：“魏大人，话虽如此，但大唐如今的状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乐观。世家大族的势力依旧庞大，许多学子依旧不得不依附于他们。在这朝堂之上，你可曾算过，有多少官员是他们的人？若是这些人继续官官相护，再提拔自家年轻一辈的子弟，到时候这朝堂究竟是陛下的朝堂，还是世家大族的朝堂？”
孔颖达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
“孔爱卿，言过了。”
李世民轻声提醒道，脸上并未露出怒色。他心中明白，若只因一句话就降罪于孔颖达，难免会让众人觉得他没有度量。
但孔颖达的话确实有些过于直白，旁边的大臣们纷纷向他递眼色，示意他收敛一些。
孔颖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陛下，臣知罪。”他的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心中暗暗懊悔自己的冲动。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道：“下次注意即可。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朕。”
魏征收回视线，看向孔颖达，说道：“孔大人，您说的这些我也深以为然。只不过，若是一味地担心这个，忧虑那个，那这件事还做不做？难道就一直任由世家大族垄断朝堂吗？如今大唐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难不成您是想让陛下无人可用？”
魏征的目光坚定，直视着孔颖达的眼睛。
杜如晦轻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魏大人，孔大人并没有此意。据我所知，孔大人如今收了不少寒门学子为徒，在闲暇之时，还会亲自教授他们知识。只不过，这需要大量的时间，一时半会儿还难以看到成效罢了。”
杜如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中透着对孔颖达的理解。
房玄龄也点头附和道：“不错，年轻一代中，也不乏能力出众之人。像颜家的子初、子善，王家的子昂，还有萧家的子弟，他们的能力都十分突出。尤其是颜子初，若不是年纪尚小，陛下早就有意让他进入朝堂了。”
房玄龄用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魏征接口道：“那个小子我倒是见过一面，的确是个人才。只是生性洒脱，放荡不羁，平日里喜好听曲，没事儿就爱往春华楼跑。若是我没记错，十日之内，他去了七日。”
魏征笑着说出这番话，眼中带着一丝调侃。
众人听闻，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长孙无忌笑着擦拭了一下眼角，说道：“谁还没年轻过呢？子初才十七八岁，正是好奇贪玩的时候。说来他年后成婚，也没几日了，说不定到时候一收心，就没了之前的放荡不羁。”
魏征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摇头。一直沉默寡言的虞世南终于开了口，说道：“魏大人说笑了，子初那孩子，已经很久没去了。”
虞世南微微停顿，目光看向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说道：“陛下，臣近日得到一首佳作，堪称一绝，足以流传千古。”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立刻投来好奇的目光。若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他们或许还会怀疑一番，但这话是从虞世南口中说出，那便值得一信。
毕竟虞世南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极高，他的眼光自然不会差。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笔，神情专注，目光盯着虞世南，说道：“念来听听。”
李世民眼神期待，对于佳作，他向来有着浓厚的兴趣。
虞世南抚了抚胡须，神情悠然，朗声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声音抑扬顿挫，富有韵律，仿佛将那梅花傲雪绽放的画面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李世民听完，微微闭眼，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赞赏之色，说道：“好诗，好诗啊！短短几句，便将梅花不畏严寒、独自绽放的高洁品质描绘得淋漓尽致。”
李世民轻轻拍打着桌面，仿佛还沉浸在诗中的意境里。
房玄龄也点头称赞道：“此诗意境深远，用词精妙，实在是难得的佳作。”
对于佳作，又怎么会少了孔颖达：“不错，此诗既有梅花的神韵，又蕴含着深刻的寓意，确实堪称一绝。”
众人纷纷点头，对这首诗赞不绝口。
暖阁内的气氛也因这首诗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之前关于科举制度的激烈讨论，此刻也被这诗韵暂时冲淡。
……
颜府，一片热闹繁忙之景。
今日，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红色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颜管家在府内穿梭不停，如同一只忙碌的陀螺。
瞧见一个家丁搬东西时动作毛躁，赶忙大声喝道：“你呢，动作轻一点，别把东西弄坏了！”
转头又瞅见张二狗正往墙上贴字，位置有些歪斜，便又着急喊道：“张二狗，你看准一些，别把这字贴歪了！”
随后，颜管家踱步来到花园。只见一个丫鬟正愣神发呆，他走上前去，轻轻敲了一下丫鬟的头，说道：“小梨，你脑瓜子又在想啥呢，还不赶紧把这擦干净。”
小梨被敲得回过神来，嘻嘻一笑，说道：“我在想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颜管家，你跟我们说说呗。”
这一说，瞬间围过来一群丫鬟，眼睛里满是好奇。
颜管家见状，喜笑颜开，摇头晃脑地说道：“少夫人啊，用少爷的一句话，此女子只应天上有。明白吗？少夫人那可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小梨两眼放光，满脸憧憬：“仙女？天上真的有仙女吗？”
这问题，颜管家哪里知道，他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行了，别想这些了，等少夫人进府，你们就能看到了。赶紧去干活，不然，今日就罚你们不准吃午饭。”
众人“啊”了一声，立马散开，各自忙开了。
此时，后院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颜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小玉紧跟在身后。小玉已经很卖力跟着，奈何颜末脚步太大，她只能一路小跑。
跑了一会儿，小玉气喘吁吁地问道：“公子，我们这是去哪？”
颜末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春华楼，今日约好了薛兄和什钵兄听曲。说来，我也好长时间没去春华楼了。”
小玉惊讶地“啊”了一声，赶忙劝道：“公子，这不好吧。再过几日，少夫人就要进府了，你这时候去，要是让少夫人知道了，会不会生气的啊？”
颜末信心满满，摆了摆手说道：“不会，梦岑可没那么小气。再说了，我去那只是听曲，又不是贪图美色。”
二人来到前厅，颜管家一抬头，瞧见颜末走来，赶忙上前行礼。
颜末说道：“颜伯，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出去转转。”
颜管家面露难色，因为夫人王沁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是颜末出门，一定要询问他去哪。
颜末见颜管家这副模样，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不要告诉我，马车都没了。”
“有倒是有。”颜管家内心纠结万分，又想到王沁临走时那严厉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不知你这是要去哪？”
“呦，今日竟然问我去哪。”颜末好奇地打量着颜管家，略一思索，猜测道：“不会是母亲让你问的吧。”
颜管家见颜末已然猜到，便不再隐瞒，无奈地说道：“少爷，你是知道的，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颜末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我不去哪，就是去听曲。”
“啊！？”颜管家惊讶地叫出了声，然后连忙劝道：“少爷，别啊，去哪不行，怎么又要去听曲，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我不好交代啊。”
颜末不以为然地说道：“交代？交代什么？我就是去听曲，又不是去谈情说爱。还有薛万彻和什钵苛陪同。我就是再傻，谈情说爱也不会带上他们。”
颜管家摆摆手，一脸焦急地说道：“不是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少夫人还有几日就要进府，要是传出去，多半有损颜家颜面。”
颜末皱了皱眉头，说道：“颜伯，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去听个曲儿，又不是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事。薛万彻和什钵苛都是豪爽之人，我们聚在一起，不过是欣赏欣赏曲子，放松放松。”
颜管家还是一脸担忧，说道：“少爷，话虽如此，可这外面的人可不这么想啊。如今你即将成婚，行事还是要谨慎些好。”
颜末有些不耐烦了，说道：“颜伯，你就别啰嗦了。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不会做出格的事。你要是实在为难，我自己去牵马就是了。”说着，便要往马厩走去。
颜管家见状，赶忙上前拦住颜末，苦着脸说道：“少爷，您这不是为难我嘛。这样吧，您去可以，但是能不能早点回来，千万别让夫人知道了。”
颜末见颜管家妥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放心吧，颜伯，我心里有数。我去去就回，保证不让母亲知道。”
颜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这就去给您准备马车。”说完，转身朝着马厩走去。
不一会儿，马车便准备好了。颜末上了马车，对车夫说道：“去春华楼。”
马车缓缓启动，扬起一阵尘土。
小玉坐在马车里，还是忍不住说道：“公子，真的没问题吗？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颜末笑着说道：“小玉，你就别担心了。我心里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