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葭英 作品

第二百一十四章 替旧主拉拢李顺

武威公主府,芳华苑。

长宁公主拓跋瑞,得悉拓跋月、沮渠上元起了嫌隙,心中挂念,特地亲自出面,欲为她二人调和一番。

拓跋瑞身侧,侍女冬儿心灵手巧,早已备下色泽诱人、晶莹剔透的石榴果麨。

果麨投入盏中,香甜之气在唇齿间缓缓化开,母女间的意思不谐,也在笑语中渐渐消融,一如春日冰雪,遇暖而融。

沮渠上元馋嘴,时常扭着冬儿,让她做好吃的。

犹记,去年夏日,阳光炽热,石榴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冬儿轻巧地攀上枝头,细心挑选那些饱满圆润、皮薄肉厚的石榴,轻轻摘下,放入身旁的簸箩之中。

上元便问:“摘这么多,吃得完么?”

冬儿回首,眉眼含笑:“吃不完的,就做石榴果麨。这鲜果虽美,却不易久存,便换个吃法,把它做成果麨。”

问及具体的吃法,冬儿笑眯眯道:“把石榴放在箔上晾干,然后用大釜煮出水来。等到一沸的时候,就要滤出来。再用生布把浓汁绞出来,涂在盘子里。等到曝干之后,轻轻一刮,就会出来好多果麨了。”

“啊,我知道了。要喝的时候,用水来冲果麨就是了,对吧?”

“上元真聪明。”

想起往事,沮渠上元唇角便衔了笑。

祖孙三代正说说笑笑,骤然间,公主家令达奚澄近前,对拓跋月耳语数句。

霎时间,拓跋月脸色一变,唇角微颤。

沉吟片刻后,她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金玉肆中有要务要处置,转身便欲出门。

见阿母要出门,沮渠上元轻声唤了一句,目有担虑之色,但拓拔月却只微笑着瞥她一眼,便不顾而去。

沮渠上元心中惊疑不定,遂问外祖母:“金玉肆有何事如此紧急?”

拓跋瑞敷衍了外孙女两句,心中却也困惑不已。

被她们看出蹊跷也不奇怪,遭逢此事,拓拔月的心绪很难尽掩。

原来,达奚澄所言之事,与河西王有关。

今日,沮渠牧犍上朝之后,前往衙署当值,方才落座,他便被都官尚书李云从扣押金蒋恕、蒋立也被一同羁押。

“涉嫌谋逆”,这四字像是巨石,沉甸甸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终于,还是要来了么?她挡也挡不住。

拓跋月深知,李云从虽憎恶沮渠牧犍,但他绝不会无故拿人。想来,沮渠牧犍确实背着她做了谋逆之事。

想想女儿稚嫩而倔强的眼神,拓拔月只觉心乱如麻。

抵达永安后殿时,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此际,拓跋焘斜倚于椅中,正闭目凝神。

待得拓拔月踏入殿内,拓跋焘方才缓缓睁眼,带着几分倦意。

拓拔月行礼如仪,未等她开口相询,拓跋焘已沉声道:“阿月,朕知你为何而来,不过,你这驸马其罪当诛,实难宽恕。”

拓拔月心中一沉,又施一礼:“臣妹不是来为河西王求情的,只觉万分愧怍,竟未能留意他的谋逆之举。”

闻言,拓跋焘微微一讶,再瞄了宗爱一眼。

宗爱会意,遂将永明郡主所奏之事,说与拓拔月听。

见她眉头紧蹙,宗爱又叹了口气:“这两日,至尊已命都官尚书全力去查证。这一查,方知河西王他……他不仅收买医女,对安乐郡主下毒,更与逆臣赫连昌过从甚密,假富商搅扰市井。”

“他二人……竟沆瀣一气……”拓拔月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按住胸口,“阿芸……”

拓拔月眼泪夺眶而出。

若沮渠牧犍真谋害了阿芸,单凭这一条,他便死有余辜。

“除永明郡主之外,也有旁人作证,”拓跋焘攥着拳,目光幽邃,“素延耆在沮渠牧犍手下任事,曾听其酒后失言,说陈氏兄弟虽死,却也办了些大事。素延耆不知陈氏兄弟是谁,但总觉得事有蹊跷,便将此事报于李卿,让他暗中留心。”

李卿,说的是李云从。

拓拔月凝神静听,眉头微微一挑:“陈氏兄弟?难道是说,陈孝祖和……”

刺杀杜超的人,似乎也是姓陈,但拓拔月并未留意细节。

“谋害国舅的人,是陈孝康。此二人是远房堂兄弟。”宗爱在一旁插言。

拓拔月脸色乍变,沉吟道:“陈氏兄弟,是被沮渠牧犍收买,方才对永昌王、阳平公行凶的?”

虽觉难以置信,但拓拔月仍听懂了宗爱的意思。

宗爱没有作声,只低首不语。

拓拔月遂看向拓跋焘:“阳平公之事,臣妹所知不多。不过,永昌王被陈孝祖毒杀一事,之前似乎已有定论。”

李顺及夫人邢阿凤,收买陈孝祖,对永昌王拓跋健下慢性毒。

案情查得一清二楚,怎会有错?

拓跋焘阴着脸,道:“李顺的确收买了陈孝祖,但他之所以心生邪念,不只是因为夫人的怂恿,亦是因沮渠牧犍的嗦摆。”

拓拔月咬住唇,略微一忖,便明白过来。

“当年,沮渠氏父子曾多次对李顺行贿,让他替河西国说好话。李顺还欺瞒至尊,说姑臧无水草。”拓拔月回想起往事,“至尊宽仁,不只饶恕了李顺,还让他对河西群臣论资排辈,赐以爵位,岂知李顺却收受贿赂,安排品第等次颇不公允。”

顿了顿,拓拔月心沉到底:“臣妹斗胆一猜,对李顺行贿的河西群臣,是否是得到了旧主的授意?表面上,他们在争买爵位,实则是在替旧主拉拢李顺。”

拓跋焘一怔,旋又微笑颔首。

拓拔月一向聪敏,猜度人心莫不击中要害。

“沮渠牧犍讨好李顺,李顺便替他办事,”拓跋焘冷笑不迭,“这狗奴对他倒忠心得很,临死也没吐出实情。”

听得这话,拓拔月眸光一闪:“李顺既死,此间之事是现下才审出来的么?”

拓跋焘颔首:“李卿自有办法,让那两个刁奴开口交代。至于你驸马……他自然该死,但朕暂时还想给他留一份体面。”